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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嫁 第1章 魏太子妃

作者:荆自游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时间:2025-02-13 04:10:49 来源:文学城

大雪覆枝,寒风泠泠。

夜已然深沉,府内灯火皆熄,唯独温府青园,一对红烛微燃。明日便是贵女入宫之日,温府所选,乃是温家庶次女温冉峤。

康娟华执起冉峤的手,泪眼婆娑道:“娘无能,只得任由汝父听从汝嫡母唆使,送汝入那吃人的魔窟。”

冉峤亦心痛,然恨意更浓,紧攥手中绢帕,思绪不由飘回那夜,亦是寒风凛冽之时。

她方自淮安归来,甫下马车,便被嫡母秦氏的仆从钱婆子给击昏掳去。

及醒,为案牍上松油灯芯爆裂之声所惊。

她已钱婆子为首等数仆所制,手足皆困,跪于青砖之上。约半时辰,膝骨痛如虫噬。秦氏则于上首悠然拨茶沫,金玉护甲击汝窑盏沿,声声如催命。

“三丫头,可知今日为何召汝归?”

冉峤唇色苍白,手扶于膝,已显不耐至极,隐痛至限。然她背脊挺然,不为寒风所摧:

“女儿愚钝。”

“那汝可知,即将入宫者乃汝而非馨儿?”秦氏缓启朱唇,烛火于她眼底跃为两簇毒焰。

冉峤紧握袖中碧玉环佩,玉棱硌的她掌心生疼,仍道:“女儿愚钝。”

“好个愚钝!”言罢,茶盏砰然置于案上。钱婆子得令,强按其背,令其面贴地。

“此当谢汝小娘,若非生的汝,生辰八字与圣人相契,此等‘殊荣’恐已落于霖儿之身。幸汝父终迎汝归。”

冉峤挣扎之际,额上青筋暴起,她抬首,恰逢秦氏含笑而眸光似刃。至此,方明悟,她父礼教虽严,却决然舍嫡女而取庶女之因。一则父亲在与圣人斗法,不肯低头。二亦为秦氏私通卜算者之故。顿感世事荒谬,淮安十年之苦,方保一命,而今欲以荒诞人言,断其一生。

“只是……”秦氏语调忽转柔且冷,蔻甲染凤仙花汁艳红如鬼之爪牙,轻划过冉峤面颊,“若汝再生异心,他日康姨娘恐将失足坠井,衡哥儿亦或急症缠身……”

“母亲!”冉峤浑身剧颤,玉环佩叮当落地,清脆之声响起。她低头,青砖之上映出她煞白的容颜。

未及遮掩,秦氏已俯身拾起环佩,指尖轻抚玉上“栩”字刻痕,勾唇讽笑:“苏家二公子倒是情深意重之人,只可惜……”言罢,“啪”一声脆响,碧玉摔于青瓦之上,瞬间在冉峤眼前碎成数片。

“大婚之日,汝若敢违抗圣旨,碎便不止此玉!”秦氏起身,自碎片之上踱步而过,“莫要忘了,汝是自愿入宫。”

……

“峤儿。”

冉峤回神,目光落于康娟华生满冻疮的双手之上,心头一酸。抬头间,却强颜笑道:“娘莫哀,女儿自当小心行事。若得圣宠,或可为衡哥儿谋得好前程,您也能稍得宽慰。”

康娟华闻言,酸涩之余,不动声色以绢帕掩手,神色转而凝重:“不可,冉儿,宫中虽繁华簇锦,然是非纷扰亦多。衡哥与吾等三人于在这温府生活尚且维艰,吾深知汝心性,自幼在淮安随苏家兄妹长成,养成如今这等要强的性子。然宫廷之中,非同外界,切记明日入宫之后,务须韬光养晦,勿为出头露角之事。”

冉峤蹙眉,且看小娘担忧之态,不禁想起去岁宫中宦臣到淮安昭苏家姐姐入宫为妃的情景。

那日也同今日,皑皑白雪,昭昭明月。

合该数日后即为除夕,他们便可共守岁,共饮屠苏酒,共游街市观花灯。

谁知,如今,此般境况竟也临于她身……

愈想心愈悲戚。然无可奈何,虽万般不愿,亦得忍痛含悲,盖因前路唯此一条。

“女儿铭记于心。”言罢,抬眼望之,淡然一笑。

康娟华顾视红烛之下的冉峤:

玉面绣眉,今日犹着常服的浅青裙衫,莹莹烛火之下,更显其清秀绝伦,姿色难掩。然此刻,她平素灵动的杏眼,竟为强忍不落的泪水所氤氲,泛红不已。

冉峤,她的儿,正值芳华之年……无奈……皆因这庶女之身……说到底是她这个为娘的不争气,昔日何故为人妾室,纵为妾,生儿育女亦不得宠,而今色衰爱弛,欲护之而不能。

康娟华慈母之心不免再被触动,此番更兼自责与无奈,一时悲痛难抑,声近哽咽,紧握冉峤的手,继而言道:“汝可知否,天下男子多薄情,皆然。不言他事,汝父便是前车之鉴。娘闻,圣人性子极为冷淡……且少时经历那般事……,便再言今之北朝的局势。冉儿,汝切记,他日若蒙皇恩,亦莫轻易托付真心。此真心本……”

言未尽,已不忍续。康娟华已然经历男女情事,今时今日失望透顶,自是深解其中三昧。

她抬首,神色复杂看向冉峤。彼,彼不忍毁此初长成,尚未涉情的小女儿家。

纵知是天家,是皇宫,亦然!

温冉峤眸光黯淡,娘话虽未言完,她却是知晓其意。数载以来,父亲色衰爱弛,又误信嫡母谗言……

然她颔首,再看向康娟华,眸中含痛,却兼有几分坚毅果敢之色。痛,是因她自幼生于此煎熬宅院之故。后者,因其明悟。一朝荣宠,所为之宠,非因情,失宠亦然,与情无涉,便可保一生无伤无痛。

况且,纵然小娘不言,她亦知晓。

圣人并非只是这天下之主,犹记当日宫变,如何静夜无声,翌日天下易主!

此人,不惧冷淡,更畏性情无常且薄凉至极!

况乎,今之北朝……

她抬手推开身后的支摘窗。

寒风迎面扑来,她抬首,

白雪瀌瀌,窗犹未关,然她脊背挺立,宛若松竹。

**

翌日,温府内外,满目皆朱,非独大门,诸处皆悬红绸红灯之饰。此乃圣人亲赐殊宠,且为独享之荣,温府上下岂敢不张显。

冉峤业经内廷梳头嬷嬷梳掠毕,立于温府正堂以待训诫。

上首者,北朝内阁首辅温忠林,人称“温阁老”,与其嫡配秦氏并坐。下首左侧,依次列坐长子温宥文、嫡女温磐芷,及冉峤一母所生之弟,四少爷温冉衡。

冉衡年幼,仅八岁,知其入宫,数日不安寝。姐弟每每相见,几欲执手泪下。今日碍于父亲,冉衡不敢落泪,惟敢视她,眼眶已然泛红。

冉峤亦然,心头酸涩不堪忍。然过此日,再见不知何时。至于小娘,怕是再见无望。便是今日,以妾之身,不配上堂,纵然亲女出嫁亦然。

冉峤抬眼,再视之温父,温忠林乍看面无喜色,无亲近,多威严,视之如常。可今日这威严之中分明更添了几分厌恶之色。

颔首潜窥右席尊位,见一人年约不惑,头戴鸟纱描金屈脚帽,身披补子纹样红贴里。其面圆润若满月,双目似豆小,初观之,似敦厚之相。然近而察之,则觉其神中隐有几分阴毒奸狯气儿。此人非他,正是大名鼎鼎的司礼监秉笔赵宝柱赵内侍!

冉峤默垂眸,唇际忽勾一抹讥讽之笑。

魏朝既覆,北朝转瞬已历三载。

然其颓势未消,反增。

以她父亲为首的旧臣,竭力挽救,然于司礼监内种种,犹如螳臂当车。

圣人昏庸,不问世事,终日匿于云竹殿不出。据传,乃效前朝帝王,修道以求仙。

司礼监秉笔赵宝柱,便是借此空档,恃批红大权,肆意搜刮民财,充入私库。

今年十月,赵宝柱与父亲及一干旧臣,因年促江浙两省修坝之费,于文渊阁争论不休。

边陲突厥寇边,边伯候戚百川据险以守,奋勇御敌。适逢寒冬骤至,风雪肆虐,戚百川遂上疏朝廷,为的便是求援。

岂料,国库空虚,竟无百两为将士制冬衣,并填补辎重。

司礼监与父亲对峙文渊阁,户部侍郎手中的账册翻得哗哗作响。

查之果然,一事惊人,浮出水面。

唯赵宝柱之子小思子所司之浙江,修坝之费竟逾二百五十两,较江苏多出两倍有余。

司礼监秉笔赵宝柱却一口咬死,是浙江濒海,水患频发,石料损耗巨大,百般搪塞。

此欲欺愚者,除非所用非石料,乃是铜铁金银。

父亲状告云竹殿无果,欲早朝上奏,不想圣人早朝压根隐匿不出,不知是受了谁人蛊惑蒙蔽。

父亲大怒,联合一众旧臣跪于昭和殿前一天一夜,方得圣人露面。

圣人仅是不痛不痒轻斥了赵宝柱两句,赵宝柱顺势推诿到干子小思子之身,小思子又扣给了当地知县海恩,此事便不了了知。最终这边部辎重钱,还是由雍城四大家的勋爵贵户出了,才凑了齐整,送了去。

因此事,圣人与父亲不和已久,父亲已在家中休养三月有余。其间虽有能人斡旋,然未解。

故思之,圣人今行此举,无非忌惮父亲权势,亦借机敲打。戒她父亲莫仗三朝元老之身份,妄行。兼自圣人登基以来,父亲多病告假,引人无端揣测。无非当日圣人篡位得位,而父亲向来忠于魏朝之故。

至她,不过温府举足轻重之人。今圣人与父亲斗法,仅牺牲她一人,恰成全父亲对圣人反感之意。

冉峤又顾左侧,见温磐芷,其上身着一件织金绣花褙子,金色绸缎为底,褙子上绣着纹样复杂的缠枝花卉,许以金线勾勒,花卉栩栩如生。下身则配着一条宝石蓝马面裙,裙摆宽大,层层叠叠,宛如碧波荡漾。

其发髻也高挽,梳成双环望仙髻,髻上簪着一支羊脂白玉簪,簪头镶嵌着一颗璀璨明珠,光华流转,映照得面容娇美。

冉峤心已洞悉,明秦氏母女之意,讥讽之情愈甚。

且观父亲昔日偏心之态,心觉秦氏之举实属徒劳。

有她这等微不足道的庶女在,何必妄使嫡女受屈。

可她,偏不让她们母女事事尽如意 ……

须臾,温父训诫毕,秦氏继而训诫。

期间一小厮悄然自后院至,此人乃是熟识,温父书房侍墨者。其人貌不惊人,使人初见即忘,再见不识。其躬身,附温忠林耳语。

温忠林略抬手,小厮即退去。

秦氏端坐,她头戴五翟冠,身穿大红云肩通袖圆领袍,袍上绣凤穿牡丹,富贵非凡。她唇角微启,含笑温婉,举止之中,又尽显淑德之姿:

“宫闱之中,礼仪为先。吾当谨言慎行,举止端庄,不可稍有逾越。正所谓,礼者,立身之本,无礼则无以立。二则入宫切记谨言慎行,自知之明,勿惹灾祸,连累家族。三则尽心侍奉圣人,凡事当已圣人为天,已圣人为先,汝可知否?”

冉峤俯身应是,秦氏这才起身,婆子捧手中托盘上前。

盘中置两玉簪。北朝风俗,簪花又称出嫁簪,母备玉簪,出嫁日赠予子女,寓“予于恩泽”。

此事……本应娘所为,奈何………

秦氏徐以玉簪插其发髻,附耳低言道:“康姨娘与冉衡之命,皆系于汝日后造化之上。劝汝,好自为之!”

言毕,秦氏手势忽变,擦其头髻,狠力刺来。冉峤虽有防备,然痛彻心扉,唯紧咬牙关,强自忍耐。

秦氏簪毕,作慈爱之态,轻抚其面,折回上首。

宫中贵人皆颔首赞许,赞其贤良之德。

未几,温忠林以军务为由,往堂后书房行。

冉峤抬首,果不见那小厮人影。

温忠林去时轻拍冉峤之肩,冉峤心如刀割,念今日秦氏推她入火坑,而温忠林实为助纣为虐之人。

复思当日,她无辜受二姐温磐芷欺辱,被嫡母遣至万里外的淮安,病重垂危之际,温忠林何在?今何以作此不舍之态!

温忠林离去,温磐芷丫鬟秋桃神色仓皇附她耳畔言语,再摊开双手,手上分明躺在一块破损玉佩。

温磐芷面目泛红,一时又惊又羞,忙命秋桃将碎玉拢于袖中。

她双眸看来,冉峤恰转头,她瞪视她鬓边玉簪,吐出尖酸刻薄之语:“此等簪子,庶女安敢佩戴?”

“配否非汝所能定,芷儿,大喜之日,休要胡闹!”

此声乃温府嫡女温磐芷,为其抱不平者,乃其嫡长兄温宥文。家中待冉峤善者,除生母与幼弟,惟此嫡兄。

“宥文”。秦氏皱眉,然顾忌赵宝柱在侧,未曾再言语。

温宥文却蹙眉,躬身行礼道:“娘,芷儿已过及笄之年,仍复如是,少教之至,口无遮拦。娘切不可再一味宠溺纵容,实当与钱嬷嬷共力,多加教导才是,以免日后闯祸,累及家族。”

秦氏唯有一子温宥文,且此子性情耿直,又为嫡出,素得温父之器重,复于朝中任职。

“哥哥,怎可如此偏心,汝可知………”

“住口,还不快退下。”

秦氏思及其中厉害,止住温磐芷将出口的荤话,奚落她数语,示意堂前宦臣。温磐芷这才跺足冷哼,旋归秦氏之侧。

秦氏眸光流转,面露不屑对冉峤,方细察赵宝柱之色,起身,缓缓道:“内侍大人鞍马劳顿,本应好生款待。然念及大人尚有宫务在身,不便久羁,不妨随我移步偏庭,略品香茗,稍事休憩,再行启程?”

赵宝柱面色倨傲,然仍借身旁一面嫩内侍之手而起,嘴角微扬,笑道:“夫人言重了,奴婢等皆为圣人分忧,何来辛劳之说。夫人如此体恤,实乃奴婢等之幸。”

秦氏面陪笑容:“大人请。”

遂二人移步偏庭。

沉壁见人渐远,愤愤难平,若不是门外守着内侍,只怕气的跺脚,她附冉峤耳,低声言:“今日当真是便宜了二小姐,私会外男,证据凿凿,却也能侥幸逃过到底走的什么大运”!”

冉峤见状,含笑道:“傻沉壁,今日咱们原就无意揭露此事的。然汝言却不止这一处有误,言及便宜,实为不便宜。大哥哥方才所言甚是,二姐如此口无遮拦,若不教之,日后恐更肆无忌惮。母亲虽能阻其一时,岂能阻其一世?”

沉壁闻此,方才转怒为笑。

未几,温宥文自偏庭复返。

主仆二人禁声,冉峤颔首作揖,温宥文行至她身侧:“冉儿勿怪,汝居淮安多年未知,芷儿于家中被母亲宠溺太过。父与吾又终日忙于朝务,实乃管教之疏。”

冉峤心怀歉疚,念今日之事,因时光急迫,处置未当,致使长兄亦受其累。

复思她自淮安归来,久未见兄长露颜,初谓长兄或有他思,殊不知是朝务繁重所致。

今日她虽将置身宫闱,然宠辱未明,娘仍为妾身,受制于秦氏之手。她而今,所可依仗者,唯……

冉峤轻启朱唇,眸光却隐现苦光:“兄长,冉儿素知二姐性情爽直,居家之日,冉儿亦曾目睹,早已泰然处之。”

温宥文果真面露愧容,然此实非他之过。

身为家中嫡嗣,承载厚望,往昔多半光阴皆耗于研读之上,归家亦需温故知新,兼习武艺等诸多事务。

未曾有暇顾及内宅琐事。

忽而,冉峤跪地,眸含泪光:“大哥哥,冉峤此行,恐归期无望,望大哥哥念及昔日手足之情,代妹妹照拂小娘与冉衡一二,大哥哥答允,来日,冉峤便是粉身碎骨,也必报此恩!”

温宥文闻此言,似心神震荡,良久方醒,顿感手足无措,急欲上前搀扶,盖因他平素见不得女子垂泪:

“汝,汝这是何意?快快起身!”

“若大哥哥不允,冉儿便长跪不起。”

温宥文瞬时汗流浃背:“为兄何时说不答应了?况且华姨娘素来待我亲厚,衡哥儿亦早慧,我岂有不应之理。”

冉峤方拭去眸边泪渍,向温宥文展颜一笑。继而立身,向一侧的冉衡招手示意。

冉衡含泪跑来,唤:“阿姐”

冉峤取出袖中绢帕,为他拭泪:“衡哥儿莫苦,姐姐离去后,当勤学不怠,善顾小娘,更须从大哥哥之言,可记清了?”

冉衡顾视她与温宥文,方重重颔首,却又踟蹰道:“阿姐,汝此番入宫,日后还能归来看我与小娘吗?”

冉峤阖眸,掩下将出之泪,再抬眸,却是眉眼含笑:“当然,阿姐与衡哥儿约定,日后若得机缘,必归来见衡哥儿。”

冉衡吸鼻,这才展颜,伸手道:“那便拉勾,违者即为小狗。”

冉峤正欲张口,内侍立于门外,轻咳两声:“三小姐,再拖延恐误吉时。”

冉峤与冉衡相视,眼眶微红,伸手:“姐姐必定践此约定。”

约既定,她直起身。

温宥文爱怜的摸了摸冉衡垂下的脑袋,冲冉峤颔首以应。

冉峤这才扶沉壁之手,缓步而出。然这步步如千金重,压的她必得思量,今后迈出的每一步,慎而再慎!

温宥文心中一涩,忽伴她身侧:“兄长送汝上轿。”

冉峤破涕为笑。

将至府门,温宥文忽低声道:“冉儿,圣人……性情向来难测。”

冉峤回首,见温宥文神色纠结:“他早年并非如此,也是良善之人,只是……”

冉峤探身向前,不明一向正直之兄,谈及此人人唾骂之昏庸之辈,何以如此?

温宥文察她探究之色,不自然地轻咳两声,转头道:“汝但谨记,此行入宫,务必小心谨慎。”

冉峤颔首,即便兄长不言,她亦知晓。

此北朝之君,非今百姓口中所讥昏庸之辈,实乃潜藏数十年,乘一朝宫变,登上极位之人!

*

至府外,喧嚣之声骤然而起,百姓众多,皆立于道路两旁,竞相围观。

“温家二小姐实乃可怜之人,自淮安那偏远之地归来,未几又将入宫。”

“诚然,谁人不知,如今那宫中早成了虎狼之穴。”

“非也非也,二小姐乃侧室所出,今日若不入宫,恐早为人妾,或嫁于微末小吏为正妻,由此观之,首辅夫人真乃贤良之人。”

“原来如此,首辅夫人诚为我朝女子的楷模!”

………

冉峤闻此众议,不觉紧握手中掩面之扇。

楷模?若有机缘,必揭去她伪善之面!

她抬脚,预登轿,丫鬟沉壁忽轻唤了她一声“姑娘”,示意她侧首。

热闹街市,人群熙攘之中,一儒雅青年伫立,其身着青色衣衫,头戴玉簪。面容温和,眸眼却忍的泛红,双手紧握成拳。几番欲张口,然顾及温府众人及围观者,唯能以口型默默示意。

冉峤读出其意,因不舍小娘与弟弟,心中难受。如此,泪光闪烁,不敢再看,决绝转头掀帘入轿。

轿起摇晃,冉峤方回神。

脑海中浮现方才苏栩清的模样。

其言:“千万护好自己,等我。”

恍惚间忆起,幼时,她被嫡母已八字硬,伤二姐姐天合为由,被送到淮安将养。是大哥哥托幼交苏翊清护她敬她,而后她同翊清哥哥,苏家姐姐一道拜于沈夫子门下,学诗书礼乐,读国家大义,知晓逆境求生之道,女子亦可闯天地。

冉峤紧握衣裙,暗誓:冉峤必会护好自己。

*

酉时三刻入宫,初闻声响,宫人洒扫、请安、嬷嬷贵人训斥声。

行数刻,惟轿辇晃荡之音。

冉峤掀开轿帘一角,见不远处宫门有匾额,奈何距离远,三字甚是模糊难辨。

她是庶女之身,平日不大有机会入宫,故而对此处并不熟悉。

奈何轿辇晃荡,不禁眼花,垂首间,忽闻沉壁低呼。

再抬首,“长乐宫”鎏金描红的三字闯入眼帘。

未及细想,轿停,她心中一惊!

忆起此处乃是谁的居所!

心中忽闪过心中尚未消的遗念……

内侍却在轿辇外尖声唤:“温家三小姐,圣上开恩,特赐殊荣,许配汝为魏太子正妃。还不快出来谢恩。”

冉峤闻之,如遭雷击,果如她想!

纵使圣人昏庸,然宫妃殊荣,秦氏如此忌惮娘,怎肯拱手相让!

原来如此!

须知,魏太子魏符肇,非真太子亦非亲王,实乃前朝遗孤,已故魏王之子。此人素性放荡,魏王在世时,便常出没于烟花之地。魏王薨逝后,诸子皆遭不测,唯其被圣人留命,仍称“魏太子”,居“长乐宫”。

世人皆以为圣人行此举无非是忌惮篡位之名,故留其性命。未料,其后二载,魏太子更加荒诞不羁,圣人仍未加严惩,世人又皆以为圣人欲树贤君之名。

可恨,这魏太子见圣人纵容,竟愈肆无忌惮。终日沉湎于酒色,狎妓取乐。继而,竟公然抢良家之女入宫,长乐宫遂夜夜笙歌,□□无度。及至白昼,则死尸横陈,以马车载出者,不下十余具。

虽有朝臣上奏弹劾,却无从着手。一则,圣人似有意为维护其宽仁之名,对太子之行径总是轻轻揭过。二则,群臣虽无奈,皆为魏朝旧臣,且有因参魏太子而次日离奇死亡者,久而久之,无人再敢言其过。

沉壁于轿旁轻呼,冉峤强作镇定,手撑轿壁缓缓走出。

她面色苍白,看起来羸弱不堪。偏寒风肆虐,吹动她玫红色的宫装,猎猎作响。

她跪地接旨于赵内侍之手,借沉壁之臂方得站稳。众人俯身行礼后,她抬脚欲往长乐宫中行去,忽觉雪花飘落,遂止住脚步。

雪花如柳絮,于红墙甬道间随风轻扬,最终飘落之处,即为归宿。

冉峤凝视雪景,近乎出神,良久未动。沉壁见状,虑及跪地大监及众人,遂暗扯其衣角以作提醒。

冉峤这才回神,目光黯淡。恰此时,与赵宝柱审视的目光相遇,他奸笑一声。

冉峤心中一惊,然暂无暇他顾,唯抬头望向长乐宫前鎏金描红的匾额三字,咬唇,毅然抬脚踏入这道深邃难测的宫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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