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寒誉挨了两巴掌脸上火辣辣得疼,满眼愧疚,“对不起…我……”
“对不起?钟落云你是不是想背着我把所有事都抖出来,闹得翻天覆地,最后就算丢了性命也笑笑说没事,是啊,你恩情两全了,我呢?我呢?”薛昭气得双眼通红,声音颤抖。
钟寒誉确实这么想过,但很快也冷静了下来,“不是的,裴音你听我说…”
薛昭冷笑一声,“那我呢,钟落云你想过我吗,是你先来招惹我的,是你说要嫁给我的,你怎么能先把自己的命舍出去了,那我怎么办?这些年我活得像具行尸走肉,是你非要撞开门把我拉出来,然后你却想舍我而去,那你一开始为什么要招惹我!”
薛昭眼泪决堤,他听到钟寒誉到御前翻出昌宁公主之死的时候要疯了,一路不停地奔向皇宫还是梁小波和石玉恒给抓回来的,他好怕永和帝震怒当场斩了钟寒誉,他已经一无所有了,钟寒誉是他唯一能抓住能留住的人。
薛昭抓着钟寒誉的手不停颤抖,眼泪不停地掉,他怕疯了,钟寒誉愧疚不已,“裴音你别哭,都是我不好,我不该不跟你商议,可我想着……如果牺牲我一个人……”
薛昭凄凉的冷笑,“牺牲你一个,独留我在这世间孤苦无依,余生活在愧疚和自责中是吗?”
“不是,不是,你听我说,别哭都是我不好…”钟寒誉承认在这件事上确实冲动了,以为是为薛昭好但是也没问过他,又怎知他觉得好不好,“对不起……”
薛昭哭着摇头,仰起泪眼,“我不要对不起,我要你活着,只要你活着……”
永和六年死太多人了,钟寒誉那时候远在苍山无法想象他到底经历了什么,“对不起……”
薛昭泣不成声,“你知不知道沈家就剩我一个人了,就剩我一个了…”
钟寒誉好恨自己,是自己又拿刀剜开了薛昭的伤口,让他回忆起那些痛苦的事,“不哭了,你可以打我骂我,对不起…”
薛昭抱紧钟寒誉,他不想回忆起被撕扯成两半的感觉,“别离开我,求求你别离开我,我…救不了你……”
钟寒誉红了眼眶,“是我不好。”
最痛的不是死而是眼睁睁看着自己爱的人死于非命无能为力,永和帝六年,薛昭被押在刑场看沈家满门斩首,他多希望就死在那一天,而不是一次又一次梦见一次又一次地无能为力。
薛昭擦干眼泪抬手又是一巴掌,只不过这次用没什么力气,跟摸着钟寒誉的脸而过一般,钟寒誉抓住薛昭的手,“疼不疼?”
薛昭没忍住笑了,“还问我疼不疼?你自作主张的时候可想过我会不会疼?钟落云你太自私了。”
“嗯,我自私自利,你要不高兴我可以在你跟前跪上一天,这样可以了吗?”
薛昭抽回自己的手,他太用力手都打肿了,钟寒誉嘴角见了红,薛昭后悔又自责,“你是不是和楼外天做了什么交易?”
钟寒誉梗住,“我慢慢跟你说,但是你得先答应我不许生气。”
薛昭眯起眼睛,凶狠地揪起钟寒誉的襟口,“你还跟我讨价还价上了,你以身涉险的时候就没想过我知道后会不会气死,不对,我看你就是存心想气死我。”
“不是,不是,天地良心,裴音,我绝对没有,我确实欠考虑一时糊涂,绝没有要气你的意思。我可以发誓!”
薛昭嫌弃地翻了个白眼,“发誓谁不会,我现在就可以发上十个八个,看看老天爷能不能把我劈死。”
钟寒誉自知理亏也不敢多说别的,“别别别,劈死我就行了。”
薛昭更气了,揪紧钟寒誉的襟口,“你说什么?”
“劈死,劈死顾道桢……这总该行了吧?”
薛昭并不买账,“劈死他太便宜了。”
“好好好,不劈死,不劈死,咱们坐下说成吗?”
薛昭,“你累了?”
“不累不累,你坐下,我…我跪下成吗?”钟寒誉扑通跪薛昭脚下,薛昭险些背过去,怒斥道,“起来!”
薛昭把人提起来,“说说吧,你到底和楼外天做了什么交易?”
钟寒誉毕恭毕敬,跟平日里来巴结薛昭的小太监一样,薛昭哭笑不得,“照实说,一个字也不许落下,否则……”
“是是是,楼外天突然找上我,我大闹三合坊的目的他知道,他说愿意把何永交给我,也给了我步升和鞑靼的书信往来,但是…”钟寒誉小心地观察着薛昭的神色变化,生怕再哪一句说错了惹他发火。
薛昭眯起眼睛,冷冷扯着唇角,“但需得你亲自去到御前把事情捅出来,一来你身份特殊,最坏的结果就是逐出京城,这对谁来说都是好事,既消减了陛下身边可信任之人,又不会让你倒戈敌方,二来即便闹大了,你和陛下之间必然心存隔阂,陛下多疑,你翻出昌宁公主之死,他必然不会再对你有所信任,到时候他们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说不定你就倒戈了呢。”
钟寒誉赶忙附和道,“对对对,裴音你真聪明,不用我说都猜到了。”
薛昭没好气地狠瞪钟寒誉,钟寒誉撇撇嘴垂下头,“对不起,我错了。”
薛昭气也消得七七八八了,“他是不是还拿我威胁过你?”
钟寒誉不敢直视薛昭紧逼的眼神,“裴音我……”
钟寒誉他是了解的,别看他粗枝大叶心有时候很敏感,楼外天说破嘴皮子钟寒誉不见得会动容,但是如果牵扯到他钟寒誉不见得会冷静。
薛昭递了个眼色给钟寒誉,“坐下说话。”
钟寒誉笑笑,“我还是站着说吧。”
薛昭,“楼外天的暗桩遍布京城,况且他蛰伏多年,永和六年的事对皇帝和大将军都是逆鳞,他估计早摸清楚了。他知道我的身份不奇怪,但你也不能给他拿捏…”
钟寒誉指天发誓,“我没有,我当时确实脑子一热差点犯糊涂,好在我及时醒悟把消息放出去了,这不才……”
薛昭板起脸,“你还挺得意。”
钟寒誉继续耷拉下脑袋,可怜巴巴地看薛昭,“不敢,不敢,我错了。”
薛昭,“既然他知道我的身份所以就把你狠狠拿捏了。”
“我也让大将军把他狠狠拿捏了,敢拿我当垫脚石,大家都别想好过。”
薛昭又瞪了一眼,钟寒誉老老实实耷拉下脑袋,“不过这么一闹,陛下不得不彻查步升到底有没有通敌叛国,既然你早把消息泄露出去,那么大将军必然会舍弃步升这枚棋子,不得不说你把消息透露出去,反倒是把自己撇干净了,大将军和陛下会以为你是被人蛊惑。”
钟寒誉偷偷瞄着薛昭,也不敢太喜形于色,“我不是一时冲动行事,我也是…”
薛昭踹了他一脚,“你不是冲动行事,要不是你后知后觉早做了别人的垫脚石,为什么不跟我商议,你就这么信不过我吗?”
“绝对没有,绝对没有,我是…对不起嘛……”钟寒誉开始卖乖,薛昭气都消了自然板不起脸来。
薛昭瞪了钟寒誉一眼轻叹一声,“最好的结果是步升承认通敌叛国,不见得能动摇顾道桢。”
钟寒誉也这么想的,“对大将军确实不会有所影响,但我猜测楼外天让我去御前伸冤只是一个开始,好戏还在后头呢。”
薛昭,“你不会以为楼外天想以此挑出永和六年的事吧?”
钟寒誉显然就是这么想的,“我也只是猜测,以楼外天的聪明他不会不知道步升是枚可随时舍弃的棋子,但他还是要我那么做,我怀疑步升手里或许有大将军的把柄。”
薛昭,“步升能攥着顾道桢什么把柄,步升是兵部侍郎,之前的兵部尚书是朱振声,步升是在公主战死后才回京的,对了,步升和朱振声是同乡,两人曾一起参加过科举,朱振声中了探花,步升落榜才去从军的,这些年他在朱振声身边必然知道不少事,再如果当年公主战死顾道桢就参与了,让他私通鞑靼害死公主再立功回京,如此说来就合理了。步升并非是回京后才依附大将军的,而是早早就依附上了。”
薛昭这么一说钟寒誉突然想起一件事,“步升是科举落榜才去从军的,那他一开始是在……”
薛昭想了想,“步升一开始并不在昌宁公主麾下而是白虎营,白虎营隶属大将军麾下。”
钟寒誉冷笑,“但是白虎营也直属陛下亲领,虽然是记在大将军名下的,没有陛下的虎符大将军都调动不了白虎营,当年是陛下还是大将军,更或者他们都参与了,我娘和沈家关系密切,如果要动沈家,必须先除掉我娘。”
薛昭不是没想过,“可公主怎么说都是陛下的长姐……”
钟寒誉大笑,“那又如何?手握重兵的长姐和沈家关系密切,你猜陛下会怎么想?”
薛昭不禁恍惚了一下,亲子都舍得杀,更何况是个没有什么感情的长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