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和帝一言落下,御书房内鸦雀无声,几乎所有人同时垂下头来,事出突然所有人确实措手不及,生怕说错一句话。
永和帝冷笑,“罗轩你来说说。”
罗轩也分外紧张,额头冒汗,“回陛下,仵作初步验尸兵部尚书朱振声大人确实是溺水而亡,有几个人亲眼目睹朱大人醉酒跌入池塘中。”
永和帝,“既然有人看到为何不及时呼救?”
罗轩,“陛下,据交代他们确实及时呼救了,可捞上来的时候朱大人已经不行了……”
永和帝面上很平静,越是这时候他越发得平静,“劳章呢,朱振声是醉酒溺亡,可劳章是被人用发簪刺穿喉咙而死的。”
罗轩紧张地手心冒汗,“是,劳大人确实被人以发簪刺穿喉咙而亡,目前还没找到凶犯……”
永和帝,“两名朝廷大员,先后离奇死亡,真不把大成的律法放在眼里了,想杀谁就杀谁,保不齐哪天看朕这个皇帝不顺眼也给杀了。”
群臣纷纷跪地,“臣等会誓死保护陛下。”
永和帝干巴巴笑了两声,保护他,等他们翅膀硬了废立皇帝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吗,党争之势愈演愈烈,搅得永和帝片刻不得安宁,“誓死保护朕,看看现在都是什么样子了,兵部尚书,大理寺少卿,朝廷命官,还在湘王府,在你们吃酒的眼皮子底下就被杀了。大成律例何在,大成的官威何在!查,不管是谁杀的人,查到必须诛九族!”
钟寒誉心上一颤,永和帝这次是真怒了,党争之事搅得朝野上下不得安宁,永和帝更是一刻不得闲,难怪他生气,这次看来势必要给两方一些教训。
永和帝看向钟寒誉,“这次的案子全权交给锦衣卫查办,只要你用得到地方即便禁军也可以调动,钟寒誉你放开了去查。”
钟寒誉上前,“臣领命,定不负陛下所托。”
永和帝话都到这个份上了,可见这次的事必然要闹出个大动静,群臣都有自己的盘算,且不论结果如何双方都要掉层皮。
永和帝,“顾道桢留下,你们都下去吧。”
群臣离开御书房,永和帝也不跟他绕弯子了,“听说朱振声手上有本账,这本账记录了永和六年的一些事,大将军知道吗?”
两人都心知肚明,可人心隔肚皮,盘算的什么自然没有人知道,“臣听闻过。”
永和帝,“听闻过,可见大将军是知晓一些事,可否说说看朱振声手上那本账记得是什么?”
顾道桢维持着面上的平静,心里却在冷笑,永和帝明知故问,可见已经知道是他动手杀的人,就算他和皇帝是一条船上的人,可有些事还得咬死了不能认,“回陛下,臣听过有这本帐,可是具体上面写了什么臣确实不知。”
永和帝呵呵笑着,阴沉地像只垂老的狮子,凶狠地守着自己的皇位不肯挪让半分,“不知?当年朱振声任兵部侍郎,沈参贪墨军饷一事也是他告发的,他手上那本账应该是永和六年的,你说对不对?”
顾道桢心里又是一阵冷笑,君臣两个都心知肚明却都在明人说暗话,“臣不知。”
永和帝面上冷了,“事到如今你我二人就不用互相打哑谜了吧?”
皇帝就是皇帝,他不可能和你交心,顾道桢曾经天真的以为永和帝真想和他交心,后来才明白为君者怎么可能和你以真心换真心,这些年若不是顾道桢兵权在握早就是兔死狗烹的下场,“陛下,臣确实不知。”
永和帝眯起眼睛,似乎放弃和顾道桢的周旋,“不知就不知吧,朕已经让锦衣卫去查了,若是能查到就能知道朱振声那本账上写得是什么,大将军你说是不是?”
顾道桢,“臣静候调查结果。”
永和帝伏在桌案上的手攥紧,“下去吧。”
顾道桢,“臣告退。”
永和帝紧紧盯着顾道桢的背影,眼睛眯成一条缝,他是君,任何臣子都不能忤逆他,更别想拿捏他,当年为了扳倒沈家永和帝借用了顾道桢这把快刀,可这把快刀此后生出了自己的想法,甚至有可能把刀刃对准他,永和帝是不会允许的。
顾道桢回头望向还亮着灯御书房,他们也交心过,可君臣之间不会有永恒的信任,现在他不能给永和帝拿捏住把柄,否则他将会是第二个沈由。
锦衣卫指挥司,梁小波来回踱步,“咱就说吧,每次他们一打起来,锦衣卫就成了夹在中间里外不是人的木桩子,这都叫什么事啊?”
钟寒誉快听石玉恒念叨半个时辰了,“你抱怨够了吗?我耳朵都要被你吵聋了,要没别的事我回去睡了。”
石玉恒气得要跳起来,“钟落云上次被扒了层皮你还优哉游哉呢?”
钟寒誉继续打哈欠,“不然呢?辞官回苍山找老头子?”
石玉恒无话可说,“行行行,你都不急我急什么,咸吃萝卜淡操心,去去,赶紧睡觉去。”
闹腾一天了,钟寒誉实在乏了,上次掉层皮身子确实有些影响,这才到哪儿竟然就乏了,钟寒誉揉揉肩膀准备回房,房檐上突然垂下一张脸,吓得钟寒誉差点拔刀,“你又不是蝙蝠吊房檐上做什么?”
陶阳气呼呼地跳下来,“你那是什么态度,为了查卢旗开养在东市的男人我蹲几天房顶了。”
听陶阳的抱怨钟寒誉感觉有些心酸,“不容易,不容易,陶大侠确实辛苦了,来来来,坐下喝杯茶。”
钟寒誉客客气气把这尊神请进门,恭恭敬敬倒了杯茶,“喝茶。”
陶阳一脸嫌弃,但是不妨碍他接下钟寒誉的敬茶,一喝马上吐了出来,“你这是什么茶?”
钟寒誉自己也倒了一杯,一口半杯下去,“什么茶?锦衣卫的茶,还能是什么茶,我喝着挺好啊。”其实也是喝习惯了,钟寒誉刚来锦衣卫的时候发现这茶就跟放了几年发霉了一样,怎么喝都难喝,但是喝久了反而没感觉了。
陶阳看傻子一样,心想白长这么大个儿,味觉还有问题,“那啥,卢旗开养在东市大宅子里的男人跑了。”
钟寒誉预料到了,狡兔三窟,楼外天这么聪明的人不会在一个地方久待,“跑哪去了?”
陶阳揉着手腕,挺是不服气的,“鬼知道,兴许是跟别的野男人跑了。”
钟寒誉,“人不是卢旗开养的吗,怎么就跟别的野男人跑了?”
陶阳,“正所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天底下有钱人多了去了,卢旗开算什么,你那个相好的以后不会也跟有钱人跑了吧?不对,他一个太监,不是人人都像你好这口。”
“我好哪口,你说话一直这么难听吗?”
陶阳一本正经,“我这叫忠言逆耳,好话都不好听,这是为你好。”
钟寒誉,“……”
怪不得能把薛昭气哭,钟寒誉都险些气得心脏疼,“陶阳没事多读点书,有些成语不是这么用的?”
陶阳较劲上,“老子每天都读书,随身携带。”陶阳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本三字经,得意的扬了扬,“看到没?”
钟寒誉无话可说,“好习惯,继续保持,你最近去华阳公主府蹲守,看看能不能堵到卢旗开养的那个男人。”
陶阳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他是真感到不可思议,“合着这人是男女通吃啊,傍上公主了,怪不得看不上卢旗开那个暴发户了。不过跟着公主确实比跟着卢旗开有前途。”
钟寒誉特别无奈地叹了口气,他也真是无奈,确信了陶阳有时候真傻,“别管他是不是真傍公主,你去盯着公主府,记着千万小心,一定不能暴露自己。”
“我是谁,你尽管放心吧。”
“行行行你赶紧去,我要回去睡觉了,明天等着我的事多去了。”钟寒誉赶紧把陶阳送走,再不睡明天可就没得睡了。
果不其然,钟寒誉没睡几个时辰就被石玉恒拎起来去调查朱振声和劳章的死因了,仵作说得很清楚,朱振声确实是溺亡的,询问了几个证人确实是他自己跌进池塘的,不过可以确信朱振声是突然失去意识的,那么有可能是给下了药,还算好了药发作的时辰。
钟寒誉没在大理寺多停留,直接去了朱振声的家里,刚成婚不久的夫人哭得梨花带雨,可见是真得两情相悦,“夫人请节哀。”
岳歌是留梦园里唱戏最好的姑娘,模样生得又俊,可以说是给湘王送给朱振声的,一开始岳歌还心存怨恨,可朱振声对她实在好,人心都是肉长得,她岂会不感动,“民女见过指挥使,我家老爷真是意外身亡?”
钟寒誉颔首顿了片刻,“朱大人的死因还在调查中,一有消息必然马上通知夫人。”
岳歌不相信朱振声是溺亡,擦泪的帕子揉成团,掩饰不住的恨意,“烦请指挥使早日查明我家老爷的死因,也好让他九泉之下安息。”
钟寒誉感觉她的话带着股恨意,“夫人,朱大人生前可有异常?”
岳歌手帕揉得更皱了,躲避着钟寒誉的眼神,“指挥使这话怎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