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年年看对方架势,不由得怂了。
她小步子挪挪挪,挪到床头柜旁,抱起小夜灯,咧出一嘴尴尬笑,“尿急,容我先方便一下。”
白亦琛眼瞅着少女旋风似得刮进阁楼一角的卫生间,并迅速且放轻地关了那扇贴了不少便利贴的小门。
上厕所抱灯干嘛。
就是那盏灯,每次莫名出现在他面前,唐年年手里总拎着的那盏鸟笼灯。
那灯,绝逼有问题。
门内,唐年年急出一脑门汗,拍了拍小灯,“光光,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可不可以说实话啊。”
光光撅着屁股亮在半空,“不可以,除非,让他当你的使徒。”
门外,白亦琛对卫生间小门上的便利贴生出一丝兴趣,抬脚靠近。
粉色便利贴杂乱无章黏贴在各个角落,上头写着胖体字。
越吃越瘦~
考试及格~
梦到男神~
和男神dongdong~
梦里向白男神告白成功~
变白变大长腿变翘臀~
丰胸丰胸丰胸~多吃木瓜~
大姨妈不疼~多喝红糖水~
胆子大一点,勇敢一点~
白亦琛随手揭下一张便利贴,捏在手中。
看来是小女生的日常心愿,随手写下,随意贴上。
一门之隔,能听到女生嘀嘀咕咕貌似在和谁说话。
白亦琛本想把耳朵贴过去,又感觉这行为不正当,略带猥琐,不由得站直身子。
突然,门自内里拉开,乍见守在卫生间门口的白亦琛,唐年年差点崴脚。
好不容易扶住门框,唐年年脸一红,“我我我上个厕所,你偷听什么。”
白亦琛略略不自在,“……我有病啊,偷听你上厕所。”
瞥一眼对方手里亮着的橘色小灯,“里头不是有灯么,专门拎一个,你祖传的上厕所仪式么。”
唐年年噘了噘嘴,“少少少扯开话题,你守在这干嘛,跟个变……”
“你个小变态还敢说我变态。”白亦琛先一步不客气地堵住对方话头,“跟踪我,偷窥我,没日没夜的,倒恶人先告状。”
“我问你,你男神是不是我。”
面对心上人当面诘问,唐年年的心,咯噔跳了一下,耳朵比脸红,“没没没,你不要那么自恋。”
瞧着对方害羞又窘迫的小模样,白亦琛心情莫名好起来,揶揄的语调道:“课堂睡觉喊出我名字,书里夹着的信笺,密密麻麻也是我的名字,没事就去看我,到这种程度还不承认。”
唐年年咬下唇,握拳,“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你难道没听说,爱情是一个人的事么。”
修长指尖夹的一张便利贴,递到少女眼前,白亦琛唇角一勾,“和男神dongdong,作何解释?”
“没解释没解释。”唐年年仓皇抢过对方手中便利贴,揉个稀巴烂,一把仍到墙角的垃圾桶内。
做贼心虚。
白亦琛唇角又勾起一道似嘲似讽的弧度。
“厕所也上了,摊牌吧。”白亦琛长腿一迈,走去写字桌前的软椅子上,好整以暇看着越发慌张的少女。
唐年年深呼一口气,靠近对方,声音幽魅,“我可以对你讲实话,但是你要做我的使徒。”
“什么玩意?”白亦琛掸了下耳朵,“唐年年,你不会加入什么歪门邪道的教会了吧。”
唐年年从一旁扯过个塑料凳子,往白亦琛对面坐下,用力解释:“不是的。使徒的意思是,做我的徒弟。我是灯使,灯使的徒弟自然是使徒。”
啪啦啪啦倒豆子一般,唐年年将关于自己与地摊上淘来的小夜灯的离奇经历一一道来。
白亦琛瞧了眼对方手中提着的小夜灯,一时无语。
楼下传来姥姥的呼喊声:“年糕,半夜了还不睡,别熬坏了眼睛,注意休息。”
唐年年高呼一嗓子马上,未免姥姥上楼来催,便拉上了窗帘。
关了房内大灯,唯有手中的小夜灯发出柔柔的橘色光亮,照亮深夜的小阁楼。
一瞬间,房内更添静谧,能清晰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唐年年凉下去的脸又烧灼起来,男神的气息近在眼前,再加上如此难得的暧昧氛围,她紧张的手指搅到一起。
白亦琛沉默了好一会,似在消化这一神奇事件,终于,他站起身,“念动,可瞬移。你移一下。”
唐年年握紧小夜灯手柄,来了个现场版活人凭空消失。
白亦琛怔楞间,她又提着小夜灯原地出现,打小报告似得神情,小声跟对方说:“我刚才去了你家,白山海正找你。”
白亦琛完全不在乎满世界找他的表弟,对唐年年说:“你灯,给我玩一下。”
光光从灯里忽的飘出,“不行,神灯唯有灯使可操作。你不行的。”
白亦琛‘切’了下,“不行算了。对了,唐年年,你不要再用这盏邪门的灯去跟踪偷窥我,否则……”
“你说出去没人信的,反正我不会承认。”唐年年满面信心道。
白亦琛一脸冷静加淡漠,转身拉开窗帘,要钻阁楼的窗户,打算原路返回,从梧桐树下跳下去。
唐年年鼓足勇气拉住对方的校服袖肘,“白亦琛,我都如实告诉你了,答应做我使徒好么,遗拾界很好玩的,不信我带你去看看。”
小夜灯的光亮映在少女眸底,润润的柔柔的,照得白亦琛心头一软,他勉为其难,“好吧。”
光光破例,许小主人带一外人,去遗拾界长见识。
唐年年一手提着小夜灯,一手抓紧对方手腕,眨眼间,落到一处满是水汽的昏眛之地。
凌空架起一座剔透冰桥,桥面矗有丈高的火炬照明,萤火虫给这幽暗氛围又添一丝神秘半点意境。
两人并行走上去,桥下水面拱动,无数黑影自四面八方游来,张牙舞爪朝桥面探来。
本已松开对方手的唐年年,忍不住又抓紧白亦琛的手,微微颤抖的声音道:“小心走,下头是鬼手,不要掉下去。”
骑着大号萤火虫,两人落在一栋乡下宅院的栅栏门前。
唐年年抻长脖子往院内打探,“我的任务是捉到一只会跑的粉色玩具兔子。”
既然进来了,不妨进去捉捉看。
唐年年转头对白亦琛道:“你不要进来,里头危险,我一会就出来。”
进了栅栏门,踩上门口长了绿苔的石阶,唐年年一眼发现蹲在一台黑白电视机上的粉兔子。
毫无意外,一人一兔围着屋子院子跑圈。
鸡棚里的老母鸡又出来护主,唐年年两脚踹跑,鸡不甘心,过了会又打鸡棚里钻出,朝唐年年攻击。
菜园里披着黑窗帘,手持三角叉的稻草人恰巧处于休眠状态,此时正是逮兔子的好时机。
可唐年年头脑简单,四肢并不发达,那兔子又过于灵活,半个小时过去,最好的战绩是,她的小汗手,碰着了兔尾巴。
门外的白亦琛,好奇地打量院内动静。
他总算明白当初那个一身狼狈头挂鸡毛的形象是如何来的,原来曾跑这逮兔子。
唐年年跑出满身臭汗时,杵菜园子里的稻草人醒了,轻车熟路,拔地而起,握着三角叉朝唐年年飞奔而来。
唐年年迅速打开挎包里的木匣子,召唤盔甲。
银色盔甲罩身后,唐年年转念一想,她都全副装备了,若打不赢稻草人逮不住玩具兔子,实在丢人。
毕竟男神在一旁看着呢。
于是,稻草人手中的叉子戳向她时,她拖着笨笨的铠甲跑出院子,迅速关阖栅栏门。
摘掉盔甲,满额汗珠的她,冲白亦琛笑,“今日活动量已达标,不急,敢日再逮。”
脱掉盔甲,转身要走之际,白亦琛一脸深思,望着院内稻草人,献计道:“既然是稻草人,为什么不用火攻。”
唐年年一拍脑门,她这个猪脑子怎么没想到。
想逮住兔子,必须KO掉最大障碍,稻草人护卫。
于是她重新召唤铠甲,从小匣子里摸出个打火机,力拔山兮气盖世的步伐重入院门。
稻草人向她扑来时,唐年年邪恶一笑,掏出打火机。
火苗燃在火机头,稻草人一甩身上拉风的窗帘披风,小火苗瞬间被扑灭。
眼看着三角叉又招呼过来,唐年年边跑边从小木匣子里召唤出一把足有一米高,成人拳头粗壮的火炬。
打火机点燃火炬头,唐年年握着沉重的火炬柄,炽炽火炬头朝稻草人威风扫去。
眼看着要扫上稻草人的黑披风,院子角落的井口飞上一桶水,呼啦—一桶冰凉的井水,兜头而下,浇灭了火炬,浇湿了铠甲。
唐年年再次站退至院外。
果然如扶伯伯所言,此院是兔子的地盘,魂之所居,如同兔子的安全结界,这里的一切为兔子服务。
她摘掉湿湿的铠甲:太难了,攻略系数太难了。
白亦琛继续出馊主意:“能用火药炸么。”
光光发出警报:“杀伤力过大,需请示上级批准,此处禁。”
两人再次瞬移回了小阁楼。
房内灯光仍暗着,唯有橘色小夜灯照明。
唐年年沮丧,“你当了我使徒后,我们就可以一起去遗拾界完……玩了,你看见了,有意思吧,还有,你看下时间,现实一天,遗拾界一年,我们可以尽情的在里头玩耍。你也可以在里头写作业,再不用担心作业写不完,或者课文公式背不过了。”
白亦琛淡淡道:“那是你,我每天时间充足,作业小case。”
“你也可以干别的有兴趣的事呀。”唐年年努力争取这个男神徒弟。
白亦琛不留情的点破,“努力让你接近我,给你创造追到我的机会?做梦去吧。”
唐年年垮了脸,“你……你当真一点机会都不肯给,我也是有自尊的,我……”
光光见小主人眸底忍了一包泪水,于心不忍,助攻道:“姓白的,当了使徒每月有工资领的。”
白亦琛漫不经心,“多少。”
“两百。”
白亦琛怔住,唐年年的悲伤情绪瞬间被冻结,不由得拔高音量,“什么,两百?人民币么?”
说完捂嘴,吵醒姥姥就麻烦了。
光光:“扶伯伯忒扣,只给使徒两百作为报酬,不过作为灯使的你,薪酬会高一点。”
唐年年感觉寻回了点面子,昂了昂头,“我的多少?”
“三百。”
白亦琛噗嗤一声笑出来,“我家猫一个月的生活费不止三百。”
所谓伤害性不大,侮辱性非常强,唐年年的脸彻底黑了。
光光解释,身为伟大的灯使,圣洁的掌灯人,不会在意几两铜臭,再说,灯使和使徒已经获得额外的超能力,一点金钱算什么。
白亦琛稍稍表现出一点兴致,“使徒会获得哪项额外超能力?”
光光:“不用灯,你的师父可以随时召唤到你。”
白亦琛:“……我是问,我的超能力呢?”
光光:“等着被召唤。除了自家使徒,别人她还召唤不来呢,光荣吧。”
白亦琛撩开窗帘,跳窗户,背影十分决绝。
唐年年:“……”
—
白亦琛偷摸返回家,走去电脑桌前,取出笔筒内一支钢笔,抽出个蓝皮本子,写下一行字。
肩膀猛地被拍了下,白亦琛吓一跳,扭头,是身穿睡衣的白山海。
他捂心口时,白山海抢过桌上的本子。
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公正,法制,爱国,敬业,诚信,友善。
白山海骚头,“消失了大半夜,回来手写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你刚才见鬼了?”
白亦琛抽回本子,直接将人推搡出卧室。
白山海挤在门框边,金框眼镜都歪了,“大白你太不够意思了,你半夜出去幽会,我可没跟姑姑揭发你。”
白亦琛一脚将人踹出门外,关死了门,这才消停。
他去小吧台给自己煮了杯咖啡,几口喝掉,有条不紊走向床头,一个翻身跳上床,抱着床头的限量版篮球笑,憋笑的那种笑。
今夜没白出去一趟,瞧他发现了多么有意思的事。
像是点亮他无趣生命里的一道光。
他没猜错的话,唐年年不会就此罢休,还会继续纠缠他。
作她的使徒,无条件信任不背叛,护主无虞,直至师徒契约解除。
那只萤火虫是这么说的。
想到这,白亦琛唇角拉下来,那个平凡的唐年年是如何被选为灯使的,难道选灯的人是瞎子么。
对,好像就是个瞎子。
唯有瞎子能选出她来。
这事,他心里是一万个愿意的,但做那个笨蛋的徒弟,他心内戚戚。
他得拿着劲,不能让唐年年轻易得逞。
轻易得到,往往不会珍惜。
即便做了那笨丫头的使徒,他也要保持高冷人设不崩。
想到这,白亦琛钻被窝,笑着进入梦乡。
【白亦琛日记】心情小晴
我居然梦见了那蠢笨的死丫头。
他牵着我的手,过桥。
醒后,被他牵过的手腕,热热的,痒痒的。
低头闻闻,似乎有淡淡水蜜桃香。
这味道有点该死的甜美。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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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粉兔子【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