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徒二人从光光背上,落至一条水上木栈。
白亦琛只觉眼前的景,有些熟稔。
碧幽幽一片人工湖,半湖芦苇丛,湖中的野鸭子再掐架,远处有树林,近处搭建弯弯曲曲供游人行走赏景的水上木栈。
木栈尽头,是一座可歇脚的八角凉亭。
“大溪湿地公园?”白亦琛狐疑道。
几年前,学校组织学生来这夏令营,他跟白山海忘带驱蚊水花露水,喂了半宿蚊子,可谓记忆深刻。
唐年年望着眼前优美风景,“是啊,这里起初新建时,没有门票,我跟安娜来玩过一次。传说湖中有水蛇,我们蹲湖边等了一天,也没见着。后来才知是谣传。”
倏地,一阵凉风吹来,唐年年不禁瑟缩了下肩膀。
白亦琛也发现异样,“这儿的温度不像夏天。”
再看一眼湖内半黄的芦苇丛,远处飘着泛黄落叶的小丛林,分明是秋末冬初的景象。
白亦琛撸了下半裸的袖口,“你匣子里头没衣裳?”
“……有。”
“那怎么不拿出来穿。”
“要么太丑,要么太厚,还有一些奇奇怪怪的衣服。”
白亦琛:“……”。
唐年年拉开腰侧小挎包,翻找可储天储地的小黑匣子,“要不我给你瞧瞧有没有你能穿的厚衣裳。”
“不用了,我体力壮不怕冷。”白亦琛说。
既然里头的衣裳丑,他不觉得备着合他码的衣裳,那个不太注重形象的唐年年都嫌弃,他怎么可能让一件丑衣服毁掉风流倜傥的贵少气质。
唐年年见人态度坚决,打算将小匣子塞回挎包,白亦琛一把夺过,一阵翻腾,拎出一条秋裤给唐年年。
……
唐年年脑袋摇得像拨浪鼓,抗拒满满。
旁观者光光,过来人的口吻劝阻道:“年轻不知秋裤好,老了主动裹几条,你们不知扶伯伯一入秋就穿秋裤了。你们要懂得养生。里头好像有男款秋裤,使徒也穿一条吧。”
白亦琛又开始翻腾小匣子,眨眼间拎出个灰大衣,二话不说,给瑟瑟发抖的唐年年罩上。
唐年年撇嘴,往下扒衣裳,“我家的咸菜都比这颜色好看,还有这款式,二百斤孕妇都嫌肥,我不穿。”
白亦琛冷肃眉眼,“你感冒刚好,不许脱。”
“要不,你也找件衣裳穿,陪我一起丑,我就不脱。”
“切,你丑并不是因为衣裳,本少风流天成,穿什么都不丑。”
唐年年气得肺疼,叛逆心思一起,迅速扒了衣裳,丢回匣子。
白亦琛刚要吓唬人把衣裳穿回去,又一阵凉风扫过,湖水起了涟漪,芦苇丛簌簌作响。
几片大小不一的画纸,从栖息的芦苇丛中飞了出来,围着两位不速之客飞来晃去。
画纸,果然是活的。
上头勾勒着彩墨线条,虽残破,但能从残迹中观摩出里头画的是人物,绿树,及碧湖。
绿和白,做主色,跟眼前的景色相像。
四片残画飞在半空,自行扭曲折叠,上头还透出鼻子眼睛嘴巴。
并非真人,而是水墨动漫的那种五官,有点萌,白亦琛瞬间感觉自己在看5D动画片的赶脚。
两片残画呼啦啦凑近白亦琛,各种扭动纸身,像在跳舞,另外两片围着唐年年的脑袋转圈,转得她眼冒金星。
白亦琛不耐烦,挥掉耳边稀里哗啦的残纸,“瞧着画笔不错,像是专业学美术的人画的。都碎成这样,还能拼回去?”
唐年年也扒拉开眼前转圈的画纸,“我特意去查了,遗主并非专业美生,但美术不错,尤其古风彩墨画,不知跟谁学的,是我们学校高二一班的孙果。”
唐年年抬手去抓一片飞舞的残画,“之前网上那个关于“凌晨失足少女传闻的女主角,当事人孙果解释说是丢了很重要的东西,所以才会蹲在马路边哭,我怀疑她丢的正是这副残画。”
“只要将这几片残画带回去就行?”白亦琛确定。
“是的,但是它们狡猾的很,坏的很,比先前的兔子难逮多了。”唐年年嘟嘴,吐槽。
白亦琛比划比划对方到他胸口的身高,“那是你矮。”
“我还不到十八,还未发育全,你只是比我早发育而已。”唐年年气恼道。
白亦琛乍听到发育二字,眼神往人胸口上瞥了眼,意识到自己脑子里出现黄色废料,他不自在的别过头去。
但是几秒钟不到,又情不自禁往不该看的地方瞥。
唐年年完全没意识到对方眼神中略带的猥琐,蹦跶着去抓半空转圈的画纸,“我矮怎么了,又没吃你家大米,你高,你逮。”
为了彻底涤去脑中废料,白亦琛主动去逮画。
果然如唐年年所说,十分难逮。
先前的兔子,虽跑得快,但好歹只限于在地面上蹦跶弹跳,这几幅破画倒好,没手没脚,会飞,动作十分迅敏。
眼看着它停在半空不动,你扑上前去抓,指尖触及画纸边缘的一瞬,它嗖得一下躲远。
行,挺会戏弄人。
成精了这是。
光光见师徒两人逮得辛苦,给人现场指挥,“左边,右边,上边,下边,九点钟方向,六点钟方位,啊,差一丢丢。你们不要气馁不要着急,此处乃残画执念之地,人家的地盘,你们想逮人家,肯定不乐意,也不会轻易让你们得手。熟能生巧,扶伯伯这回没限制时限,大不了多进来几趟。”
追破画追出一身汗,这会一点不冷了。
白亦琛擦擦额角汗珠,瞪了光光一眼,“你蜂蜜吃多了,糊住脑子了,竟瞎指挥。”
光光解释:“不不,我是站在我的方位说的,你与我位置相反,应该按相反的方位来。”
白亦琛眼神传达唐年年:让那虫子闭嘴。
唐年年:“……光光,我包里有蜂蜜,你去亭子里吃蜜吧。”
光光从谏如流,开开心心驮着蜂蜜罐走了。
师徒两人再战四片残画。
半个小时后,气喘吁吁,背靠背坐在水上木栈休息。
徒弟气喘,“我说,这些破画是故意的吧。”
师父心慌,“英雄所见略同,就是故意逗咱们玩,看似能逮着,却让咱们逮不着。”
白亦琛继续哈气,“你瞧小匣子里有没有捕蝴蝶的那种网兜工具,咱们胳膊腿不够长。”
唐年年还真召唤出一柄长杆网兜。
白亦琛歇够了,擎着网兜站起,对准半空快睡着的一片残画兜去。
本是耷拉眼皮的小画纸,瞬间清醒,嗖得升高。
师徒俩仰脖子使劲看,那高度厉害了,比树冠还高。
白亦琛扔了网兜工具,这长杆再长,也长不过树冠。
再说,真有那么长的网兜,使用起来也灵活不到哪去,奈何不了一秒上青天的画纸。
盘坐木板的唐年年,也站起,踮脚,凑近白亦琛的耳朵,“要不,咱们装睡吧。”
白亦琛脑子一转,秒懂对方的想法,于是师徒两人又背靠背坐下。
这次,阖了眼。
逮了一大会,两人发现画纸的规律,打个拟人化的比喻,说个性更妥帖。
画纸好奇心重,擅长凑热闹,嗜戏弄人。
两人若睡着,画纸们肯定会凑进瞧,届时来个出其不意前后夹击。
唐年年过于娇小,背靠着对方的背,只觉宽厚而温暖。
胸膛的心脏不受控制,咚咚跳着。
她突然很感谢那日在地摊上淘到神奇的小夜灯。
若非有这盏灯,平凡胆怯的她与高高在上的白男神,怕是此生都不会有如此亲密交集。
而另一头的白亦琛,心脏跳得也不慢。
女生娇软的身子靠在他后背,勾得他的心,酥酥痒痒的,说不出的感觉。
不一会,四片残画果然陆续靠近背靠背睡觉的两人。
见两人眼皮闭着,毫无危机感,画纸忽上忽下,再靠近一点点。
有个勾勒着半面绿裙子的画纸,胆大一些,竟拿画纸一角戳了戳唐年年的鼻子。
唐年年缓缓掀开一条眼缝,找寻机会,身子猛地向前,啪得一声迅速合拢双掌。
结果,扑了空。
而背靠着她的白亦琛,不知对方提前行动,蓦然间失去支撑,险些直接躺倒。
这时,一片画纸飞在眼前,白亦琛缓缓伸出胳膊,画纸猛地往旁边挪去,白亦琛朝前一扑,画纸没扑着,把刚起身的唐年年给扑倒。
末了,出现狗血言情剧最常见镜头,男主的唇贴在女主娇嫩的唇畔上……
师徒两人都懵了。
四张画纸也先后围拢叠一起的两人,像是瞧热闹一般。
亭子里埋头吃蜜的光光,刚好抬起头,瞧见这一幕少儿不宜的画面后,翅膀一挥,飞回来,“我说呢,工作时间,怎么支开我,你们这样明目张胆的不太好吧。遗拾界内种种,扶伯伯和各位高管伯伯可都在千面镜里看得到。”
不说还好,这话之后,两人脸红肾虚。
白亦琛率先起身,瞧见有一副残画,扭着纸身,类似两条胳膊,做出捂眼的动作。
他恼羞成怒,当即冲纸吼:“看什么看,再看眼睛给你抠出来。”
画纸被吓到,退避三尺。
其余三张纸也先后往湖边飘了飘,有一张胆小的,率先飘回芦苇丛。
唐年年起身,拿指腹揉了揉唇,只感觉双唇比脸还要烫,跟火烧一般。
她试图缓解尴尬气氛,支吾道:“我我先前进来时,它们老把我往湖边引,我被戏弄到湖水中两次,湖水凉得很,我因此感冒发烧了。”
白亦琛望了眼碧空白云下,随风摇曳的金黄色芦苇荡,“看来它们很喜欢芦苇丛,砍了得了。”
“那么一大片芦苇,砍到猴年马月,再说,砍了芦苇丛,也逮不住那几片画纸啊。”
白亦琛暗暗拿舌尖舔了下唇畔,“吹牛逼,败败火。”
……
两人一阵尴尬,光光的屁股亮了又亮,“要不,你们师徒俩先出去冷静一下吧。”
—
提灯,走过冰桥,落在熟悉的小阁楼内。
白亦琛已恢复淡定,一身鸡皮疙瘩地打量粉嫩格调的小阁楼,“既然晓得遗主是同校同学,或许,我们可以找遗主谈谈那副画。”
唐年年有点不敢看对方,眼神往阁楼窗户外的梧桐叶上瞄,“我想到个主意,或许能逮住那些会飞的画。”
“哦?”刚好,白亦琛路过冰桥时,也想到个主意。
此时,他偏头盯着眼神闪躲的唐年年看。
少女满是胶原蛋白的侧脸颊,仍旧红扑扑的,有点让人想捏。
白亦琛忍住捏脸的冲动,暗中搓了搓指间,听唐年年道:“万物相生相克,那画纸再厉害也是纸,而纸怕水。”
“嗯。”白亦琛略带赞赏,点点头,“你这个猪脑子,也有开窍的时候。”
一句话,唐年年立马敢正视对方,“有你这样整天挖苦师父的么。”
白亦琛好整以暇,单手插兜,好看的眼眸直盯着眼前的少女瞧,“那你挖苦挖苦我。”
唐年年苦思冥想,“你……毒舌,傲娇,看不起人。”
“毒舌,傲娇,真的不是夸我?”白亦琛厚脸皮继续道:“其实,我没有看不起人。”
他突然俯身,凑近对方的脸,幽声道:“我只看不起你。”
“你……”唐年年伸出一根手指头,指着对方的鼻子,气红了脸。
白亦琛十分满意对方的表情,大手握上少女伸在他鼻尖的那根手指头,“你什么你,今天的作业是上届高二期中模拟试卷,难度超高,你能做对最后三道大题,我就看得起你。”
白亦琛松开指尖,往阁楼门口迈步,“走了,不会的话可召唤我。徒儿给师父讲题。”
阁楼的小门,倏地从门外被推开。
端着一簸箕葡萄干的唐姥姥,楞了下,“呦,小子,大半夜的,又来了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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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绿光【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