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白亦琛走出唐家大门,也没搞懂,唐姥姥怎会如此轻易放过他。
毕竟上次拿扫帚追着他满屋子打,又要了他家详细地址,父母的身份证号及电话。
好在,唐姥姥稳住了,没去学校或找他父母打报告,目前简施施和白楠还不晓得他“早恋”的事。
刚才他暗中观察唐姥姥的微表情,脸色还算和煦。
大半夜的,一男生出现在人外甥女家的闺房,换做任何家长都不会给对方好脸色。
白亦琛越想越不懂,踩着老街口的梧桐叶,招手拦了辆出租车。
阁楼窗口飘出暖色光晕,白纱窗帘随风晃动。
屋内,唐姥姥一脸慈祥,望着坐在凳子上的外甥女。
唐年年被看得后背直冒凉气,深更半夜,被老人家再次撞见这种类似“捉奸”的事,她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上次姥姥怎么数落她来,当着白亦琛的面都把她数落哭了。
所以,姥姥眼中的慈祥微笑,在她看来,甚是诡异。
唐姥姥摸了摸外甥女的发顶,“我说年糕啊,没看来啊,你还有这方面的潜质。”
唐年年如坐针毡,蹭得站起,“我……姥姥我知道我怎样解释你可能都不信,我跟他真的没什么的,我们很纯洁的。真的。”
姥姥笑了笑,往对面的小凳子上一坐,“别狡辩,又不是第一次撞见,还掖着藏着干嘛。你们发展到哪一步了?我可跟你说,你别给整出个孩子,起码得毕业了再想孩子吧,还有,他父母同意么。我倒是不担心你恋爱影响学业,反正你成绩不好,下降空间有限,不指望你考个好大学。”
唐年年:“……”
姥姥的脑回路如此清奇,这有一出没一出的再说什么。
见外甥女懵懵呆呆的小样,唐姥姥站起来,“我也不给你压力了,你该写作业写作业,该睡就睡吧。”
“姥姥……”唐年年拽住老人家衣角。
真的,姥姥的态度让她后怕。
姥姥开口:“年糕你放心,姥姥我一定想办法成全你们这对野鸳鸯,白家小子的父母若不同意,我来搞定。”
唐年年满脸问号中,姥姥说:“你眼光不错,我去找老姐妹打牌,托老姐妹的儿子查了查,白家,贼有钱,口碑也好。你的后半生有保证了。”
唐年年:“……”
走到门口的姥姥,回头说一句,“以后他再来,别爬树跳窗户了,直接走门。”
唐年年:她从没发觉姥姥是这么市侩的一个姥姥啊?!
—
深夜十一点,唐年年仍跟数学卷子死磕。
磕到极限,磕不过去了,提灯召唤学霸徒弟。
一身睡衣的白亦琛,手拿原子笔,闪现小书桌旁。
唐年年笑得灿烂,“最后三道大题,有点不懂。”
白亦琛随意坐下,“拜托,你召唤我时,先跟我打个招呼可好,小海在我房间呢。”
“啊,这大半夜的,我没想到你房里还有人,他看见了,怎么办?”
“他在霸占我卫生间的浴缸,出来瞧不见我,顶多以为我出门幽会了,下次记得提前打招呼。”
“嗯。”唐年年弱弱道。
白亦琛瞧着对方的小表情,又想起简施施捡回来的小奶猫,他捏了下对方的脸,视线转回写字桌上的数学试卷,“最后三道,哪里不太懂。”
“哪里都不懂。”唐年年声音越来越弱,“连题都看不懂。”
接下来,白学霸用了整整三个小时,终于让唐学渣理清了三道大题的解题方式及详细步骤。
他大喇喇往椅背一靠,“你的智商,低出我的想象,你是怎么考上一中的。考试作弊?”
毕竟一中是本市最好的中学之一,能进这所高中,都是尖子生特长生,或是有钱有背景的世家孩子。唐年年并非特长生,看这家庭条件,也拿不出几十万买学分,只有作弊一种可能。
唐年年恼恨对方的毒舌,又恼恨自己的不争气,垂头解释着,“我没有作弊,你不知道我为了考上一中有多努力,我的短板是数学,刚好那年中考数学是历年来最简单的,我拿了不错的分数,卡到了一中录取分数线,然后进了一中。”
“哦。”白亦琛拿起桌角小碟子里的醉蟹钳,“你也是走了狗屎运。但凡那年数学题难一点,你都不会成为我的同学。”
眼瞅着对方把醉蟹钳往嘴里丢,唐年年眼疾手快抢回,“我是拉低一中分数线,但你也不要总是这么打击我。真是的,我也是有自尊心的。”
“实话总是难听,忠言逆耳良药苦口,我说实话是让你正视自身问题,从而勤奋努力学习,你有本事和我考同一所大学,我再不挖苦你。还有,蟹钳拿来。”
唐年年小心翼翼把醉蟹钳放回桌角的碟子里,“是光光的,它就好吃这口,醉蟹钳好贵的,我已经没零花钱给它买钳子吃,你不要和一只虫子抢吃的。”
“虫子呢。”白亦琛问。
唐年年努努嘴,指向床头柜上的橘色小夜灯。
白亦琛打个哈欠,轻轻拍了下少女的头,“好好学习啊,笨师父,你徒儿的目标是清华,等着你。”
—
校园小路,有晨光从树叶间筛落,斑斑驳驳。
白山海拉住走在路上正啃煎饼的张安娜,“女侠,往那瞧,你看我们大白的黑眼圈,我没猜错的话,今个唐年年的黑眼圈面积也不小。”
张安娜握紧煎饼,“你什么意思?他们俩人昨晚在一起?”
白山海嘴角露出一抹邪笑,“我们大白大半夜出去的,什么时候回来的我就不知道了。”
他昨天躺人床上等,等着了。
今早还是大白一脚踢醒了他。
三人迈入教室,果然瞧见一早到教室的唐年年气色不好,右手撑在堂桌上正打瞌睡。
白山海歪身子,冲后桌露一脸□□,“行啊,大白,挺持久么。”
然后,被白亦琛一脚踢正。
张安娜也跟老姐妹传纸条,问人昨晚在哪里。
纸上回复一个字:家。
张安娜:……天啊,看不出两人好大胆,大半夜在家约会,也不怕姥姥撞见,突发脑溢血。
最后一节数学课,李莫愁将一叠批改后的卷子依次发下去。
“昨晚让你们做的这张卷子,是一中有史以来最难的一张,尤其最后三道大题,会就是会,不会就是不会,有些同学,明明做不出来,却全对了,不知抄了谁的答案。”
李莫愁放慢步子,踱到唐年年身侧,顿了步,“抄袭是可耻的。”继续往前走。
白亦琛瞅了眼唐年年,那怂包少女在暗中掰自己的手指头,掰红了还在掰。
白亦琛举手,“老师,作对了,不一定是抄袭,也有可能是请教了人,昨晚白山海有道题不会,还是请教了我。”
白山海扭头瞅一眼糟心的表哥,心道,请教个锤子啊。
那种难度的数学题还难不倒我,你昨晚几点回来的我都不知道。
李莫愁换上张笑脸,“当然对于勤奋好学的学霸来说,是可以互相请教交流的,我指的是某些每次考试拖后腿的人,居然做对了,简直是对我智商的侮辱。”
刚才李莫愁说抄袭是可耻的,故意在唐年年桌前停顿一下,大家都瞧出李莫愁暗戳谁。
苏小叶抖着卷子说:“李老师,不如让做对了最后三道大题的人去黑板演示一遍。写清解题步骤,好让我们学习学习。”
既然唐年年是抄的,总不会背下了步骤,最后三道大题,解题步骤十分复杂,她都做错两道。
李莫愁欲杀鸡儆猴,直接点名唐年年上讲台,重做三道大题。
结果是,每次数学考试稳定排倒数前三的唐年年,让众人大跌眼镜。
三道大题,密密麻麻解满一黑板,全对。
而且,条理清晰,步步紧扣。
唐年年走下讲台,李莫愁拿扫鬼的眼神扫她。
那一刻,唐年年脑门前蹦出四个大字:扬眉吐气。
回座位前,她朝后座的白亦琛笑笑。
她还真对得起徒儿眼下那两个黑眼圈。
张安娜比解对题的唐年年还要兴奋,对着一脸羞愤的苏小叶比划个中指。
中午校食堂,张安娜抢到了椒麻鸡腿,痛心地分给唐年年一只。
白家两兄弟端着托盘,跟两姐妹挤一桌。
唐年年做贼似得打量四周同学,见没人朝这边看,这才安心低头吃饭。
白山海看出眉目,呲牙道:“放心吧,你梦呓事件早被明星甘露莅校事件压下去,全校都在关注大明星的到来,没人注意到你。再说,张女侠在这,谁敢过来找你晦气。”
唐年年脸又一红,头埋得更低了。
白亦琛终于忍不住,“唐年年。”
“啊?”被点名的少女抬头。
“你真像我家的猫。”
唐年年不搭理对方,继续干饭。
四人边吃边聊时,一个女同学停在餐桌前,支支吾吾欲说还休。
正是一班的孙果。
张安娜瞧对方眼神老往白山海身上瞄,她一脸警惕:“你找小海?”
孙果点点头,有些羞赧的模样,小声说:“白山海,你能不能出来一下,我有事跟你说。”
白山海一脸懵逼。
印象中,他跟高二一班的这个女生没任何交集。
知道这人是孙果,也是从之前“凌晨失足少女”事件中的照片上,见着了这张脸。
唐年年正想找机会联系孙果,毕竟,孙果是此次任务的遗主。
于是,她难得开口帮腔,“白山海,人家找你肯定有事,你去一下嘛。”
两人相继走出食堂,张安娜原地折筷子:“我的火眼晶晶告诉我,孙果在打小海的主意。”
“除了我家年糕,谁拆白家CP我诅咒谁。”
唐年年白亦琛:“……”
三人在食堂,没等来白山海。
张安娜折断四双筷子。
整个下午,白山海也没回来。
白亦琛发了微信,对方也没回。
直到放学,白亦琛才接到白山海的电话。
为了尽快逮住遗拾界那几张破画,白亦琛约表弟在火锅店见面,顺便带上了自家小师父。
校门口,张安娜要求加入火锅队伍。
一进门,三人瞧见窗口位置的白山海在自拍,表情略沉重,然后低头摁手机键,似在发朋友圈。
张安娜一屁股坐对面,开门见山道:“小海,孙果是不是跟你告白了。你们俩下午去约会了?”
白山海懵了一下,“什么呀。怎么会是约会,我们去了大溪湿地公园。”
“情侣一般都去那约会。怪不得下午没回来上课,来回坐车得三个多小时吧。”张安娜握拳:“你对得起大白么。”
“……不是约会。”白山海解释,同时心里泛出一股甜蜜蜜的泡泡。
什么对得起大白,分明是暗戳自己,这个张安娜,表面粗犷,遇到爱情还不是小女人的态度。
心里冒泡的白山海,翻出刚刚发布的一条微博。
一张略显严肃的沉重脸,下头编辑一行文字:林禾,见到速回。
林禾,是学校的名人。
高一军训期间,与同班的季羡阳“争夺”过一中校花桂冠。
最终,季羡阳以一票之差问鼎校花。
而,林禾与孙果是好朋友。
前不久,林禾退学,一些男生还暗自感慨一中少了道亮丽风景线,来学校的动力又变小了。
白山海收回手机,气愤挂在眉梢,“今天孙果找我,是为了林禾的事。没想到朗朗乾坤,盛世大国,社会主义和谐社会,我淳朴校园,居然发生这种事,你们知道林禾为什么退学么?”
正点锅底的唐年年,手一顿。
瞬觉,此事,跟孙果执念寻回的那副残画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