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意欢看着萧轩盛,凤眸灼灼。
短短几息,她就已将萧轩盛的心思盘剥清楚。其实无非就是挑拨二字,萧意欢对此早有预料。
卫绛风往日微末,被她拿捏揉搓无可厚非。如今卫绛风平步青云,行事野心昭昭,分明为豺狼枭雄。满京城看热闹的,想必不止萧轩盛不信他会甘愿背负不堪名声,多的是人等着他终有一日与她反目成仇。
卫绛风要做忠臣良将还是野心权臣,萧意欢不管。日后是要与她撕破脸面还是心照不宣,维持现在不成样的关系...这事儿太长远了,萧意欢也懒得花心思考虑。
她乐意提拔便提拔,喜欢就捧着。只要卫绛风不阻碍她的事,萧意欢便愿意记得那双沉默阴骛的眼睛。
“人人都忙。”
萧意欢盯着萧轩盛,她涂了口脂后娇艳水红的唇扬起一个弧度:“李锐和人头落地,你倒清闲下来,到这儿多管闲事。”
言辞眉梢间尽是嘲讽意味。
自从李锐和下了牢狱,萧轩盛手里能用的人就少了许多。处处受挫,与往日相比可不就是清闲。
萧意欢这话说得毫无顾忌,几乎就要将萧轩盛与李锐和之间的联系摆在明面上,周围没人敢接这话。
皇帝佯装听不见,神色淡淡低头喝茶,不发一言。
萧轩盛的脸色忍不住有一点点扭曲。
无论听多少次,他最痛恨的还是萧意欢这种语气。明明都是皇帝的儿女,明明他也曾经是父皇最为器重的儿子,父皇凭什么唯独对萧意欢如此偏心!
私库、玄甲军......就连萧意欢逼死母妃,父皇也不闻不问!
究竟是为何!
萧轩盛看过来的眼神有些狰狞,萧意欢却没有半点波澜,嘲讽意味更甚:“宋家自称门风清正,宋老爷子辞官后培养族中小辈也算是有些成果,若你当真无事可做,不如请教请教他如何打发时间。”
宋老爷子是在宋贵妃身死后辞去的内阁首辅之职,从那以后宋家大不如前,族中年轻小辈也多是占一个清贵闲职,这也一直是宋家和萧轩盛的心病。
说话杀人诛心也不过如此。
“哈哈哈!”
这回是春日宴不是单独在皇帝跟前挨训,萧意欢这翻话句句说到他心坎,让他神清气爽,太子也终于敢笑出声来。
“你二人自小就喜欢斗嘴置气。”
他佯装出稳重兄长的样子,宽心安抚:“怎么大了还是不改,像什么样?”
周围都是人精,立刻也笑开来将此事遮掩过去,不敢再看天家儿女之间的倾轧。
萧云蘅见状及时伸手掐住旁边弟弟的胳膊转了一圈,力道之大疼得萧云景龇牙咧嘴,差点嗷一声叫出来。
有没有点眼色,还愣着做什么!
看着萧云景捂着胳膊不明所以的样子,一股怒气直冲萧云蘅心头,她不由得瞪了弟弟一眼。
萧云景看着阿姐糟糕的脸色这才反应过来,连忙站起身,带着四个侍从走到大殿正中间。
“参见陛下。”
萧云景与萧云蘅生的像,端正神色时也是一个水嫩俊朗的少年郎君,意气风发,完全看不出平日里是如何闯祸惹事坑姐姐的。他冲着皇帝规规矩矩行了大礼,身后的侍从也恭恭敬敬抬这两个箱子,放在他脚边。
“臣代父亲送上春宴礼,敬祝陛下身体安康,萧齐天下昌顺。”
说罢他挥手,侍从打开第一个箱子,露出一尊有半人高、泛着透明莹润光泽的玉雕。上面雕刻的飞龙须发爪牙栩栩如生,飘逸灵动,一看便知是世间极品。
皇帝盖上茶杯盖子,将注意力放到场下来,沉声道:“好,你父王有心了。”
萧云景谢过皇帝,随后转身令人打开了第二个箱子。
锦缎铺就的箱子里是一株华丽的红珊瑚,枝杈晶莹,也是难得之物。
萧云景看着这红珊瑚,像是想到什么事,嘴角抽了抽:“这是四皇子托臣带来的。”
当今皇帝有五个儿子,五个儿子里唯有太子与三皇子争锋相对,对自己父亲坐的位置虎视眈眈。
二皇子腿部有疾无法行走,常年闭门不出。五皇子母族卑微,自己只好吃喝玩乐,不问政事。
至于这个四皇子,他母亲是外邦公主,他身上有一半异族血脉,母妃在他出生后不久就病逝了,他既无缘皇位也不得皇帝喜欢。
不过四皇子自小擅长刀剑骑术,对诗文无感却喜好兵书。后来北燕来犯,四皇子头一回进了皇帝书房,父子二人对谈了一炷香时间。第二日,四皇子便跟随军队去了北边天水城,再也没回来过。
如今四皇子驻守边疆多次击溃北燕骑兵,皇帝授他兵权,令他与镇北王府共掌北关军,也算是在天水城站稳了脚跟。
皇帝不发一言,叫人收起箱子。
不管怎样,萧云景这一献礼算是冲谈了先前场上僵持的氛围。王德全赶忙挥挥浮尘让乐师奏乐,侍女婀娜多姿,从后殿走出来给众人倒酒。
萧意欢抬手阻了侍女的动作。
她最近安神香用的多,不宜饮酒,沾了酒水很容易浑浑噩噩神志不清
萧意欢一手支着头,另一只手一颗颗捏碎面前盘子上的玉葡萄。她那一张芙蓉面上收了笑,面无表情,看不见半点将萧轩盛冷嘲热讽后的愉悦。
下面的公子女郎不甚在乎上面人的暗涛汹涌,只在乎这一年一次可以光明正大见心上人的春日宴。
萧意欢游离的目光突然停住了,落在坐在前排的一群女郎身上。
几个姑娘推推搡搡,低声笑着叫一身着月牙白长裙的女郎写花笺。那女郎皮肤白皙,面容娇美,长睫颤动间往对面男子席间递去一眼便欢喜起来,双颊泛上酡红,一副纯真娇憨的小女儿情态。
萧意欢认出这姑娘是陈太傅那即将及笄的女儿。
她有了兴趣,眯起眼顺着姑娘家满是心意的视线看过去,不期然对上一双眼睛。
沈观原本正微微蹙着眉,绛红衣袍从身侧垂下。他的思绪游离了片刻,猛然被上头萧意欢的目光触到后才回过神,放于膝上的手下意识握紧。
他眼睛轻轻眨了眨,僵硬地偏过了头。
那陈太傅家的姑娘见心上人转过身来,心口砰砰直跳,犹豫再三,还是在女伴们的笑闹声中将花笺交给侍女,附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
萧齐春日宴中,未有婚约的公子女郎可以用花笺传言。发乎于情,止乎于礼。
萧意欢看得挑起眉来,下颔扬起,问道:“那是何人?”
卫绛风还在反复回忆揣度萧意欢的表情,眉眼低压神色不定,听到萧意欢问话后突然抬头,朝着萧意欢看得方向直直看去。
“哦,那个啊。”
萧云蘅剥着花生往嘴里扔,经过刚刚那一番波折,她早就没了撺掇萧意欢换人的心情,语气也有些聊赖。
“他就是我说的状元郎,好像叫做…嘶,沈,沈观?”
萧意欢打量着耳骨微红,气质皎皎的沈观:“他既坐在陈太傅旁,与陈太傅是何关系?”
五皇子一身锦缎圆领长袍,从头到尾都在笑呵呵看戏。现在听到萧意欢问话,他却摇摇扇子,颇为好事地凑过来,笑道:“阿姊竟不知?这沈观考入宫学后便入了陈太傅门下,如今一朝金榜提名,才惊四座,可谓是陈太傅的得意门生呐!”
“自古佳人恋才子。”
五皇子那一双眼睛与萧意欢足足有六分像,他笑看着下面摇头晃脑哼了一段唱词:“不足为奇,不足为奇。”
萧意欢不瞎,那陈家姑娘望着那状元郎的眼神柔情似水,分明已是有了情谊。
她精致的护甲在金丝楠木桌面上敲了两下。
陈太傅不是一个蠢人,理应知晓东宫和三皇子府的心思,莫不是已有意将女儿许配给自己的得意门生?
这样倒也可以。
不管东宫对此是何态度,只要陈家姑娘不入三皇子府,她就没有意见。
萧意欢心思百转,视线依旧是落在沈观身上。她浑然不觉有什么,却叫那年轻俊美的状元郎将手捏得更紧了些,不敢回头。
卫绛风猝然沉下脸,面部线条前所未有紧绷,眼中神色竟然显出狠戾来。
站在他身后的吴川原本视线乱飘着看热闹,无意间看到卫绛风的表情后身上一下子出了汗,严肃起来左右环视一圈后也些纳闷。
——好端端的,也没人作死啊,这位主儿又是怎么了?
卫绛风闭上眼,随后神色缓和下来,又恢复了一贯的冷郁。
他看向毫无察觉的萧意欢,突然示意吴川将他桌前的剔干净刺的鱼肉放到萧意欢桌上。
萧意欢看过来。
“春日宴结束已过了午膳时候。”卫绛风徐徐说道:“殿下用些吃食,莫要空腹伤身。”
暂且不管日后她与卫绛风会如何,萧意欢现在还非常吃卫绛风这一套。这段时间她也已经适了卫绛风日渐细致的体贴关怀,此刻也没有多想,挑拣着吃了一些鱼肉。
吴川没忍住,用一副见了鬼的表情看着卫绛风慢慢舒展开的眉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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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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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春日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