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灼 第14章 乔念

“阿音，现在可是在宫里，你可切莫说这些气话惹来祸事才好。”鹅黄衣裙的少女手足无措的试图安抚对方的情绪，婴儿肥的脸上，那双杏眼着带着几分担忧。

“楚榆，这沈小姐心中藏着气，若能发泄出来或许对她而言更好，再者说，此处都是自己人，又有谁会为了几句气话跑去告状呢。”

娇滴滴的话语响起，明明是关切的话语，可在其中的意思却没这么简单。

楚榆对她的这话倒是更无措起来了，一方面觉得有理，另一方面又觉得不该这样，左右瞧了瞧，对这个情况倒是不知道该如何做好了。

这左右为难模样倒像是只怯怯的兔子般，让人狠不下心旁观。

顾元昭本不想掺和进这件事的，可若真坐视不管的话，后面真怪罪起来，自己也无法全身而退。

只是在面对这些娇生惯养的世家小姐，倒是有些棘手了。

正想开口说些什么时，沈献音的声音便响起，她将楚榆挡在身后，瞧着眼前人便冷笑的开口。

“乔念，你少装什么好人，谁人不知你便是那最擅身后捅刀的阴险之人。”

宛如从牙缝中挤出的话语，沈献音秀气的眉紧蹙着，说出的话倒是毫不留情面。

就这般场面来看，这二人间应当有不少过节。

对她这话，乔念倒是没在意，上挑的凤眸微垂，再抬眸时，便是一副委屈模样，对沈小姐的话关切的开口。

“我只当是沈小姐气急了才会这般口不择言，今日是我还没什么打紧，可若是在宫内冲撞了哪位大人便不好说了。”

说着还顿了下，长袖轻晃着，便朝她的方向款款而去，嘴角扬起一抹笑，虚情假意的开口。

“如今你我皆在宫内，皇宫可不是你那沈府，沈小姐这脾气可是要改改为好。”

染有火红蔻丹的指尖朝着她的肩上触去，瞧着倒是想替对方理正微乱的衣襟，可她的眼神却并非如此。

这个眼神顾元昭再熟悉不过，顾家侍女借机惩罚时便是这般，面上虽是笑盈盈的，却会在触碰到身躯时用力将衣襟下的皮肤捏出一片淤青。

这乔念怕是想让对方当着其他世家小姐的面对她动手呢，到时再落上几滴泪，错处便都落到沈小姐身上。

还是这种下三滥计俩。

顾元昭没再旁观这场闹剧，上前下一步挡在沈献音面前，随着自己的突然出现，乔念的动作一顿，面上表情明显有了些微愣，似是没想到会有人插手般。

但很快便又恢复到平常模样，皮笑肉不笑的开口:“顾小姐这是？”

能瞧出对方强压在心上的不满之色，但顾元昭对此则是置若罔闻，她望着乔念的脸，眉头微蹙起，露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开口。

“乔小姐说的不错，如今我们都身处宫中，才更应当谨言慎行才是，且我们不知未来还要在宫内待到何时，与其这般箭弩拔张，不妨和睦共处才是。”

说着便回眸对上沈献音的视线，嘴角扬起一抹笑，轻声道：“沈小姐觉得如何？”

听着她关切的话语，沈献音对此倒是有些无言。

很显然这只是出来充当和事佬的蠢货，连她与乔念到底有何过节也不了解便敢对着她们的关系指手画脚。

和睦共处？

对她们二人而言，恐怕这四个字本就是个天大的笑话。

瞧见沈献音并没有开口回应的打算，顾元昭心里对之后事如何处理也有些不知所措起来，本意只是想出面止住这场闹剧，但自己始终还是大意了。

关于这乔沈二人间的过往自己的确未曾了解，就这般草率的让二人彼此各退一步……或许还是有些勉强了。

这久久未回应，周遭围观的少女也渐渐有了几分微词，乔念对眼下这个情况没有一丝意外，她知晓的，这沈献音傲气的很，儿时愣是打破脑袋也不肯哼上一声的人，此刻怎会顺这台阶。

更何况还是要与自己和睦共处了，对她来说恐怕比死还难受。

沈献音就是这样，才会如此容易就被自己三言两语塑的像个蠢货呀。

乔念抬手掩下嘴角的笑意，正准备开口对此说些委屈话时，对方的声音倒是突然响起。

“顾小姐说得不错，我们这些个公主伴读自是有许久的时间相处，与其这般，还是和睦共处的好，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强。”

沈献音也缓了语气，在说出这句话后则朝着乔念的方向挑了挑眉，嘴角挂着笑，瞧着倒真如她中所说那般。

可这怎么可能呢？

沈献音是什么人，心比天高，宁可咬牙受罚也不肯说软话的人，如今怎会突然转性？

乔念被她这话打个措手不及，一时间也不知应当如何应对，而在发愣之时，院中各家小姐皆在顾元昭的话下渐渐散了。

待院中重归平静之时，顾元昭也不再过多停留，朝着自己所住的屋内走去，但在踏上拐角之时，她倒是被一道软糯的声音叫住了。

顺着声音回头去瞧，便看见身后站着的姑娘，鹅黄衣裙顺着动作轻晃着，上头绣着的花卉纹样好似栩栩如生一般，杏仁眼中带着几分不安，有些婴儿肥的脸上也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是楚榆。

顾元昭见她这模样大概也猜到对方是为何而来，止了脚步瞧着她的方向温和道：“楚姑娘可是有话要说？”

见对方都先开口了，楚榆也不好再憋着，朝前几步以只有二人能听到的音量低声开口：“方才之事多谢顾姑娘解围，不过……或许是我多管闲事，顾姑娘切莫与乔念走的过近，她并非是什么好人。”

“印象中我与楚姑娘好似并无太多交集，那你此刻又是为何要与我说这些呢？”

对她此番忠告顾元昭也只是保持着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嘴角挂着一抹淡笑，开口时，话语中带着几分探究与玩味。

本以为对方会就此打住，可她接下来的话却是让自己有些意外。

只见楚榆对自己的疑问非但没躲开视线，反倒是大大方方的开口：“我只是觉得你是个好人，不该被乔念所累，更何况……我也想与你成为朋友。”

楚榆在说这话时，那双眼中并无其他杂色，犹如孩童般纯净的双眸映着自己的模样，好似她所说的每一个字便是她出自本心之意。

朋友……

这种关系对自己而言其实并不重要，关于对方会这般说的原因，其实顾元昭心中也猜出了几分大概。

宫内关系错综复杂，若独自一人的话可过不长久，多与一人结交总是好的。

自己是在入宫后唯一得公主召见之人，又是顾家女眷，这些世家千金打小便耳濡目染，自是知晓与谁更有利。

此刻同自己交好，便是和公主搭线，有利无害。

顾元昭眸微眯起，瞧着对方的表情，即便知晓了她浅显的目的，但可她到底是大理寺卿之女，若是与她打好关系的话，对自己也并无坏处。

不过一瞬顾元昭便已然在心中权衡了利弊，对她主动示好嘴角扬起一抹浅笑，轻声道：“多谢楚小姐的提点，我会多加注意的。”

简短的一句回答，也算是对她的话做出了答案。

虽说还是之前那般客气的话语，却也没拒绝自己的好意，毕竟才刚认识不久，楚榆本也没打算能马上交好，只好保持这般关系便好，若是能多一个朋友，无论对自己还是阿音都无弊端。

更何况她初入宫便得公主青睐，能与她同在一处，乔念再做些动作时也该有些顾及了。

二人并没有多聊，简单寒暄上一番后便各自回屋了。

……

木门阖上发出一声微响，宫人朝着萧明珠的方向行了一礼，将今日在竹林小院中所发生之事一一告知。

“哈哈哈，顾元昭就这般出面充当这和事佬了？”听了过程后萧明珠倒是有些难忍笑意，孩童脆生生的笑语在殿内响起。

宫人对此并没有开口做出回应，好似见怪不怪般，对此只是低俯着头，一副恭敬模样候在一旁。

待止了笑后，萧明珠手撑着下颚，指尖点着桌上的机关蝴蝶，薄如蝉翼的轻纱顺着颤动几分，她眉心微抬，好似自言自语一般的开口。

“这顾三小姐还真是天真，沈乔二人积怨又非这一日两日，仅仅如此可无法平息这场闹剧呢，罢了。”

她轻叹了口气，好似对这般结果并不满意般。

“若再隔岸观火的话，事态可就要不可控了。”

萧明珠缓缓站起身，长袖抚过桌上的物件，低喃的话语掩入机关蝴蝶的震翅声声中。

而在之后不久，熙宁公主入学的消息便传了出来，也因此让翠竹院中微妙的气氛转好了些许。

但萦绕在沈乔二人间箭弩拔张的氛围依旧未有好转。

自那日出面当这和事佬后，沈献音对自己的态度倒是隐隐带着几分不满，但顾元昭对此并没有放在心上，像沈家小姐这般直率之人不需要提防，反倒是乔念这般总爱装出一副伪善做派的，才更需自己提高警惕。

这场藏于水面下的波涛不过只是暂且的平静，没有人知晓这场平静将会持续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