估摸过了20分钟,车开进一个小区,虞鸢觉得是很高档的那种小区,从它夸张的名字就能看出来。
她以为她已经把李叙想象的足够有钱了,进入小区后她才发现自己还是太天真。
占地好几万平方米的小区,居然只住了十几户人家,每家皆是带花园的独栋别墅,她先是震惊,然后又觉得理所应当,如果是李叙的话,的确应该是这样的。
虞鸢很仔细地记路线,但没过多久,为数不多的注意力就被周围的景色分散了。
一路上郁郁葱葱不说,路过一条蓝花楹大道,紫雾一般蓄在上空,路上铺了一层花瓣,由深及浅从路两边向中心蔓延。
虞鸢把手伸出窗外接了一片花瓣,轻柔的触感令她想起了前两日从李叙肩上取下的那一片,虞鸢把它带回了家,现在正夹在她的笔记本里,水分在静谧中蒸发,鲜颜却亘久不变。
虞鸢喜欢植物多的地方,充满自然的能量,叫人从灵魂到身体都清新。
她住的小区已经算高档,和这儿一比立刻寒酸如贫民窟。
别墅外墙颇似欧式城堡,虞鸢近几年空的时候很喜欢穿梭在欧洲各个国家中旅行,尤其是一些静谧,充满欧式情调的小镇,偶尔也会住进城堡改装的民俗中,每天早上醒来都叫她有一种分不清梦境与现实的梦幻感。
她跟着李叙走进花园,出乎意料的,李叙家的花园比路上看见的其他家更加繁盛茂密,她几乎一走进去,就看见了在层层绿浪遮掩下竞相开放花朵。
山茶、海棠、玉兰……铺面而来的清香,在幽幽月光中,虞鸢仿佛听见了花草树木生长而发出的生命之音。整个别墅外墙大半都被浓郁的绿攀附,点缀以相得益彰的色彩,于静谧中爆发出昂扬的生机与生命力。
踩在柔软的草地上,虞鸢几乎想在这里躺一晚上,李叙打开了别墅的大门,叫她过去。
“仅此一次,明天一醒就走。”
与外面郁郁葱葱的花园不同,别墅内部格外空旷,甚至空旷的有些简陋,没有色彩,没有设计,干净整洁的像长期没有人住,只是偶尔来这儿歇歇脚,所以仅仅只放上一些必须的家具。
她吃了药,喝了小半杯热水,李叙把她带入二楼的一间套房,虞鸢在他离开前抓住了他,“你呢?你住在哪里?”
李叙看了她一眼,并不回答她,虞鸢只好又跟在他身后,看着他上了三楼。
“明天别让我再看见你。”
那么后天呢?
虞鸢并没有问出来,如果发出了声音势必要收到回答,如果李叙说也不行,那虞鸢就接连两天不能见到他,只要不问就好了。
虞鸢觉得这样很合理,并为自己没有提问而庆幸,但她仍然感到不开心。
她最近老是因为李叙感到不开心,但又经常因为他感到开心,比如李叙突然出现,她觉得很开心,李叙处处拒绝她,她又感到难过;李叙带她回家,她感到开心,李叙明天不想见到她,她感到难过……
原来人的感情只要牵涉上另一个人就会变得如此复杂、多变。虞鸢躺在床上,两只手交叠在一起捂住胸口,心脏微微酸疼。
她觉得她不只是发烧,她大抵是病的很严重,心脏总是疼。
但她很困了,困到没有办法拿出手机搜索自己得的是什么病,一路上强撑着保持清醒,生怕一松懈李叙就把她扔下。
在意识消失前她想,她以后还是只要认识李叙一个人就够了,太多人影响她的情绪的话她会感到讨厌、感到烦躁,还是只要李叙一个人就好了……
第二天早上,李叙在楼梯口见到了穿戴整齐的虞鸢,她和他打招呼,“早上好。”
精神比昨晚好了许多,嗓子还有些沙哑。
李叙眉头紧皱,还没来得及说话,虞鸢就道:“你昨晚说明天不想看见我,但是我后来发现当时已经过了十二点了。”
“所以呢?”李叙眸色漆黑,边说边往下走。
“没什么,我只是想说,如果明天不能见你,那今天可以让我一整天都跟着你吗?”
李叙脚步一顿,过了几秒才继续往下走,“你没有别的事要做吗?”
“我请假了。”虞鸢接话接的很快,好像请假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
他们已经走到一楼,李叙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眼,不说同意也不说反对,只朝着早餐厅走。
他不喜欢家里有别人,园丁、家政阿姨都是在李叙上班的时间定期来打扫,只有做早餐的阿姨是每天早上都来的。
虞鸢因为生物钟的关系起的很早,早上下来喝水看见厨房里有人,互相都吓了一跳。
早餐大约都是根据李叙的口味来的,小馄饨、虾饺、鸡蛋之类常见的,分量都不多。
虞鸢已经很久没有吃过这些东西了,她没什么口腹之欲,吃的也不多,出国多年,没有像网络流传的那样想念国内的美食,反而习惯了自制食物的清淡。
做早餐的阿姨没想那么多,给她盛了一碗馄饨,虞鸢试探着喝了口汤,觉得咸。
阿姨端水果出来的时候看见她盯着那碗馄饨,笑着问:“怎么了?不合胃口吗?”
虞鸢没想到自己的心思就这么容易被看穿了,她先看了一眼李叙,然后低下头,昧着良心说:“没有,太烫了。”
然后仿佛是为了要证明自己说的话一样,低头吃了一颗馄饨。
这已经算是很清淡的食物了,所以除了第一口的刺激之外,还在虞鸢的接受范围之内。
她以前是经常吃馄饨的。
那时候老街还有一个卖馄饨的小摊,三两张桌子,一对老夫妻,半夜出来摆摊,一直卖到早上。
味道说不上美味,因着便宜量大,生意是不错的。
虞鸢刚来市里那阵,是没有按时吃饭的习惯的。她在亲戚家住,总是等他们吃完才能去捡些残羹冷炙果腹,运气好还能剩小半碗米饭和些蔬菜,运气不好什么也没有剩,虞鸢就只能饿着去洗碗。
李叙忙着兼职工作,大部分时间不在家,虞鸢自己一个人一坐在画架前就是一整天,李叙或是给她钱,或是出门前帮她做好,回来后发现饭菜一点没动,虞鸢也不出门。
他说过好多次,虞鸢充耳不闻,李叙便只能一到饭点就往家里赶。
后来总算养成按时吃饭的习惯了,李叙半夜回来就在街头买一些生馄饨,放在小冰箱里让虞鸢第二天煮了吃。
偶尔也会直接买来当夜宵,不知道是关门声吵到她,还是别的什么,已经熟睡的虞鸢总是在李叙打开外带盒之前走出来。
“李叙,让我吃一颗。”
她这么说,实际上要吃三四颗才罢休,把塑料勺子还给李叙,李叙摸着她顺滑的头发,笑着问她还要吗。
虞鸢摇摇头,安静地坐在旁边等李叙吃完。
他吃东西的速度是很快的,但虞鸢实在是太困了,靠着沙发,看着李叙的侧脸,电视的声音成了最好的催眠曲,眼皮越来越沉,李叙还没吃完,她就再次进入了梦乡。
“不想吃就别吃。”
陷入在回忆中的虞鸢乍一被打断,呆呆抬头,许久才反应过来李叙在和她说话。
不待她回答,李叙已经伸手过来,想要把她面前的馄饨端走,虞鸢连忙护住:“要吃的。”
两人僵持了五秒,李叙先移开视线,“随你。”
然后把昨天吃过的药放在她面前,起身回房换衣服。
虞鸢只有一套衣服,并不需要更换,等李叙下来,虞鸢已经拿好包包、换好鞋子等在玄关。
眼神暗了暗,什么都没说,李叙打开门走了出去,车已经停在大门口。
司机打开门,李叙看了虞鸢一眼,大概是要她先上,虞鸢没有多想坐到了后座,李叙却没有如她想象的那般从另一边上来,而是直接把门关上。
“送她回家。”
“李叙!”虞鸢脸上难得有表情,她拍打车窗,眼神愤怒,“李叙,你不能这样!”
他不能这样?
不能怎样?
李叙看着远去的车微不可察地勾唇笑了笑,眼底仍有一团说不出的冷意。
转身回去拿车钥匙,刚好遇见收拾完厨房准备离开的阿姨,一边擦着手,一边问李叙:“先生,您明天早上想吃什么?”
“都行。”
原先是没有这一问的,李叙是很好的雇主,吃东西不挑,也没什么讲究,阿姨每天西餐、中餐换着随意搭配,昨天半夜突然给她发了条消息,说想吃馄饨。
阿姨早上才看见,临时临了,就算去买现成的李叙也不会说什么,但是阿姨怕外面的不干净,味道不好,还是提前出门去现买食材回来包。
虞鸢第一次下来的时候已经包好下锅了,还剩下些材料,虞鸢说想要试试,阿姨就教她包了几个。
走到门口忽然想起来这件事,阿姨忙回头道:“冰箱里还有几个馄饨,是刚才那位小姐包的,您别忘记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