讨厌的她 第3章 靠近

自那次美术教室之后，云向晓跟戚无眠的关系稍微近了些。

只是二人默契地选择继续之前的状态，不在教室里交谈。

云向晓自知她与戚无眠之间的距离，毕竟她是个彻头彻尾的异类。

而戚无眠却可以与任何人交好。

她依然觉得戚无眠在跟那些人交谈时的虚伪笑容很让人讨厌。

“发什么呆呢？”

阮薄之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

“没什么...”

云向晓低下头，淡淡道。

“是吗？有时候真是不懂你每天在想什么呢...”

阮薄之嘟囔道。

“所以周末打算去哪？”

云向晓问道，这个人貌似忘记了她来找她说话的最初目的。

“啊！差点忘了正事！”

阮薄之一拍脑袋，声音大了点，引得教室里部分人往这边看。

“好久没去游戏厅了，要不要一起去？”

她丝毫不在意别人的目光，继续问道。

云向晓知道那家游戏厅，也是这座城市里少见的娱乐场所，阮薄之很喜欢玩游戏，但家里的游戏机只有在她成绩好时才能尽情玩耍。

“怎么样？去嘛去嘛！”

阮薄之撒娇般的摇了摇她的胳膊。

她对游戏一类的东西并不感兴趣，但也经常陪她去，只是坐在一旁看阮薄之玩，或者干自己的事。

周末...她好像没有事情可以做。

父亲周末的时候会在家待一段时间，她不喜欢和父亲待在一起的感觉，压抑，那个男人自从母亲死后便成了陌生人...

“我知道了。”

云向晓淡淡地回答道。

“太好了！”

阮薄之兴奋地张开双臂，浮夸地欢呼着。

云向晓垂下眼眸，将视线移回了自己面前空白的纸上。

她今天想写点东西，却迟迟不知道该写些什么。

阮薄之见云向晓又回到了自己的世界里，便起身，拍了拍她的肩膀。

“那约好了！”

见人没有反应，也就无奈地摇摇头，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开始玩手机。

戚无眠虽然一直在与其他人说话，但注意力却不由自主地往云向晓这边看。

刚刚二人的交谈她听到了，不是刻意听的，而是因为云向晓在说话，正好传进了她的耳朵里。

这个理由？算了，给自己找一个不是偷听的理由吧。

游戏厅吗？她好像有印象，但不知道在哪里。

戚无眠微微眯起眼睛。

看着埋着头在纸上不停地写了又擦，擦了又写，一副好像很烦恼的样子。

便忍不住跟其他人打了声招呼，悄声来到云向晓身旁。

云向晓正有些烦恼着紧握着笔。

她看着纸上被她涂抹成一坨黑的纸，刚才还是一副白净的样子。

她也不知道自己想写些什么，只是想把脑中出现的词写下来，却又觉得不成语句，便擦掉，又写上，又擦掉。

海...

夏天...

等待...

最后，她留下了这三个词。

“你在干什么？”

身后突然传来的声音让云向晓心中一惊，手上一抖，自动铅笔芯也随之断掉，在“海”的字眼上划下了一道更黑的印记。

“没在干什么。”

她淡淡地说道，不着痕迹地又擦掉了那几个字眼。

戚无眠坐到了座位上，她看见了云向晓在纸上写的东西，但她不认为现在是问她什么东西的好时机。

“放学要不要一起走？”

“为什么我要跟你一起走。”

“不为什么，我想跟你一起走。”

“...”

云向晓抿着嘴，看着愈发一塌糊涂的纸张，一瞬间觉得有些心烦。

“我不想。”

她将那张纸揉成一团，转头看着戚无眠。

戚无眠嘴角含笑，眼睛直直盯着云向晓。

“我想让你跟我介绍一下这座城市，作为同学之间的互相帮助？”

“你已经来这有两周了吧。不需要我再向你介绍什么东西了吧。”

云向晓用了陈述句，不带有丝毫的疑问，显然，她不觉得戚无眠对这座城市还有什么不了解。

“我也不过是刚来到一座陌生城市的人，怎么可能无所不知。”

戚无眠摊开手，她莫名觉得，自己好像被眼前这个深深地误解了。

但她想的没错，在云向晓心里，她大抵就是一个很糟糕的形象。

云向晓不自觉地呼出了一口气，好麻烦，她这样想着。

正当她想着刚怎么摆脱戚无眠时，手机传来讯息的声响让她心中的烦闷又添了一点。

她打开手机，上面写着：

“抱歉啊阿云，今天放学不能一起走了，我爸要来接我...”

云向晓抬眼看向阮薄之的方向，那个人双手合十，一副很愧疚的样子。

“没关系。”

她低头回道。

阮薄之也传来一个“抱歉”的跪着的小人表情包。

“怎么？你朋友不能陪你一起走了？”

戚无眠靠过来，眼睛还是直直盯着云向晓。

云向晓心里的烦闷突然消失了，她也看着戚无眠。

“你想让我怎么跟你介绍这座城市？”

“比如...带我去些你们常去的地方？”

戚无眠加重了“你”这个字，饶有兴致地看着云向晓的眼睛。

云向晓扭过头，不愿再去看她，也没有再回答她。

好麻烦...她心中还是这么想着，只是心中那突然消失的烦闷感却使得她心里一阵清明。

“那就说好了？放学要一起走哦。”

上课铃声在云向晓转过身的那一刻响起，老师也准时地出现在讲台上。

戚无眠压低了声音，说道。

云向晓不打算理会她，看向了窗户外的蓝天白云，将思绪抽离了这间教室。

戚无眠嘴角微微勾起，看着云向晓的侧脸，心里觉得一阵畅快。

这个人还真是有趣啊...

她托着脑袋，嘴角的笑意更甚。

她很想靠近云向晓，她也不清楚为什么，只是她打心底觉得，她跟云向晓是同一条路上的人。

虽然对方可能并不这样想，但戚无眠觉得，靠近云向晓，或许会有好事发生...

直到放学前，云向晓和戚无眠都没有再说过一句话，戚无眠也没再来打扰过她。

她们两个之间的交谈开始的莫名其妙，结束的也莫名其妙。

“走吧？带我逛逛？”

戚无眠靠在门框上，堵住了云向晓的路。

这时候的教室只剩她们两个人，似乎是心有灵犀般的，她们二人慢悠悠地收拾着，直到全部人走光后。

云向晓站起身，将帆布包斜挎在身上，径直穿过戚无眠与门之间的缝隙。

“你别想偷偷跑走，我们约好了的。”

戚无眠跟在后面喋喋不休。

“我知道，但我并没有跟你约定什么。”

云向晓走在前面，轻声说着。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等戚无眠，她并没有想要跟戚无眠同行或者向她介绍“自己”喜欢去的地方的念头，只是到了快放学的时候，她突然觉得这样做似乎也没什么坏处。

“我们先去哪？”

戚无眠有些情绪高涨地跑到她面前，一边倒着走一边问道。

“不知道。”

“你可不要把我卖了！”

“我觉得我被你卖掉的可能性更大些。”

“哈哈哈哈，才不会呢！”

她们两人就这样漫无目的地走着。

云向晓确实没什么目的地，也没什么值得她特意介绍的地方，往常跟阮薄之一起的时候，她也只是跟着她走而已，反正总归会走到自己家，这座城没有大到会让人迷路的程度。

“那是书店吗？”

戚无眠指着不远处，那是一家存在时间很久的书店，几乎要比她们的父辈还要久。

“嗯。”

云向晓点头，向着那边走去。

这家书店的招牌早已被岁月侵蚀，上面模糊地刻着“明日书店”的字样。

她们走进书店。

书店现在的老板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婆婆，姓蔡，这是她丈夫的书店，她的丈夫姓明，他的祖上便经营着这家书店，一直传到了现在。

蔡婆婆的孙女叫明烟，在海外上完大学后便留在那工作，已经有四年多没回来了。

云向晓记得她，小时候她经常被父母亲带着来这家书店，跟明烟一起在她家玩过几次。

这书店的上面一层便是他们的家，书店和家，已经是一体了。

她和明烟相差八岁，不算是有代沟的年纪。但自从母亲去世后，她也就很少来这了，与明烟碰上时，也只是礼貌地互相打声招呼。

“小晓来了？来看书啊？”

蔡婆婆还是像她小时候那样慈祥，就算她已经很少来了，也还是这般温柔地跟她说话。

“嗯，顺便带同学来附近逛逛。”

云向晓的声音不自觉地柔和了一些，对于这位老人，她心中总是充满敬意的。

“哦哦哦...同学啊...”

蔡婆婆坐在柜台后面，眯着眼睛看向云向晓身后的戚无眠，很努力想辨认这是哪家的小孩。

“婆婆好！我是她的同班同学。”

戚无眠上前一步，礼貌地跟蔡婆婆打招呼。

“哦！你好啊，你是新搬过来的对吧？这地方也是很少有外人来了...”

“是的，婆婆，这是座不错的城市。”

“是吗？我也这么觉得！”

蔡婆婆的精神头一如既往的好。

云向晓觉得，戚无眠天生很会聊天。

她走向陈旧的书架，随手拿了一本，上面沾着些灰尘。

这些书的年纪应该快比她大了，自从婆婆的丈夫去世，明烟离开后，这家书店里的书就没再更新过了。

其实也没有更新的必要，因为没人愿意光顾一个老旧的书店了。

“这本书很不错呢，我小时候读过，很喜欢。”

戚无眠不知何时凑了过来，指着她手中的书说道。

“确实是本好书。”

云向晓摩挲着皱巴巴的纸张。

“居然有这本书...”

戚无眠举起一本书冲云向晓说着。

云向晓眼眸一动，她非常熟悉那本书。

《大海的尽头》...

她父亲的成名作...

“啊...这不是...”

戚无眠意识到了什么，没有再说什么，但还是拿走了那本书。

“下次再来啊！”

“嗯！会再来的！”

“嗯...”

出了书店后，戚无眠长呼了一口气。

“真是充满岁月的味道啊...”

云向晓看了看她手里的三本书。

“你很喜欢看书吗？”

“不，只是觉得这几本肯定有趣。”

“这种肯定的话还是不要说的好。”

“是吗？你不喜欢自己父亲写的书吗？”

戚无眠问道，她不觉得这是问她的好时机，因为刚刚在书店看到她父亲的书的那一刻，云向晓眼中又一次流露出了难以言喻的悲伤...

但她还是问了。

“这家书店里有很多他的书，包括新开的其他书店里，也有很多。”

云向晓说着。

毕竟她的父亲是个有名的作家，父亲生在这座城里，是这座城市的骄傲，随处可见他的作品。

“我...没看过他的书。”

戚无眠皱了皱眉，觉得不可置信。

她张了张嘴，很想问“为什么”，一瞬间，她的脑子里出现了各种各样的问题。

“这样吗...”

但她没有问出口，因为云向晓抿着嘴，眉毛明显地拧在一起，双手也绞着帆布包的带子。

“不过我不觉得他的书不好，你要是喜欢...可以看看。”

云向晓说道。

“嗯，我会看的。”

于是，她们两个又默默地走了一段时间，经过了戚无眠在意的游戏厅，也经过了其他一些地方。

戚无眠觉得她跟云向晓的距离拉进了许多，虽然自从书店之后，云向晓很少跟她说话。

她们两个人坐在公园的秋千上，远处的太阳已经渐渐地沉入了海底。

海边的夕阳总是美丽而充满悲伤气息的，戚无眠这样想。

她看向云向晓，还是那一副没什么多余表情的侧脸，在夕阳的映照下却又显得比平时生动。

想靠近她...戚无眠这样想着。

她想知道云向晓为何总是莫名流露出悲伤，那一份悲伤，她应该无法理解，但她想知道。

“拜拜，谢谢你带我四处逛了逛。”

戚无眠向她告别，云向晓只是点点头。

“看完那些书...可以跟我讲讲观后感吗？”

在戚无眠转身要走的时候，云向晓突然开口。

为什么不自己去看...

如果说出这句话戚无眠肯定会后悔...

于是说道：

“好啊，我会跟你讲的。”

夕阳下，她们的影子交织在了一起，云向晓轻轻点点头，转身迎着夕阳离开了。

戚无眠有些失神地看着影子，看着云向晓单薄的背影。

她们的距离似乎真的近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