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下成蹊 第8章 第 8 章

这个问题瞬间揭开了深夜里不为人知的秘密。蒋思成突然红了脸，他一手握拳放在嘴边咳了咳，一手转动轮椅背对了桃悦，说道：“你又讲胡话。”

桃悦很喜欢看蒋思成窘迫的样子，这可比他一贯少年老成的板着脸可爱多了。她笑嘻嘻地绕过来站在蒋思成面前，想要追根问底。

这时，常顺的声音传了来，“夫人，您慢点，当心脚下！”

“你不在里头照顾成儿，站这儿干什么？”

蒋思成回头看向垂花门，再转回时，桃悦已经不见了踪影。他轻轻松了口气，又将轮椅转回，面对着满桌狼藉。

蒋夫人已到近前，一眼就瞧见了满桌所剩无几的菜，她微笑着道：“看来成儿今日胃口不错！”。

蒋思成微窘，他道：“娘，你怎么来了？”

“瞧你说的，没事儿娘就不能来看看你了吗？”蒋夫人坐在石凳上，一扬手对着身后的丫鬟又道：“把这些撤下去吧！”

丫鬟遵命而行，常顺却借机往四下里悄悄张望一番，哪还有那小子的人影儿？

这时，蒋夫人笑着道：“成儿，你的婚期定了，就在下个月初八！”

蒋思成愣了一瞬，继而淡淡地道：“哦？这么快？”

蒋夫人早就习惯了自家儿子那张波澜不惊的脸，此刻见他毫无即将成为新郎官的喜悦也不在意，接着道：“不快，不快！娘恨不得你明日便娶媳妇儿进门，好了了娘一桩心愿。”

“娘！”蒋思成心中一动，“下个月便下个月吧！可有什么要我做的？”

“没有！娘今天来就是告诉你一声，好让你也欢喜欢喜，你什么都不用做，安安心心地做新郎倌就好！”

蒋夫人说完这事又东拉西扯了好一会儿，直到看见蒋思成隐有疲态才离去。

他确实累了，他已有许久不曾睡一个好觉。这会儿，他揉了揉眉心，叫常顺推他进去。常顺应“是”，刚要伸手去推却被另一双手抢了先。

他被这大变活人的戏码惊住了。怔楞时，桃悦已经推着蒋思成向正房走去，她问道：“你要成亲了？”

蒋思成闭着的眼睛陡然睁开，他以为桃悦早就离开了，不曾想她蹲在树上将母子俩的对话都听了去。

此时，他的身体略僵了僵，答道：“是。”

桃悦又问，“下个月初八？”

“是。”

不知不觉间两人已到了房门口，桃悦这才发现蒋思成的房门是没有门槛的，大概是为了他出入方便特意而为。桃悦便将轮椅轻轻往前一送，轮椅便骨碌碌转动，带着蒋思成到了屋内。她逆着光站在门口，扯着嘴角又问：“新娘漂亮吗？”

蒋思成已经控制着轮椅转了过来，他看不清桃悦的脸，但他隐隐感到桃悦的情绪似有不对，又觉得自己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胸腔之中盘旋。他并不知道两人之间这股莫名涌动的暗流是怎么回事，他只能如实回答：“我不知道，听说挺漂亮的。”说完，他自觉男子不该公然评论女子的容貌，便为自己不当的言辞而红了脸。

可桃悦并不知道他心中所思所想，她只看到蒋思成一瞬间绯红的面颊，便以为这是他作为一个准新郎羞怯的反应。她觉得自己作为朋友应该说些祝福的话，便哈哈笑着道：“漂亮好，恭喜你啊！恭喜！”

蒋思成听见桃悦的笑声，突然放松了下来，他松下僵硬的膀子，说道：“下个月初八，如果你还在平城，欢迎你来喝喜酒。”

“好！”桃悦一口应了下来。

距离下月初八满打满算还有半个月，要在半个月内准备一场豪奢的婚礼对于普通人家来说难如登天，但对于蒋家来说便是小菜一碟——只要有钱，便有无数的人帮你做事。

转眼十天便过去了，桃悦再也没有去过蒋家。

此刻，她坐在茶馆里，点了一壶茶，要了两盘佐茶的点心，一双眼睛时不时地扫过穿街的人群。

她在等持重和曲峰。

可是，这些日子以来，她没等到这两人，却听了许多平城的家长里短，其中说的最多的就是蒋思成的婚事。

这间茶馆里的人也爱谈论这些。

这时，旁边就有个中年人开了口，“唉，知道吧，蒋家二少爷要成亲了，也不知这宴席要摆上多少桌？”

另一人道：“听说了，听说了，不过以前只知道蒋家有个大少爷，这什么时候又冒出个二少爷来？”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听说蒋家一直都有个二少爷，只是是个瘸子，从来没出过蒋府！”那中年人说着还摆出一副自豪样，仿佛他知道的是多么了不起的消息。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哈哈，我有个亲戚的侄女的表妹在蒋府里当差，听他们说的。”

“呦，瘸子呀，有姑娘愿意嫁？……”

他们的议论好像无数只苍蝇的振翅声，钻进桃悦的耳朵里，让她本就烦闷的心情更加焦躁了。

终于，她“啪”的在桌子上摔下一小块碎银，逃也似地出了茶馆。

一路到了歇脚的客栈，进了房她便开始打包行李，准备去刘县找持重和曲峰。

恰在这时，“咚”的一声，一块玉佩掉在了地上。

桃悦把那玉佩捡了起来，握在手上摩挲了会儿，便觉触手温润。再瞧，这是块上好的羊脂白玉，被雕成了龟鹤齐龄的图案。桃悦看着它，便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天因它而起的意外——蒋思成菲薄的唇擦过脸颊，有淡淡的温度又有些痒。

桃悦脸上红了红，一把将它塞进了怀里，心里头又改了主意，直奔蒋家而去。

蒋家静园。

常顺提了壶茶走在游廊上，突然就被人从身后堵了嘴巴，往拐角里拖去。他大惊失色，一手使劲地往下掰着捂住他嘴的手，一边发出呜呜的求救声。

“别叫，别叫！是我呀！”

这声音有些耳熟，常顺为了自己的小命果真不再挣扎。渐渐地，身后的人松开了他，他回头一看，哈，不算是熟人，可也是认识的，他想：“这不就是那个和自家少爷抱在床上亲嘴的男人嘛。”

常顺不太喜欢他，总觉得一个男人长得唇红齿白的缺少男子汉气概，何况他还和自家少爷抱在一处，常顺真怕自家少爷被他带坏了去。当下看清是桃悦，便没好气地道：“干嘛呀你？就不能走正门吗？”

“我就没有走正门的习惯！”桃悦傲娇地说着，又伸出手捅了捅常顺，压低了声音问道：“唉，我问你，你们未来的少夫人是哪家的姑娘？”

常顺立时警惕起来，“你问这个干吗？”

桃悦扭捏起来，“听说很漂亮，我去瞧一瞧有多好看？”

“我不知道！”常顺换了只手拎茶壶，抬起头来看着天，一副拒绝交流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