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下成蹊 第9章 第 9 章

桃悦见常顺摆出这样一幅面孔，当即眯了眯眼睛，一把揪住了常顺的耳朵，装出凶狠的样子道：“快说，别逼我揍你！”

常顺吃痛，整个身体不由自主地随桃悦的力道拔了起来，他“啊啊”叫了两声，桃悦丝毫没有放手的意思。他知道这位可是个无法无天的主儿，今日要是不说，没准儿耳朵真的要废在她手上了。又想，“识时务者为俊杰”，他便认了怂，忙拍着桃悦掐在自己耳朵上的手，说道：“你快松开，我说，我说！”

“你先讲。”

“啊呀，是锦绣阁张掌柜的女儿，叫张绣儿。”

桃悦得了答案才松开了手，她笑着道：“早点告诉我不就得了！”她说完转身就要离开。

常顺却抢着道：“你怎么不去问我家少爷？”他自觉得挨了欺负，很想找回场子来，便不咸不淡地挑衅了一句。

桃悦趴在墙头上，冲着常顺挥了挥拳头，怒道：“要你管！”说罢，她跳下墙头就不见了身影。

这时，蒋思成正在桌案前看账本。他虽然不管理蒋家的铺子，但是他却有自己的产业，这些产业都是蒋思成自己一点点赚来的。

很早以前，蒋老爷怕儿子每日呆在静园无聊，便将一家药铺交给儿子打理，不曾想蒋思成很有经商的天赋，短短时间内便赚了一笔钱，慢慢地他有了自己的第一家铺子，第二家铺子……

常顺进来的时候，蒋思成抬起头瞄了他一眼，问道：“泡壶茶而已，怎么去了许久？”

“少爷，你猜我刚遇见了谁？”常顺把茶壶放在桌上，倒了一盏茶，放在蒋思成手边。

这回，蒋思成头也懒得抬了，他淡淡地道：“你愿意说便说，不愿说便不说。”

常顺碰了个软钉子，但他还是忍不住告诉蒋思成，“是那个……那个来无影去无踪的少年！”话到嘴边，他机灵的拐了个弯，“抱在一起”这样的话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在少爷面前讲的！

蒋思成眼神闪了闪，把账本放在一边，端起茶来呷了一口，问道：“她来了？人呢？”

“又走了！”

“哦？”蒋思成看着常顺，不徐不疾地道：“你又想抄《士商类要》了？”

常顺呵呵笑了两声，摆着手道：“不，不，不，”又赶忙地道：“她问我，要和您成亲的姑娘是谁，然后便走了。”

蒋思成一惊，忽而觉得头更痛了。

自定亲以来，他便没有睡过一天好觉，自从见了桃悦后，更添了多梦的毛病，梦里五光十色，光怪陆离，却总有一个面目模糊的人存在，醒来后便感头痛，此刻他微闭了闭眼，仿佛能看见自己眼下泛起的浓浓青影。

他叹了口气，喃喃自语道：“她顽劣归顽劣却没做过什么天理难容的事，应当无碍。”

常顺不知道蒋思成是什么意思，他只能站在一边静静地听。

入了夜，桃悦潜进了张家。

张家在城东边有个三进的院子，一家人就住在这里。桃悦翻进内院，不多时便找到了张绣儿的住处。她左右看了看，见院中时刻有丫鬟婆子或进或出，倒比蒋思成的静园热闹许多，便借了院角的一颗石榴树，三两下登上了屋顶。

她伏在屋顶上，轻轻掀开了瓦片，便见一个身着粉色撒花软烟罗裙的女子正脚步轻盈地走向浴桶，桃悦还未看见那女子的面容，就觉得此女身姿窈窕，行动处似弱柳扶风，别有一番滋味，即便不是个大美人，定也是个娇柔的清秀佳人！

那女子屏退了丫鬟，轻解罗裳，迈进了浴桶，热气氤氲中桃悦在房顶上更看不清那女子的样貌了。她瞪大了眼睛，也只依稀看见女子左胸偏上的位置有一道疤，布在洁白的肌肤上显得尤为狰狞。

“呦，可惜了一身如玉肌肤啊！”桃悦轻叹一句，又在房顶上等了许久。

待那女子沐浴后，走向梳台，桃悦便在房顶上撅着屁股又挪了挪位置，轻轻念叨着：“让本姑娘瞧瞧你长得有多美？”

说话间，那女子已经在梳妆台前坐了下来，解了头发，翘着兰花指拿着把黄杨木梳子一下一下地梳着。她不疾不徐，一静一动间端的是美人姿态。

桃悦欣赏了半晌，终于在黄铜镜中看见了一个模糊的人影，竟然觉得有些眼熟。

她从房顶上飞身而下，在梳妆台南面的窗户上用手指甲捅了个洞，悄悄凑上去往里看，这一看不要紧，竟真的是个老熟人——这个叫张绣儿的女子就是曾经在四明山上勾引桃悦的玉琼仙子。

桃悦果真是没想到，蒋思成竟然这样有“福气”——未来的媳妇儿美则美矣，却也是个货真价实的蛇蝎毒妇。

她蹲在窗下，深吸了两口气，平复了一番心情，嘴角悄悄翘起，心想：“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次看你往哪儿跑！”

玉琼仙子并没有察觉窗外有人，她梳完了头发，将梳子轻轻放在桌面上，对着镜子仔仔细细地端详自己的脸，仿佛她自己都深陷美色不可自拔了。

桃悦等了许久，就在她以为这个女人终于起身要去床榻安歇时，却见玉琼仙子站起了身，弯腰凑近铜镜，伸出手来在自己的脖颈和耳前一阵摸索。

不一会儿，一张皮就这样被她剥了下来。紧接着，一个陌生女人的脸出现了。

桃悦瞧的毛骨悚然，心道：“这不会是人皮吧？”再看这个女人已是另一番模样，长得鹰头雀脑的，一双眼睛像老鼠一样又小又圆，透出狡猾的样子，脸上还有星星点点的麻子，一颦一笑间哪还有半分美丽。

桃悦不得不再次蹲在窗下，以手抚胸，深深呼吸着，以期平复受惊的小心脏。很快，桃悦经不住好奇，又抬了头，就见玉琼把那张皮放进一个小瓷瓶中浸了浸，拿出来后对着镜子轻轻贴在脸上，用十根纤长的指头在脸上时而轻抚时而按压，须臾间便恢复了美人儿的样貌。

桃悦想：“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易容术？”

这一晚，玉琼仙子带给桃悦的视觉冲击很大，她回了客栈，仍心下难安，便在房间中走来走去，一会儿想到的是玉琼仙子丑陋的面容，一会儿是蒋思成俊美无双的脸。终于，她双掌一合，心下做了决定。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桃悦便背着早已准备好的包袱上了路，她要先去刘县找到二师兄和曲峰，因为她不得不承认，单凭自己的功夫恐怕难以将那恶婆娘一举抓获。

桃悦骑着从客栈马厩中偷来的马，一路奔驰，眨眼间便行了上百里路。临近中午时，她停下来在一处茶摊歇脚。可巧，刚刚喝下一碗茶，便听对面路上有人在说话，桃悦瞬间惊喜叫道：“二师兄！”

“唉？桃悦，你怎么又回来了？”持重说着和曲峰一同走进了茶摊。

三人坐下来，桃悦分别给两人倒了茶，这才说道：“师兄，曲峰哥哥，我看你们这趟也没什么收获吧！”她说着转而又颇为自豪地道：“可我有！”

持重和曲峰对视一眼，曲峰便问道：“怎么说？”

“我在平城里见到了她，”桃悦叹了口气，“她要嫁人了！”

“什么？”持重一口茶喷了出来，吃惊地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