饕餮女将养成记（美食） 第6章 汆鱼丸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是在那一瞬间，力气突然变大了很多……”萧珠回忆起之前的情形，总觉得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怪。

虽说人在危急关头，偶尔能超常发挥，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可自己刚才那一下的确不太可能，离谱程度堪比林黛玉倒拔垂杨柳。

显然，柳燕也深有同感。他试探性地问：“珠儿，你现在还有那么大的力气吗？”

“我试试。”萧珠从柳燕手里接过水桶，然后——

“砰！”

很显然，萧珠瘦弱的手臂根本承载不了水桶的重量。水桶重重地砸到地上，发出一声巨响。与此同时，里面的大青鱼一跃而起，竟然蹿出了水桶，滚落到了地上。

“不好！我的鱼！” 萧珠正要扑向那条在草丛里打滚的大鱼，柳燕却先她一步捉住了鱼，把它重新放进了水桶里。

回到桶里的大鱼总算老实了起来。柳燕的神情却变得有些恍惚，他转过身子，直勾勾地望着河岸的方向。

“也许，那是依依在显灵呢……”

柳燕的这句话，让萧珠心里直打鼓。

不不不，自己可是个相信科学的现代人，绝不要卷进什么怪力乱神的事件里。

“燕哥哥……”她小声呼唤。好在柳燕听到了她的声音，迅速地回过神来。

“珠儿别怕。这种事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发生。”他微微一笑，似乎想要抹去萧珠心中的不安，“到了家，哥哥就给你做吃的！”

“好嘞！”萧珠兴奋得跳了起来。

果然，美食能驱散一切阴霾！

“咱们今天做个‘一鱼四吃’，好不好？”回到家，柳燕提议道。

“一鱼四吃？”萧珠一脸震惊地重复道。本来，她只要有肉吃就相当满足了。柳燕的提议，大大超出了她的预期。

“这是因为，针对鱼的每个部位，都有最合适的烹饪方式。只有做法得当，才能充分激发食材的本味。”柳燕向萧珠解释道。

“鱼头骨多肉少，富含胶质，最适合用来煲汤；鱼脊肌肉紧实，富有弹性，适合煎炸炖炒等多种做法；鱼腩软滑肥嫩，肉多刺少，除生食外，亦可清蒸或红烧；鱼尾皮厚刺多，但肌肉之发达，丝毫不逊鱼脊，除了蒸煮等寻常做法外，还可以拿来炭烤……”

柳燕说得头头是道。萧珠一边点头，一边频频吞咽口水。

唉，别说是吃了，哪怕只是听着他讲，都能感受到食物的美味。

“一条鱼能有这么多种做法，燕哥哥真厉害！”她发自内心地称赞道。

柳燕笑了笑，似乎接受了她的赞美，接着又像想到了什么，道：“莫说是一鱼四吃了，当年柳家未曾败落时，一鱼十吃也是有的。”

听了这句话，萧珠的心头突然泛起异样的情绪。

柳燕分明也是柳家的人。可当他提到柳家的败落时，却像是置身事外一样。究竟需要怎样强大的内心才能做到这一点啊。联想到柳燕双亲和妹妹的死，萧珠越发觉得他的经历比一般人要丰富得多。

对此，她很是好奇。可是，若是贸然询问柳家的事，说不定会揭开柳燕的伤疤……

怎样做才能更加了解他，又不至于让他伤心呢？

“燕哥哥，你的厨艺这么好，到底是跟谁学的？”萧珠决定先讨论轻松一点的话题。

“没人教我，是我自己从书上学的。”柳燕答道，“我在家中藏书里，翻出了一本早已失传的食谱，就想自己做着试试看。结果，一做就停不下来了。”

“那时我天天往厨房跑。父亲觉得我不务正业，气得不得了，把我狠狠揍了一顿。直到他在生日那天尝到了我亲手做的神仙富贵饼，情况才稍微好一点。渐渐的，家里人都喜欢上了我做的饭菜，尤其是依依，成天缠着我给她做好吃的……”柳燕的嘴角微微扬起，仿佛想到了一些愉快的回忆。

“不过，这也许是害了她也说不定。”他的声音突然变小，嘴角也沉了下来。

“怎么会？”萧珠大惑不解。

柳燕摇摇头，似乎不愿再提。萧珠也不好继续追问。

“不过，这些都过去了，我也早该放下了。”很快，柳燕便恢复了平静，“而且，我现在已经有了新的家人——”

“新的家人？”明白柳燕指的是自己，萧珠的脸突然有些发烫。

“没错。”柳燕点了点头，道：“所以，珠儿你就放心吧，我是不会让家人挨饿的。”

“燕哥哥，谢谢你。”他的话，让萧珠心里暖暖的。

然而，柳燕却摇了摇头:“不是说了吗，我们是一家人。家人之间是不用说谢谢的。”

他顿了顿，补充道：“珠儿这么懂事，简直不像个孩子，太让人心疼了。”

萧珠心头一惊，只好打着哈哈说：“是吗……”

如果柳燕知道自己其实是个成年人，不知道会是怎样的感受呢……

看来，自己得表现得更像一个小孩一点。

还好，柳燕没有过多留意萧珠的神情。他走向厨房，捞起木桶里的大青鱼，然后手法娴熟地宰鱼放血，刮鳞去肠，再拿起菜刀劈向鱼鳃处，一刀至骨。然后贴着鱼骨起出一面完整的鱼肉，另一面也如法炮制，这样一来就得到了两条鱼肉。

柳燕拿起其中一条鱼肉，将它切成规整的几块，然后取了最靠近鱼脊的一块，先是用刀背将其拍松，再调转刀身，用刀刃将其剁成鱼茸。

到了这一步还不够。柳燕又拿起一根擀面杖，反复捶打案板上的鱼茸。

“燕哥哥，擀面杖不是用来擀面的吗？拿它擀肉是为啥呀？”萧珠问道。

“你猜。”柳燕一脸的高深莫测。

萧珠眼珠子一转，信心满满地说：

“我知道了，是为了把鱼肉做成饺子皮！”

鱼肉怎么可能做成饺子皮呢？她之所以这么说，只是为了更像一个孩子，逗柳燕开心罢了。

果然，柳燕从鼻子里发出一句笑声：

“这倒是个好主意。要是珠儿想吃的话，今后可以试试。”说着，柳燕挑起夹在鱼肉中的小刺，“不过，哥哥现在这样做，是为了让肉质更有弹性。”

“喔！”萧珠点点头。这就是所谓手打，不，棍打鱼丸吧。

直到细细的鱼茸变成更加细腻的鱼肉泥，柳燕方才放下手中的擀面杖。他将鱼肉泥放入盆中，摔打几次后，再往里倒入葱姜水、盐、蛋清和芡粉，接着用筷子不断搅合，直到鱼肉与配料充分糅合，变成顺滑无比的鱼糜。

到了这一步，柳燕才稍微松了口气，似乎对鱼糜的状态很是满意。他往锅里加了两瓢清水，待到水烧开，便抓起一把鱼糜，又从虎口处挤出一团鱼糜，让它“扑通”一下掉进沸水里。

粉红的鱼糜，立马化身为一颗雪白的鱼丸。紧接着，是第二颗、第三颗……不一会儿，浑圆饱满的鱼丸便将锅子挤得满满当当。等到鱼丸统统浮起，这道菜便大功告成了。

“第一吃，大珠小珠落玉盘——”柳燕模仿着饭馆里的伙计，一边吆喝，一边将一大盘白花花的鱼丸端上了桌。

早已饥肠辘辘的萧珠伸出手中的筷子，试图将鱼丸夹到碗里。可是滑溜溜的鱼丸像是成了精，巧妙地避开伸来的筷子，在盘子里直打转。萧珠非但夹不到，还险些把它从盘子里挑了出去。

“用这个吧。”见萧珠尝试得如此艰辛，柳燕向她递来一只汤勺。

萧珠忙不迭地接过汤勺，总算舀起了一个鱼丸。

她顾不上小口小口地品尝，而是将整个鱼丸塞进嘴里。还好柳燕做的鱼丸个头不大，不然萧珠真会有噎死的风险。

然而，即便到了嘴里，鱼丸依旧不听萧珠的指令。她刚用舌头把鱼丸推到左侧臼齿，想要狠狠咬下，不料鱼丸却又弹到了右侧，害得她险些咬住了自己的舌头。她只好再次用舌头把鱼丸推到左侧臼齿，然后，慢慢咬下——

负隅顽抗的鱼丸向牙齿施加了最后的阻力，终于溃不成军，在压倒性的力量下支离破碎。与之而来的是丰沛的汁水和嫩滑的鱼肉。在这小小一颗鱼丸里，鱼的鲜香仿佛浓缩了成千上万倍。萧珠甚至忘了咀嚼，而是沉浸在鱼丸鲜美的滋味和弹嫩的口感里。

“好吃吗？”柳燕笑眯眯地看着萧珠，又一次明知故问。

“嗯！”萧珠顾不上咽下口里的食物，连连点头。

这种纯手工制作的鱼丸，比火锅里的冻鱼丸要好吃一万倍！

“这才是第一吃，好戏还在后头呢！”

说着，柳燕离开坐席，又朝厨房的方向走去。

“燕哥哥，你还一口都没吃呢！坐下来吃几个丸子再走吧。”萧珠连忙道。

可是柳燕却摇了摇头：“耽搁久了，鱼就没有那么新鲜了。”

见他如此坚持，萧珠只好由着他去。接下来，柳燕又分别端来了糖醋鱼排、酸菜鱼头、以及压轴的凉拌鱼皮。

不出意外，每一道菜都好吃极了，尤其是那道凉拌鱼皮，看上去像是晶莹剔透的果冻，吃起来却又弹又脆。一口咬下去，甚至会“吱”地发出被挤压的响声。

柳燕还很贴心地准备了两碟蘸料，一碟是芝麻酱配香油，一碟是茱萸配陈醋。前者香甜浓郁，后者酸辣爽口。用筷子夹起一片颤巍巍的鱼皮，让鱼皮在蘸料里打一个滚，然后将浸透料汁的鱼皮放进嘴里……

啧啧啧，简直绝了！

眼看着四个碗里的食物都所剩无几，萧珠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皮。她本以为这场宴席会就此结束。哪知，柳燕像是变魔术一般，又从厨房里端出了一道菜。

望着那盘金灿灿的菜肴，萧珠彻底傻眼了。

怎么看，它也不像是鱼身上的东西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