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事后也没有来学校上课的,还有几个在楼下亲眼目睹了的学生,包括历阳。
通往教学楼顶的门通常都是锁着的,但也有没有上锁的情况。历阳会在门没锁的时候偷偷溜上去,坐在楼顶上,吹着风,看远方和日落。
她听到走进的脚步声,没有远远而来的大声呵斥,想来不是老师,便放心地保持着之前的姿势,闭着双眼微仰着头。
脚步声停在三米开外的位置,她感受到被人凝视的目光,终于转回了头。那是在刚刚结束的高一期中考考得年纪第二的陶淇淇,看起来筋疲力尽,像是刚结束一场浴血奋战的生死搏斗。
她手捂在胸前,似乎在克制着什么。她好奇地盯着历阳,急切却保函克制地问道:“坐在那里,是什么感觉?”
历阳想了一下,说:“有风。”
陶淇淇走到边上,想站上那半米高仅三十公分宽的围墙,还要防止掉下去,看起来有些难度。
在她几次尝试后,历阳在围墙上站起来,泰然自若地几步走到她跟前,蹲下身差不多高于她的视线,抓上她不知何处安放的手,“你要是答应我,不会做出跳下去这样的蠢事,我就拉你上来。”
陶淇淇看了看楼下,又望向眼前这个似笑非笑的眼前的女生,那一刻她太好奇了,顾不上承诺,也顾不上什么以后,重重地点了点头。
那之后,毫无关联的两个人似乎被强行扯上了交点。
两人办公室门前擦肩而过,历阳的母亲责备她私自篡改志愿,好在终于还是转到了理科班,陶淇淇的母亲呵斥她没有进入高二的紧迫感,要找老师好好聊聊她学习状态的问题。
两人在冬日的课间操梯上擦肩而过,肃萧的空气直击心肺,历阳混在人群里尽量跟上队伍,陶淇淇体力不支晕倒在路边,学生老师们围成一团。
两人在教学楼的楼梯上擦肩而过,陶淇淇双目无神,行尸走肉般下着楼,历阳则低着头急匆匆往上走,折回去拿被老班遗忘的元旦晚会签到表。
历阳伸手想叫住她,被来往的穿着卡通人偶服嬉闹的学生冲散了。
等她拿着签到表来到主楼时,在她踏上楼梯前,一个学生惊呼着发现了坐在窗户上的陶淇淇。她从门厅折回去,果然看到了陶淇淇。她立即双手交叉在身前打了个叉示意她不要,但已经来不及了,陶淇淇摇头的同时,纵身一跃。
血流到历阳脚边,她手里的签到表落在地上,沾上了血迹。
食言了……
答应的事,不能食言啊。
为什么都这样。
说好的会爱一辈子,为什么转身就去寻找自己的幸福去了。说好的会好好看着长大成人,为什么翻脸就不想再见面了。
烟花爆竹的声响近近远远,此起彼伏的,各处都弥漫着新年的幸福和年味。而卧室的窗帘拉得严实,邱莽窝在地板上,隐约透进来的光还可以分辨外面天色已晚。
屋内寂静的空气中突然传来刺耳的声音,电话响了,直到第三次响起时,邱莽才动了一下,爬起身艰难地走到客厅。
“莽子?”
“嗯。”邱莽的声音沙哑,拿开听筒咳嗽了好几声,“舅。”
“哎。”电话那头顿了一下,“新年快乐啊!”
“新年快乐。”邱莽平淡地回了一句。
“对不起啊,我这儿工期赶,头儿不放人,又不能陪你过年,”
“没事儿,我听那个女……肖阿姨说了。”
“那就行,我前几天接到你们班主任的电话了……你不是故意的是吧?”
“不是。”邱莽攥着听筒的手越发用力,咬紧牙关不发出多余的声音。
“嗯,那就行。”孙蔚的声音并没有因为听到否认而有所变化,“这事儿,不是你的错,你别往心里去。学校会处理这件事,那个学生的家长不会找你事。”
“嗯。”
“……我结束了尽快赶回去。”“我没事儿,你啥时候回来都行。”
“嗯,有啥跟舅说。”
“嗯。”
电话挂断,屋内重新陷入了安静,静谧的空气从四面八方压迫而来,裹挟着他,他的呼吸越发急促,胸口剧烈地起伏。
“为什么不能上课?医生说不能上你就不用上了?没病没伤的,怎么就不能上课了?不就是死了个人吗?那是现在学生心理素质太差,吃不了一点苦,家长们好吃好喝地伺候着,供着,钱不用你们挣,事不用你们操心,就学习就行了,这么简单的事,还一天天喊什么压力大,我看啊,你们现在这小孩儿,就是太缺锻炼,出去挣钱了就知道现在这日子有多舒坦,还跳楼轻生,知道啥是生吗。
“我就不信了,等开课了我再找你们校长一趟,还不行我就投诉到你们教育局去,马上就高三了,这课落下了谁负责,成绩下来了谁负责,学生学生不上课,这像什么话。”
历阳坐在餐桌边,头顶灰白的灯光蛮横而无力地照射下来,苍白地跳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