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之后很快就是新年,寒假前最后一场活动,就是学校的元旦晚会。晚会在学校主楼的五层报告厅举行,学生们自行报名各式节目。
为表演人员临时改造的更衣室,邱莽迅速换好衣服,出来时班上的五六个人吵闹成一团。
“你咋这么慢,要集合了。”洪东说道。
“我慢?还不是这位的牛奶洒我一身。”说着,邱莽的胳膊环住赵兆的肩膀。
“对不起啦菜哥。”赵兆一本正经地说,“哎对了,陶淇淇找你。”
“找我?真的假的?”
“真的,不信你问他们。”
“是真的,骗你干嘛。”
“刚没见着你让你等下去找她。”
几个人七嘴八舌地说道。
邱莽看了眼陈冉,难得没有看戏的神情。
“就拐弯那间。”
“哦。”邱莽不明所以地走过去。
“她们不会有人还在里面换衣服吧?”几人交头接耳低声说道。
“没听刚出去的女生说嘛,表演的服装都换好啦。”
邱莽敲了敲门,没有人应答,“陶淇淇?”
还是没有人回应。但门没有锁只是虚掩着的,在他敲的那几下作用之下,门自己缓缓开了,映入眼帘的却是一个坐在窗户上的身影。
女生回头,是陶淇淇。
“陶……”
那一幕在之后的岁月里,无数次出现在邱莽的回忆中,梦魇里,挥之不去。他还没来得及念出她的名字,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陶淇淇就跳了下去。
邱莽僵在原地,像是寒冬腊月被从头到脚浇了一盆冷水,浑身的刺骨。
楼下传来尖叫声。
后来发生的很多事他都记得不是很清楚,但他很清楚地记得很多人的眼神,不可置信,厌恶,责骂,憎恨。
于是,他是那场跳楼事件的罪魁祸首。
晚会取消了,他在各种盘问声中步入了新年。
“你为什么出现在女更衣室的门口?”
他记得他回答过这个问题,既然没人听他就仔说一遍,“他们说,陶淇淇找我。”
“他们,是指这几人吗?”
邱莽看了眼纸上的名字,点了点头。
“你确定吗?没有学生说,跟你讲过你这件事。”
第二盆水。
后半夜,班主任送他回家。在他家楼下,班主任点了个根烟。
“回去好好休息,别想了,剩下的事交给我们。”
邱莽佝偻着背,比班主任还要高一些的小伙子此时像个无措的孩子,他颤抖着声音说:“老班,我真没有去偷看女生换衣服,真的是他们说陶,陶淇淇找我……”
班主任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知道。”
这时,班主任的手机响了,他接起电话,听那头说了什么,简短回复道,“我知道了。”挂了电话,他掐灭手上的烟,“回去吧。”
邱莽不肯走。
班主任无奈,沉重地说道:“没救过来。”
邱莽瞬间感觉腿软要跪倒在地,四周天旋地转。
他不记得自己怎么回的家,也不记得班主任后来苦口婆心的嘱托。
春节前,他去了几次学校,但不是去上课,一个同学都没有见到。只是有一次撞见过陶淇淇的父母,在他结束“盘问”准备离开时,一群人堵着校长办公室,女人坐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势必要学校给出一个交代。
从女人的口中可以得知,她的女儿是个乖巧懂事的孩子,一门心思只知道学习,连只虫子都不敢踩死,更别说是跳楼了。肯定是那个男同学,欺负了她的女儿。
听到代之自己的名词时,邱莽心里咯噔一声,加快脚步离开了。
听说,这已经是他们第十几次来学校了。
听说,他们是想拿到赔偿金。
听说,他们老来得女,寄予厚望。
再一次来学校,邱莽在门口碰到了等着的班主任,几乎每次结束都会见到等着他的班主任。男人拍了拍他的肩膀,挤了挤笑容让他放松。
邱莽从兜里掏出银行卡,刚一出声就带着哭腔,他强忍着说:“这些钱,给她父母吧。”
男人愣了一下,他虽然从高一才开始带这个孩子,但也了解他家里的清楚。摁住他的手让他装回兜里,搂着他的肩膀到走廊边,“邱莽,昨天赵兆他们已经坦白了,他们之前在你出现在更衣室门口的事情上说了谎。而且,也有历阳的证词,她在楼顶见过状态不佳的陶淇淇,确实有轻生的倾向。警方目前基本可以判定陶淇淇是压力过大导致的自杀。目前的谈话,主要也是想把孩子跳楼的真正原委,完全搞清楚,所以不是你的错,以后不要再提这件事。“
“可是她父母……”
“这是学校的事,即使要出赔偿金,也是学校来出,你收好这些钱,不要再对任何人提起。”
邱莽点点头。
没有风,没有声音,静止得像是深海,将人溺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