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转身径直朝前走去。任禾话到嘴边也只能收回来,她回头望了望依旧一片漆黑的楼梯口,又看了眼前方,就亮度而言两边没什么分别,可前面这个人是敌是友自己也不清楚,贸然跟上去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任禾在心里懊悔,自己是脑袋里哪根筋挑错了,居然偏偏选在停电的时候跑到广场来,弄得自己骑虎难下,哪怕自己的确对他的话感到好奇,对未知可能存在危险的本能回避还是让她踌躇不前。
“放心吧,我不会害你。我要动手,趁你刚上来那会儿岂不是更方便?还要等到你平复过来,能够反应和反抗了才慢慢把人撂倒,也太麻烦了。”
【说的有点道理,但不多。】
任禾咬了咬下唇,犹豫着要不要跟上那人的步伐。
【听他说话,好像知道怎么从这里出去?而且——他怎么知道我想要出去?!】
“算了算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这个险,我冒了!”
任禾在后头的碎碎念被前面的人听得一清二楚,他笑着摇了摇头,站在原地静静等待身后的人跟上来。
明明什么都看不见,任禾却能感知到那人就在自己前方,两人间的距离只有两三步远,或许是到地方了,她感到前面的人忽然停住脚步在搬弄什么东西,没过多久,一只手伸过来将她拉进一个狭窄的空间。逼仄的环境令人难以舒展,虽不至于将人卡在两壁之间,可想要转身活动也还是十分困难。
任禾现在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对面的人自把她拉进来后便不言不语。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她根本无从得知。
这边的任禾一头雾水,对面的人却将头探出门外不知在看些什么。
又过了几分钟,任禾等得稍微有些不耐烦了,正打算开口询问对方,对面的人却抢先一步说了话:
“接下来的话,不到万不得已你不能跟任何人提起,也绝不可以让其他人知道我们今天的见面。”
说完男人停了下来,黑暗中,他那双眼睛竟出奇的亮。他就这样一直盯着任禾,什么话也不说。
任禾一开始还觉得对方莫名其妙,说话说到一半突然不说了是要怎样?不过她慢慢回过味来,试探着开口回答:“我答应你,绝对不会说出去。”
“好,不要忘了你今天说过的话。”
男人低头在身上摸索,几秒后,他将一小团纸塞进任禾手中,紧接着便说:“这张纸条会帮助你找到出去的方法——但只有你到了最下面,它才能起作用。”
“最下面??”
任禾一下子便想到了石拱门,还有那只从门中冲出的巨蚊...里面果然有古怪。
“那里有你想知道的一切,或许还会有意想不到的惊喜...只要你能保证自己活着到达目的地。”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因为我跟你一样,更确切地说,我曾经也是清洁组的一员。”
【什么!】
这个回答显然超出了任禾的想象,就在刚才她才终于确定了眼前这个男人的身份。错不了的,她认得这个声音,他就是广场上跟自己搭话的那个疯子!
【他现在说话一点也不像那天疯疯癫癫的样子,难不成他们几个全是装出来的?还有,他为什么会知道我是清洁组的?】
现在,任禾心中满是疑问,想了又想,脱口而出一个问题。
“你说你以前是清洁组的,那你认识林祺和安然吗?”
“不认识。”男人斩钉截铁地回道。
“诶?”
“她们在我离开后才进的清洁组,因此并无交集。”
“原来是这样...”
“等等,”任禾突然想起什么,“接待处的人跟我说过,之前没有人愿意加入清洁组,林祺、安然、陶宁是唯独的三个同意在这个组里工作的...她根本没有提过在她们三个之前清洁组其实还有其他成员!”
“她当然不会说,”男人的情绪显然没有任禾这么激动,他慢条斯理地说:“前清洁组早就被解散了,有关的一切资料也都被销毁殆尽,显然就是不想让人知道。更何况她作为前清洁组的一员,没有被清算反而还升官做了接待员,当然更不可能对任何人开口。”
任禾的面色渐渐复杂起来,果然是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反正我也活不了多久了,索性就把我知道的全部告诉你吧。清洁组之前做的是名副其实的清洁工作,我们负责清扫壁画及其下方三层,其中就有现在用来安置水箱和发电机的那层,剩下两层听说原本是打算改造成住宅区,只是才开工不久就被叫停,计划也就搁置了。”
“最底层就在那两层之中吗?”
“不,”男人摇头,“这两层下面还有一层,那一层才是这里的底部,我们从未被允许进入那里,只有得到特蕾莎许可的治安官才能自由进出。”
“所以你去过那两层,那里长什么样?”
在她问出这个问题的瞬间,任禾就后悔了。她敏锐地察觉到气氛现在非常不对劲,对面的沉默更是让人无比尴尬,只想找个地洞钻进去躲起来。
“那是我这辈子也不愿意再去一次的地方。”
任禾惊讶地抬头看着他,没想到对方最后还是开了口。
“当你亲眼看到那里的场景,就能明白我为什么会这样说了。对了,你们现在的情况跟我们当初很不一样,想要往下探索最好做好万全的准备——怪物就匿于黑暗之中。”
他不断渲染底下三层的恐怖,任禾被勾起好奇地同时在心中也打起了退堂鼓,命只有一条,万一下去就回不来了怎么办?万一他在骗人,底下其实除了巨蚊就是其他稀奇古怪的巨大昆虫,所谓的真相根本不存在呢?
“信不信由你,要说的我已经说得差不多了,还有什么问题最好现在赶紧问出来吧,以后就没有这个机会了。”
“我想知道,”任禾压低了声音问道:“我想知道,你这张纸条是怎么来的?”
“从一位治安官那里拿到的。”
“你认识那些治安官?”
“不,当然不认识,我只是刚好捡到了某位治安官的失物而已。”
【真有这么巧吗?】
“所以你也是刚好从他那里知道了纸条的作用?”
“不错。”
【世上哪有这么凑巧的事,我猜,一定是他跟踪某位治安官下到最底层的时候躲在哪里偷看到的。】
“对了,你刚才说现在跟之前情况不一样——具体是指什么?”
“那个时候,下面根本没有什么蚊子、蜘蛛,连只老鼠的影子也看不到。”
“!”
【没有,怎么会没有?!从壁画的内容来看这些东西应该已经存在很久了才对,他们那个时候怎么会没有呢?】
“你当时在下面真的没有看到过蚊子吗?!”
任禾身体不自觉向前倾,急切地想要抓住对方的胳膊问个清楚。
“没有,我敢肯定,在我们离开清洁组到你说的那两位加入并组成新的小队之前,从未见过壁画上的那些物种。”
就像有几十只蜜蜂围在自己耳边不停发出嗡嗡声,任禾的大脑陷入短暂宕机,她无法思考现在的状况,也察觉不出对方话中隐藏的讯息。脑袋里的线全部乱做一团,让她理也理不开。
“我好像,一时间想不到要问你些什么了。”任禾略带沮丧地说着。
“想不到就算了吧。啊,刚刚才想起来自己身上还有这个东西,对我来说它已经没有用了,不过或许可以帮到你。”
说着,那人再次往任禾手中塞了什么。
任禾将东西拿在五指之间不断摸索,忽地诧异出声:“打火机!你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黑暗中,她听到对面的人低低笑着,随后才传来他的声音:
“依旧是从那位治安官身上找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