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南鸢还真没想过改称呼,谢大娘子似乎也发现了,她看了看谢云络,然后笑着对夏南鸢道:“以后,你就叫我大嫂,不要再叫伯母了。”
夏南鸢脸颊红红地看了眼谢云络,转而甜甜一笑道:“好。”
她眉眼弯弯,甜美的嘴角微微上扬,如春日的暖阳般,格外的明媚。
谢大娘在行伍多年,乍一看到如此明媚的小姑娘,简直喜欢的,心都要化了。
“快进来,别在外边站着了。”
谢大娘一边将夏南鸢领进府,一边让身边的丫鬟将她给七夫人准备的东西,拿到正堂来。
“南鸢啊,你是不知道,嫂子在你小的时候,就很想把你抢来做女儿呢!”
夏南鸢脸红地跟她进门,这还是她第一次,来到谢七叔一家在京城的府邸呢!
谢家还真是一个武将世家,他们的府邸据说是先皇曾赐给谢老将军的一处亲王府,规格很大,分东、中、西三个院落,主体除了谢家住的几处房屋,便只有一个小型的后花园,以及三个大型的练兵场了。
而如今,谢家人交出兵权以后,府里的练兵场也随即荒废,变成家丁和丫鬟们运动的场所了。
谢大娘在回廊下带着夏南鸢,一边走一边同她介绍,重点告诉她一些主子的生活区,以及她理家管事的地方。
日后谢云络若是长留京城,而谢大娘则得回青州城照顾二老,这京城的府邸,就得全靠夏南鸢张罗了。
夏南鸢这些年跟着父亲继母在京,别说去学着管家,哪个夏府的下人真心将她当主子啊?
甚至她继母怕她日后嫁的比她妹妹好,连《女则》和《女戒》,都不让她跟夏南柒一起去读。
所以夏南鸢如今掌握的东西全靠她自己,甚至一个人偷偷跑到后院去研究她外公留下的医术,如今想来,她幸好没有跟夏南柒一起去学些禁锢女子的东西,不然她现在也没办法去做她喜欢做的医术了。
不过如今,谢大嫂却让她管家,夏南鸢心里还是很紧张,她不知道谢府的下人会不会也像夏府一样欺负她,谢大娘看出了她的窘迫,拍了拍她的手,安慰着道:“别紧张,这些事也不是让你马上做,嫂子先带你熟悉一下人。”
说着,夏南鸢就被谢大娘带到了正堂。
谢大娘所说的让她认认人,则是让谢府的下人们依次拜见,其中就有谢伯和紫鹃,夏南鸢一看到他们,顿时就有些愣住了。
谢大娘在一旁道:“这次上京,嫂子专门带了一些青州城里的老人,其中谢伯理家理惯了,没有谁比他对谢家的事物更熟悉,以后你有不懂的可以问问他。”
不知为何,夏南鸢对谢伯总是有些怕怕的,而谢伯在看到她那一瞬,浑浊的眼神也瞬间沉了下来。
“老朽见过七夫人。”
谢云络知道夏南鸢同谢伯之间微妙的事情,出言替夏南鸢维护道:“谢伯年事已高,不远来京实属不易,阿圆年轻操不了什么心,还是让谢伯跟在大嫂身边吧。”
谢大娘刚想说“好”,谢伯就立马回禀道:“老朽虽然年事已高,但此事关乎谢家,老朽不得不向大夫人和世子禀报道。”
谢大娘神色随即有些收敛,“什么事,需要谢伯您如此严肃?”
谢伯看了眼夏南鸢,突然朝谢大夫人下跪道:“老朽深受老爷和夫人之恩,一心只想谢府家和而平静,可大夫人可曾知道,此女不但同孙少爷曾有过前缘,她还被夏府嫁给了梁王最信得过的下属吴……”
夏南鸢恍然一惊,谢云络突然打断了他,“谢伯,既然您都说老了,有些闲事大可不用去管。”
“老朽并不是要管世子的事,而是这关系到谢家,尤其是您跟孙少爷的叔侄关系。”
“好了,谢管家,您老若是没什么事可做,可以多在府院养养花,种种树。至于他们叔侄间的关系,您老就别费心了,而且费心,也管不了。”
谢大娘突然出声,意思是让他没事别真把自己当个长辈一样,往自己身上揽事。
谢伯心里一大套“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家和才能万事兴”的道理还未讲出,便被谢大夫人叫去查看后院的下人是否勤勉。
谢伯欲言又止,不情不愿地离开,夏南鸢看着他的背影,心道她以后在府中,也没她想的那么顺遂了。
谢大娘似乎看出了夏南鸢的局促,笑着让她身边的丫鬟拿来她准备好的礼物,转移了话题道:“阿圆,这是你长大后嫂子第一次见你,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这些首饰有些也是老夫人备下专门迎接新媳妇的,你看了可别嫌弃。”
谢大娘开玩笑地打开桌上最先的几个首饰盒,分别是一副纯金镶嵌红宝石的头面,一个镂空点着花翠的金手镯,一根坠着海棠花的金步摇,以及一根和田玉的蝴蝶簪。
谢家三代武将,这些东西很多都是先帝的封赏,还有很多谢大娘没有打开的,夏南鸢看着,觉得太过贵重,实在不好意思收。
谢大娘也看出来了,笑着将那根和田玉的白玉簪插在她头上,然后便让丫鬟将这些首饰全都放到东侧的正房。
谢府的东侧院是谢大娘专门收拾出来给谢云络成婚用的,虽说圣旨下的急,夏南鸢和谢云络如今也算是夫妻,但那时他们在青岚山,事有缓急,谢云络都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出来,哪还有功夫去办婚礼呢?
如今,临州城事情办完,谢云络回京后虽说还有许多的事务需要处理,但举行婚礼,正式迎亲这个步骤还是要办的。
毕竟这可是他们谢家的世子成婚,迎娶的也是谢家未来的世子妃,总不能让外人看的,这谢家世子正妻的排面,还不如别家的小妾吧!
谢大娘将话同他们说了,表示婚礼的全程交由她办,谢云络并没有什么异议,“就是有些辛苦大嫂了。”
“没什么辛苦的,阿圆从小也是被我放在心尖上宠的,我总不能看着她偷偷摸摸地进门吧!”
“不然到时候连下人都能随意欺负她了。”
夏南鸢知道,谢大夫人是在给她撑腰,心里感动,也弱弱地点了点头。
谢大娘开心地让她尝尝厨房刚送来的点心,然后想起什么,看了一眼夏南鸢。
夏南鸢会意,“大嫂,早就听说了府里的练武场,我能否去那看看?”
谢大娘对她的聪慧感到满意:“当然可以,这两个是冷月和秋菊,以后要是紫鹃有事,就让她们去陪你吧。”
被点到名字的两个小丫鬟分别朝夏南鸢行了仆人礼,谢大娘说她们不过十三四岁,是谢家老仆人的女儿,可以放心用。
夏南鸢谢过谢大娘,便跟着紫鹃,带着冷月和秋菊去了谢府的后院。
等到他们离开,谢大娘才随即正色道:“方才谢伯的话你也听到了,虽说现在阿圆顶替的身份是已经去世的袁姑娘,但京城里太多认识她的了,不说别的,单是被夏家人一看,就知道是他们的女儿。”
“当初大嫂根本就不知道你在临州城的事,所以这圣上赐婚,也没能拦下,现在圣旨上明确写着是袁倏黎。若是被有心人发现,你这可是欺君。”
“咱们谢家,这些年已经经历了太多事情,如今景瑜的事情还没有办法同二老交代,你可千万别再出事了。”
谢大娘的担心不可能是凭空的,这几年谢老将军禁止谢云络练武和从军便是预兆。
后来谢云络又去北伐,得胜归来却被谢老将军打断肋骨,被迫远离朝堂,之后又去临州城剿匪。虽说谢景瑜犯了大事,但谁都知道他已经不想跟谢家产生关系,并且谢云络在这是立功了,而且功劳大到谁听了都很是震撼。
仅凭一己之力和三千兵马,就能打败了梁王十几万的大军,陛下听闻招他进京接受封赏,甚至还想提议,给他再赐一个身份高贵的姑娘当平妻。
面对现在,人人都想对谢家巴结的场面,谢大娘总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这种感觉实在令人担心,于是,她看着谢云络道:“嫂子知道,景瑜的事你另有安排,把他弄疯了,更好操作一些。可是你娘子的事,总不能也去把她的脸给变了吧?”
谢大娘说的事他当然不会,眼见大嫂为他如此担心,谢云络为她端了一盏茶,淡淡地道:
“大嫂,给我一周时间,你担心的事情,我会全部解决的。”
——
今日大雪。入夜,无边的浓墨遮住了点点的星光,层峦叠嶂的房檐,就像雪夜里张牙舞爪的巨兽,随时等待着,露出模糊的轮廓。
街上的更声已响了三下,临近皇城的太子府中,书房的烛光还未熄灭,里面映着两道人影,一道人影恭敬而立,而另一道,则焦急地将手里的卷宗全挥到地上,一刻都不想在书房里待着了。
“怎么办,谢云络不但活着回来,还成了剿灭反贼的大功臣,父皇都要给他封赏了!”
“要是让他说出,这次临州城之事本太子故意不给他兵马,害的他只能跟南晋借兵,父皇一但问起,本太子要如何去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