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卓书拦住想要进去点灯的卓蝶,见她满是不解的样子,摇了摇头,拉着她走远了。
渐渐的,传来了床榻摇摆的吱吱呀呀声,女子娇弱的低喘,随着吱吱呀呀的声音越大越急,娇喘也渐渐大声起来,最后几乎是嘤嘤哭泣,而后又伴随着男子低沉的安抚,一直到月挂枝头,声音才渐渐停歇。
事闭,白循唤人进来送水,卓书这才敢带着卓蝶进去伺候,进去前还千叮万嘱她只管点灯,不许乱看。
卓蝶见姐姐神情严肃,在血脉的压制下,只得唯唯诺诺地点头。
可正当推门进去后,闻到那奇异的气味,还是没忍住悄悄抬头偷瞄了一眼。
这一眼比便让她瞪大了眼睛。
那素来不苟言笑威名赫赫的大将军,此刻随意披着寝衣,露出结实的胸膛,而颜姑娘正靠着他的肩头,接受他温柔小意地喂水,还仔细地给她擦拭嘴角,将鬓边落下的碎发撩至耳后。
这份细致,恐怕身为女子的自己都比不上。
她还想再看两眼,却被卓书发现,看着姐姐饱含警告的眼神,她瑟缩了一下。连忙规规矩矩地退下了。
可脑中还不停回放着方才看到的画面,将军结实健壮的身躯,姑娘柔弱无力地倚靠着,露出的脖颈上还带着些殷红的伤口。她有些不解,将军对姑娘那般温柔,又为何会弄伤她,弄哭她呢?
此时,卓蝶心中百思不得其解的大将军正拿着温热的帕子,小心翼翼地给榻上娇柔昏睡的的女子细心擦拭着。
今天一回院子,卓书便给他汇报了颜执这一天的种种,细到响午起身后,吃了哪几道菜,哪道菜多夹了几筷子,事无巨细,除了中暑晕倒外,他也注意到颜执沐浴是连卓书也要屏蔽的。
果不其然,方才下人们进来点灯送水时,她一直遮遮掩掩的,倒难得见她这般害羞,等到人都退下,才安心地闭眼睡去。
所以这擦拭身子的活,白循只得亲自动手。
可手中的湿帕子一沾身,她便如同被针扎了一般突然惊醒,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很是惊恐不解,以为他还想再来一回,看他的眼神仿佛他是禽兽一般。
自己好心为她擦拭,好让她睡得舒服些,她倒好,只把自己当那等衣冠禽兽。
他怒极反笑,眯起眼睛,正待说些什么,却突然不知从何处传来一阵咕噜咕噜的叫唤声。
颜执立即得救一般捂住自己的肚子,满眼真诚地看着他:“我饿了,想用膳了。”
虽然身子十分疲惫,但现在总归是睡不了觉了,与其等他兽性大发,再一通折腾,先用膳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白循收回手,轻睨了她一眼,倒也没再说什么,起身让人送饭食进来。
两人用过饭后,颜执困意来袭,洗漱后便准备睡下了。
这时,卓书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进来:“姑娘,该喝药了。”
一时间屋里的两人有一瞬间的愣神,没有反应过来,这无病无痛的为何要喝药。
很快,颜执便反应过来,抬手接过那避子汤。
卓书看她要睡了,这才赶忙送进来,是以还来不及将药放凉些,颜执一时间喝不下,只得轻轻吹凉小口小口喝着,可这药本就苦涩难以入口,慢慢喝下更是苦得她整张脸都皱在一块了。
屋里的气压忽然下沉了,颜执莫名觉得白循此时情绪突然不快,脸上漫不经心的笑意淡去,满脸阴沉。
他在原地沉默了一会,直到颜执将慢慢一大碗的苦药汁都咽下后,撂下一句,“我去书房处理些公文,你先睡吧。”便大步离开了。
颜执虽然觉得他情绪捉摸不透,但也没放在心上,漱完口后简单收拾了一下便睡下了。
也许是今日着实花费了不少体力,她很快就睡着了,一夜无梦至天明。
她醒来时,屋里还是只有她一人,若不是床榻外侧留有的余温和床单上的褶子,她几乎以为昨晚那人并没有回屋。
卓书端着水盆进来,看她对着门口探头探脑,以为她是好奇白循在何处,便说道:“姑娘,将军一早便出门了,见你还睡着,特地交代我们不要吵醒你,连洗漱用膳都是轻手轻脚的,深怕吵醒你。”
她说完,还未见颜执有何反应,一旁的卓蝶倒是先笑出了声。
如昨日一般,白循早已出门,他和作息几乎和从前在白府别无二致,但是颜执自从离府后,便是睡到自然醒,她也不是嗜睡的人,起的倒也不算晚。
可惜颜执对她说的内容并不感兴趣。她回了神,问道:“将军出门前可有交代你,我今日是可以出门的?”
卓书面有难色,但还是点点头:“但是将军特地交代,姑娘能不出门最好,即便要出门,也要带着奴婢一起。”她说罢又小心翼翼地窥视颜执的神色。
她算是看出来了,她们家姑娘虽然看起来脾气很好,温柔娇弱的模样,但却是个不服管教的倔脾气,生怕她对将军的交代不满,她们这些做下人的夹在主子中间更是为难。
好在颜执虽然皱了皱眉,但也没再说什么,她心下稍安,正当她以为危机过去时,临出门前,她们家姑娘又犯倔了,放着好好的绫罗绸缎不穿,偏要穿她自己刚进院子时穿的那身衣裳。
虽说款式新颖少见,花样子也漂亮,可将军特意让人准备的衣裳更是鲜艳动人,最重要的是,做工和料子无不精良。
她好说歹说,却怎么也劝不动,只得作罢,只盼着姑娘先将军府时,将她这一身换下,不然若是将军见到了,怕是又要不喜。
将军一怒,姑娘未必会受到什么责罚,她们这些做下人怕是难辞其咎,一想到将军以往的雷霆手段,正值酷暑,她却出了一头冷汗。
今日出门,倒没受到任何的阻拦,甚至府中管事嬷嬷听闻她要出门,还非要给颜执抬顶轿子或是叫辆马车,被颜执连忙拒绝了。
清涿居和颜坊之间只隔着两个街坊,颜执和卓书两人一人一伞,步行了一盏茶的功夫便到了。
卓书抹了抹额头的细汗,看颜执站在门前仰视这小小店铺的牌匾,眼里的情绪十分复杂,似有对自己作品的满意和欣赏,可又带着点莫名的悲伤。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也不知是眼底的光,还是泪珠。
几日未开门,店里积了一层薄薄的灰,两人简单打扫了一下,又用了午膳,直到这个时候,卓书才感觉有些不对劲。
这店里,居然没有一个客人。
颜执给玲玉彩凤放了三天假,是以今日只有她们两人在店里,气氛有一瞬间的沉寂。
店里没有生意,卓书反倒是最着急的那个人,她看颜执忙忙碌碌,好似没有收到此厢的影响,心下更是不安,但又不敢出言提醒或是询问,生怕惹她伤心。
她百无聊赖地望着门口发呆,却见有个小姑娘正对着店里探头探脑,神色慌张。
一开始她还以为是客人,正准备出声招呼那人进来,却发现她穿的是白府三等丫鬟的衣裳。
她心理暗道不好,看着一旁专注研磨调色的颜执,她不动声色地假借打扫大门,悄悄地将那丫头领到一旁无人处。
听完她的前言后语,她自知此时不是自己能做主的,应先报给将军,至于让不让姑娘知道,也要看将军的意思,便恐吓那小丫头不许再来此处,得到她的保证后,才放她离开。
店里的颜执毫无察觉,里里外外都收拾干净后,她又不紧不慢地研制新的胭脂色号,试了好几次颜色,反复比对,却总是不满意,她气馁地洗洗手,对在一旁收拾的卓书道:“算了,今日就先到这里吧,我们先回去吧。”
卓书大喜,收拾东西的动作都快了不少,卓书满心欢喜地以为,按将军以往踏夜而来的出入习惯,今日必然晚于她们两回府。
却不料,当两人踏着落日的余晖回到院子里时,便见白循正大刀阔斧地坐在正对大门的太师椅上,手里拿着一本公文,显然是在等她们姑娘归来。
听见两人的动静,白循方才缓缓抬头看向来人,却在看到颜执一身穿着的瞬间皱起眉头,而后撇了她身后卓书一眼,见对方心虚地低下头,倒也并未多说,只让一旁如鹌鹑般不敢动弹的卓蝶服侍颜执更衣。
而卓书则趁此机会急忙跪下请罪。又将今天颜执的所有行踪一一禀明。
白循知道她素来倔强又固执,连自己若非用些手段,也难让她乖乖听话,虽有不满,却也并未怪罪,只是在听到卓书禀报金锁儿居然派了一个小丫头来向颜执求助时,眸色渐深。
“此时你就当做不知,不必多加阻拦,我自有安排。”
他看向屏风后头攒动的人影,心中十分好奇,对于背叛她的金锁儿,她会作何反应,这又能否成为他的筹码?
现如今,他得到了她的人,却更能明显地感觉到,她的心离他很远,远到他甚至不明她所求为何,这种难以掌握大局的失控感,他已多年未曾感受过,也不想再感受。
无论是她的人,她的衣食住行,她的心之所向,她的所思所想,他都想一一掌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