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十九的阵法究竟灵验与否,此刻正是验证的好时机。
叶栖站在原地,没有动弹。直到他的身后,传来一声惊呼。众人定睛一看,正是叶栖和晏十九两人——不必多言,此人才是真正的叶栖。
被识破身份,假叶栖的脸宛如墙皮般慢慢剥落,露出里面惨白的,毫无血色的一张女人脸。
男人的声音逐渐被江思燕像哭又像笑的声音所代替:“我寻你寻得好苦,原来你在这。”
话音落,她风似的向叶栖和晏十九两人飘去,身上原本的长衫霎时间被血染红,化作一件红色的嫁衣。
“不好!”云行川和柳槿慈正待有所动作,只见晏十九抽出一把油纸伞,在江思燕即将接近的那一刻打开,遮挡在他和叶栖的面前。
林清霜认出,这是那日抵挡住自己一掌的伞。
再看晏十九,举起油纸伞的那一刻,整个人好似变了一般。他随手把伞扔到一边,笑嘻嘻的一把掐住江思燕的脖子,将她举到半空中,开口说话的声音完全与他本人不同,是一道爽朗清脆的少年声音:“你是什么东西,竟敢在本座面前撒野?”
说罢,他狠狠地将她掼到地上。叶栖躲在晏十九身后,早已吓得瘫软在地。这时,他感到一只小手扒住了他的肩膀。那只小手冰凉,不似活人。叶栖哆哆嗦嗦的转过头,距离自己脸极近的,是一张腐烂的婴孩脸,上面的蛆虫钻进来钻出去,他仿佛感觉那很有趣,发出“咯咯”的天真笑声。
“这还有个小的?”晏十九挑挑眉,弯腰提起婴孩。
或许是他的动作太过于粗暴,婴孩不甚舒服的扭动了两下,发觉自己挣脱不了,忽的张开长满尖牙的小嘴,哇哇大哭起来。
那凄厉的哭声,刺的人耳朵生痛。而这声音一下子激起江思燕的凶性。
她发出一声嚎叫,扑向晏十九。
“见到本座,还不跪下!”晏十九那双本来温和的眸子在被附身后,怒目圆瞪,十分有威严感。江思燕的身体顿时不受控制的,慢慢趴伏在他的脚下。
“桑弦,你不要欺负她,她很可怜的。”晏十九忽然换回他原本的声线,为江思燕求着情。
名为桑弦的厉鬼一眨眼间占据了晏十九的身体:“你居然对鬼心软?说出去令人笑掉大牙!”
两人在那里激烈辩论着,但看在旁人眼里,晏十九更像是在用两种不同的声音自言自语。
半晌,晏十九收起油纸伞,一瞬间夺回身体的掌控权。他把婴孩还给江思燕,抬头询问着厅堂内的其他人:“你们认为应当如何处置?”
“自然是叫她灰飞烟灭!”叶老爷厉声道。
云行川看向叶老爷:“之前我同您提的事情,还望您考虑一二。”
叶老爷一下子噤声了。
他当然没忘,云行川要求他将江思燕供奉进自家祠堂以及好生安葬。可这……实在不合规矩。
“我可以保证她以后不再作乱。”晏十九道“可否将她母子交予我处置?”
“你要他们母子有何用?”柳槿慈不解。
晏十九从身后的箱笼里拿出一张黄纸,用小剪刀飞快的剪出一个女人牵着一个小孩的形状。他举着这张纸,贴到江思燕的额头上,咬破指尖猛地点在上面,他母子二人瞬间消失不见。
“我会带着他们继续扫除邪祟,直到他们还清他们的孽障。”晏十九举着这张剪纸,对他们解释道。
“这怎么能行!”叶夫人不满道“我的女儿,我的儿子,全部死于她手!难道就这么算了?”
“那你们在她生前凌虐她,又该怎么说?”晏十九反问道。
生前,她无力反抗,死后,必定要来找这些作恶的人讨要一个说法。这便是鬼的规矩。
“以我之拙见,晏兄弟的法子并无不妥。”云行川开口。他推算出一个适宜迁坟的好日子,告知于叶老爷,并说道“叶老爷,容我多言。我知您对我等做法定是不满,但若您想为子孙后代积些功德,最好按照我之前的吩咐去做,否则……”
即便他没有说完,叶老爷也明白其中意思,只得无可奈何的点点头。
在叶府休息一夜,第二天一早,众人动身离开。
“接下来我要前往大梁,就此与各位别过。”云行川向其他三人揖道。
“云大哥,我和你一起去。”柳槿慈立马道“昨日我已传书于家父,他称我虽为女子,但身为广陵柳氏长女,应多长见识才是。这一路,要劳烦云大哥了。”
林清霜懒懒的跟了一句:“那我也同去。”
见他三人有了新去处,尤其那林清霜,晏十九这辈子都不想再和他有接触:“好,那我祝各位一路顺风,我们有缘再聚。”
“你去哪?”林清霜斜眼瞟过去。
“这你管不到。”晏十九注意到他的目光,有意偏过头,不让他看到自己红色胎记的那半边脸。
“你的毒,不解了?”林清霜笑眯眯的问道。
晏十九这才想起:“你既然记得,就快些把解药给我!”
林清霜只是笑着盯着他伸出来的那只手,并不言语。
“我和你们不同路!”晏十九急了。
林清霜却不理他,转头对云行川道:“走吧。”
无奈,晏十九只得跟在他们身后。
云行川见状,唯有摇头叹息。
这晏十九也太过天真。捉鬼驱邪的仙门世家,哪里会有什么特制的毒药,林清霜多半是在诓他。
一路上三个大男人自然是骑马,柳槿慈坐马车。可晏十九自小在**长大,根本不会骑马。
“晏兄弟,你既不会骑马,这一路是如何到江陵的?”云行川问道。
晏十九脸红了红:“有进城拉草料的牛车,我就蹭一段路。没有,就走路。再说,我原本也不是特意要到江陵的。”
“那你原本是要去?”
“没有特定的地方。”晏十九抓了抓头发“一路走,碰到邪祟就停下。”
云行川了然的点点头。
林清霜对晏十九的事情根本不感兴趣,两人交谈,他就坐在马背上,百无聊赖的望着路边的梧桐树。
“若晏兄弟不嫌弃,可以到马车上来。”柳槿慈撩开马车的帘子,对晏十九道。
晏十九的脸更红了:“不……不必了。”
赶马车的是其他侍女,玉昙在马车里服侍柳槿慈,听闻自家小姐如是说,接话道:“小姐,不如叫他为我们赶马车好了。”
“不可无礼。”柳槿慈轻声呵斥。
晏十九反而觉得这是个好主意:“可以!正好让这位姐姐好好休息一番。”
赶车的侍女捂嘴忍不住一阵笑,直笑的晏十九的脸红的仿佛可以滴血一般。
村子并不大,晏十九着实没见过如此豪华的马车,更不会赶马车。那侍女在一旁耐心的教导他,晏十九红着耳朵仔细的学。他长这么大,还从未与女子如此亲近,不觉之间,整个人都好似蒸熟了。
教会晏十九后,侍女便骑马随行。
天黑之前,一行人到最近的城镇歇脚。
云行川等人出手宽绰,自然是上房。而晏十九摸了摸自己的荷包,待他们落座等待饭食时,才小声问老板:“掌柜的,你们这里有柴房吗,我借宿一晚。”
老板见他年纪不大,又是书生打扮,给他指了指后院。
“谢谢,谢谢。”晏十九拱手不住道谢。
在江陵叶府,晏十九混了几天吃喝。可最后解决事情的酬金,尽数交到了云行川,柳槿慈和几乎没怎么出力的林清霜手中。至于晏十九,叶老爷对他是一百个不满意。从建宁**出来,一路上晏十九会帮附近人家看看撞邪什么的,但大多是平民百姓。得到的报酬有时是几个铜板,有时是些粮食,有时晏十九看这户人家实在是家徒四壁,分文不取也是常有的事。
他爹是给他不少盘缠,可再多,也比不上这些世家子弟,哪里能随便挥霍。晏十九向来是能省则省。
一桌子珍馐摆上来,云行川唤着晏十九:“晏兄弟,赶了一天路,坐下吃些吧!”
晏十九的肚子早就叽里咕噜的叫起来,他盯着那香嫩的鸡腿,咽了咽口水,最终还是摆摆手,憨笑道:“不了不了,我不饿。你们吃着,我出去转转。”
他寻了一处阶梯,从箱笼里拿出干了的大饼,掰下来一块扔进嘴里。
望着贯穿城镇的清亮亮的河水,晏十九觉得,自己的大饼也很美味。
算了还是更新吧……
因为我又有存稿了嘻嘻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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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云泥之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