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渍 第12章 漂流瓶

盛暑邪厥，从没关严的窗缝攻讦。

姜圻睡眼惺忪，迷糊地趿拉着熊猫拖鞋、到茶吧机处，接水猛灌。

舒惬。

匮竭的神经得以活泛。

他进浴室洗漱，没热粥，今儿无课，就约好的去言诺家，按惯例，肯定要蹭顿早餐吃。

这是多年积习相沿的默契，所以，当姜圻输密码推门而进，便看到客厅茶几充餐桌，摆放着用砂锅文火慢煲的老鸭汤，汤汁澄清香醇，还有爆炒蒜蓉时蔬，碧翠，引得馋虫肆虐，以及两碟腌渍酱菜，配鲜甜的甘松粳米粥——药膳，功效主打补脾健胃。

舀粥。

滑喉。

熨胃。

满足喟叹。

寄居蟹·姜圻没少冗词赘句地吹彩虹屁，很有搞学术研究的经营范儿，毕竟，遇见过碾压1切的惊艳，那其它选项便是庸碌，惊艳当然值得歌功颂德；何况，他只会煮粥凑合，人对弱势领域的天花板，总会慕强，当然，他倒也不会自损，毕竟，喻霁白厨艺更差，煎蛋都能糊锅。

额(⊙o⊙)…怎么想到他呢？咀嚼，摇头，摒除自虐的精神挞伐，他续答道：“还有两门考试，暑假兼职先保持原状，然后会给学姐当助手，有报酬。”

粥碗见底，言诺又盛：“喻蔚庭还避着你？”

“致电不接，简讯不回。”

“做贼心虚。”

“嗯。”

“静揽时光可以考虑辞职，无接触，免袭扰。”

“我…”眸色晦暗，姜圻第1念头竟是迟疑，这让他错愕，毕竟，周日晨曦渐浓时，当他光脚自喻霁白家离开，而喻蔚庭失联时，过滤完前因后果的可能性，也曾有此打算；却话到嘴边，涩喉，停顿，鸦睫盛谜，他懊恼跟迷惘杂糅，又迅速自洽，“时薪够高还自由、偶尔酒水促销赚嗨的兼职，很难遇。”

“喻蔚庭作为老板，尚算满分，但他虽非稔恶藏奸之辈，却也有着疯批的诨号、不是善茬，跟同父异母的喻霁白1向势同水火，”京城金牌娱记的桂冕，并非浪得虚名，言诺若要深扒，那太多人会裸/奔，“蔺家那晚，他多半包藏祸心，罔顾蔺家排位，擅作主张，让你跟喻霁白坐同1桌，肯定在刺探别的什么虚实，后你夜宿喻霁白家，就逻辑闭环——凑巧里，通常藏着真相。”

即使沾酒就醉的后遗症，导致姜圻那晚的记忆、偶发性1键清除，但对言诺食辨劳薪的解析，他肯定站赞同方，只是…

酱菜脆爽，姜圻又夹1筷：“逃跑，永远无法迎来最终和解的呀。”

言诺思绪被牵拽。

唇瓣翕张。

她终是无话，因为溃脓腐烂的过往，无1处不彰显言辞辩解的苍白与徒劳。

竹筷横碗，姜圻换瓷勺舀粥，询：“颜姐怎么说？”

“无私交，不熟。”

“喔。”

“暗恋替身梗pass。”

姜圻抛重磅炸弹：“他说喜欢我。”

柳叶眉紧锁，言诺撂筷：【虽没指名道姓，但这‘他’，定是喻霁白。喻霁白啊，军政世家的标杆，新1代的预定领航员、掌舵者，他若张嘴，必君无戏言，所以，藉由呢？促成的动机是？】臂贴桌，抬腕，轻叩，她颅内遽速过筛，勾选，又否定，最终也没靠谱结论：“13年前村寨爆炸案，伤亡惨重，数据被销毁，我善后也还算干净，改名、换档案、物色领养家庭，赴京安顿等，按理说，应该没漏网之鱼知悉你牵扯在内，难道，他打时间差查到什么？”

该换双腿盘膝的坐姿为架起右腿，姜圻举箸咬着菜梗，美眸速眨，眼珠骨碌转悠，指尖细颤：“能让他以身入局？”

“挺扯。”

“嗯。”

沉默作配菜，直到餐毕。

因知言诺讨厌，姜圻主动包揽洗涮锅碗瓢盆的活计。

关好冰箱门，言诺凑近，把沥干水的碗盘收进橱柜，交代道：“粥1直煨在砂锅里，还热，捂着易馊，我便先给盛餐盒放冷藏室，你走时别忘带。”

“好呀，那我就可以多吃两顿解馋。”

“最近胃怎样？”

“挺好。”

“嗯，谨遵医嘱。”言诺抽纸，递给beta擦净湿手，“走吧。”

然后，姜圻再次踏足这秘密基地——悬挂满墙的照片，如水蛭吸附，让他毛骨悚然，是他初中毕业那年暑假、翻衾倒枕的噩梦素材。

恐惧葱茏。

鸡皮疙瘩爬臂。

却是言诺卧薪尝胆数载的稀松平常。

依旧恍若置身雪虐风饕，揪裤缝，姜圻腔调故作诙谐：“第1次进来，还是离巅赴京定居，你让我背诵养父母相关事宜。”

驾轻就熟地从叠摞的资料里翻找，言诺没瞅beta，伸冤：“我是让你熟记、没背诵，别混淆概念，”找到，将那沓A4纸递给beta自行鉴阅，倚桌，抱臂，“过分严丝合缝的信息链，会很假，反而是漏洞，所以记忆无需那么精准。”

姜圻接过，开始从首页字斟句酌地翻阅。

而言诺掷飞镖练。

嗖。

嘣。

良久。

姜圻唇色欺霜。

剥糖纸，言诺利索地把透明硬糖、塞beta嘴里：“漱着。”她挑了颗酒心巧克力糖，“这其中的纳垢藏污呢，涉及诸多恩怨，我尽量言简意赅地跟你絮叨。”咬碎，口腔被1刹刺激，紧接着涌向鼻腔，唉，1如既往的难吃，“喻蔚庭的亲妈，是喻家聘的花仆，外界流言蜚语各种版本都有，我暂无确凿证据辅验，但偏信其中1种，便是那女人蓄意勾引，跟他搞艺术、附庸风雅的爸厮混，欲借腹上位，成为豪门儿媳，1劳永逸。”

糖渍很好地熨帖了滚烫的心痛，姜圻舌尖顶腮，缓释麻痹感；这种陈词滥调的案例，实在没啥新鲜，俯拾即是，都不算典型，但，掺了喻霁白，总归牵惹心绪。

他抵触情绪的耽溺，却无奈缴械，

很明显，无论错认与否，被他裁纸刀抵颈脉、却只顾着关心他会被割伤手的喻霁白，迟钝，却所向披靡地，让他封闭的蚌壳，撬开条泄进天光的缝隙。

换单手掂着那摞A4纸，他右手腾空，摊掌，紧盯。

结痂的细痕早淡褪。

是呢，就连伤，都会很快从他生命里消逝。

余光瞥向beta，眸酿惊疑，言诺臂带腕动，嘣，又正中靶心，还挤掉1支绿杆的飞镖：“人心不足蛇吞象，后来东窗事发，很注重门第声望的喻老将军插手，就棒打鸳鸯散，亲自教养长孙喻盛伦。”

“长孙？”

“嗯。”

“喻盛伦呀，算是1桩秘辛里被牺牲掉的名字，鲜少人知了。”没掷，纤指捏着飞镖乱戳，言诺垂眸，瞥向桌面那张遭殃的铅笔涂鸦，糟乱如麻的纸上，写的全是1个名字、‘魏弋’，嗬地冷嗤，继续说道：“原本呢，故事到棒打鸳鸯这出戏戛然而止，也并无稀奇，宅门高院或寻常百姓家都屡见不鲜，却谁知这女人兴风作浪，愣是搅黄喻、郑两家的姻缘，明媒正娶变小三插足，气得喻霁白亲妈离婚带球跑，婚姻破产。她…喔，名字叫曾琴，还给喻盛伦灌**汤，把1前途无量的璀璨新星给成功带沟里，在澳屿赌场1掷千金，甚至为此徇私舞弊、挪用公款，据说还倒卖联盟机密。”

“人如今在哪呢？”

“行踪成谜，有的传流放塞布尔岛，也有说辞是通缉在逃。”

舌尖舔着快漱完的糖块，变薄，像刃：“算是已对喻霁白构不成太大威胁？”

言诺屈指敲桌：“你变天真了。”

游离的思绪被冰锥倏地钉死，姜芽暗唾怎么学会不谙世事的白莲花作派——阴沟的老鼠更腌臜！稳神，他翻页：“那喻蔚庭呢？”

“他爸妈旧情复燃的产物？”

“疑问句？”

“嗯，因为我觉得用‘筹码’修饰最恰当。”

纸张均乃特殊材质所制、遇水即溶，捻在掌心分明份量很轻，姜圻却觉灌铅鎏铜：“为何？”

虽共情耗竭、无法体悟哀矜勿喜，却也没幸灾乐祸的谤嫉，食指摩挲着唇瓣的言诺，只阐释由她追根溯源、所繁殖的客观：“当年若因怀他促成嫁娶，即便二婚，曾琴也算乌鸡变凤凰，但可惜如意算盘又落空，不过也没赔本，曾琴洗脑功力堪比传销，这不，他视喻霁白为眼中刺、肉中钉，挺够喻霁白膈应的。”

“好歹毒的1枚棋。”

“嗯。”

“所以我该怎么做，可以更好地规避喻蔚庭的算计？”

把戳满孔洞的纸揉攥成团儿、扔进玻璃瓶，瞰睨着它消融成浆，言诺迈步贴近beta，蜷指轻叩那页纸末端标红的几行字：“你说得对，逃跑无用，抓住对方的把柄，让他有所忌惮，才是真谛，对付喻蔚庭呢，据我推测，施蕴应是突破口。”

姜圻顺着她指尖去瞧：“施蕴？”

“嗯。”

“他是？”

“喻蔚庭的软肋，海氏建筑的少爷。”

“好。”姜圻天资颖悟、1点就通，对呢，断臂残肢的尸骸里摸爬滚打过，他才不是天真烂漫的漂亮宠物，绿色有机无害的蠢萌人设，可以用来迷惑、蒙蔽，但别真的认领，“我想办法。”

温室娇养的玫瑰，很好，但他俩都没被幸运眷顾，而言诺坚信，相较被剪枝、橱窗展览的所谓优待，放肆生长的野花，更适合beta，所以，她从未尝试遮风避雨式的庇佑，因为，风雨带来的不止摧残，还有浇灌跟滋养；赞赏地点头，她接续道：“喻霁白这次休假，节点很巧妙。”

姜圻诧异：“怎么说？”

喻霁白的资料1向机密，很难搞，言诺仅能从攒有的证据链、抽丝剥茧地推测：“像是故意抛饵，但钓的是哪条鱼，还没参透。”

指腹来回拨弄，被薄而韧的纸磋磨，拧眉，硌咬腮肉，姜圻兼权尚计：“选我扮演什么角色呢？”

“谜。”

“1切待定啊。”

“嗯，还需积攒更多指向性的证据。”

抿唇，哂笑，姜圻掀眸：“只能被动等答案揭晓，还挺窝囊。”

双手互捉腕、举臂高过头顶，言诺伸懒腰，附和道：“确实。我担心的是，巅南军警联动、全面清剿，而徐四，仅为穷寇末路的蛇鼠之1，你的脸太招摇，本就容易招祸，若再跟喻霁白有牵扯，更成靶了，势必会处境堪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