塘下月 第7章 第七篇：「福旺」

“嘬嘬嘬，福旺过来。”我拿着一根把肉啃得精光的猪骨头晃晃，唤着福旺。

“汪汪汪……”

痴儿则学着福旺叫，快步跑到我面前。

我摸摸痴儿的头，拿起一块肉专门喂给痴儿，笑道：“痴儿是小狗吗？”

痴儿点点头，吃着肉，腮帮子被撑得鼓鼓的，不断动着，卖乖回我：“痴儿是小狗，要吃肉。”

能怎么办？我顺着痴儿，又拿起一块肉喂给痴儿：“痴儿是乖小狗，再奖励一块。”

说完我又左右看看，见老季在自己屋，注意不到我们，小声催着：“快吃，老季没来。”

痴儿点点头，大力咬着腊肉，然后咽下，再用手背擦完嘴巴。

被抢了福利的福旺趴在我的脚边，哀怨地叫了声：“汪……”

我才注意它，扔下那根骨头，福旺高兴地立马站起，快速地摇着尾巴，吐着舌头，低头啃着地上的骨头。

我和痴儿则坐在一旁，看着福旺，不时摸摸福旺的头。

痴儿还说着：“福旺好不好吃?要好好长大。”

福旺是我和痴儿捡回来的，当时不过几个月大，甚至快要死掉。

……

“牙哥儿，他们在干嘛？”

痴儿拉住我，眼睛炯炯有神地盯着前方几人看去。

前方有三人正围成一圈，那三人我也都认识，长得又壮又高的那个就是村长的孙子杨斌，另外两个是经常跟杨斌一起混的同村小孩，又矮又瘦的那个是李大力，剩下那个正常身高，却留着一圈黑青胡茬的是波子，没妈没爹管到处混，有时还偷村民的菜，村民们见他可怜没怎么找过他麻烦，只是骂骂咧咧骂上几句没爹没娘养的，就由着他去了。

“嗷呜，嗷呜，汪！汪！汪！”

一声接着一声的狗叫声从人堆里传出，接着只见杨斌狠狠踢了那狗一脚，那只被围住的半大只黄毛土狗继续委屈嗷呜了两声，蜷着身子后退几步。

痴儿一贯喜欢小动物，有时甚至会拿出自己仅有的一些吃食去喂村里的野猫、野狗，我虽然不会那么做，但也断然不会折磨一个生灵。

“牙哥儿，他们在欺负小狗！”

痴儿焦急地说着，想要冲出去，制止几人的残暴行为，我手快，拉住了痴儿，痴儿太瘦小，冲出去，说不定还会被三人打一顿，而被打了，由于杨斌是村长孙子的身份，我和痴儿讨回不了半点公道，被老季知道了，回家我肯定又是一顿板子要挨。

“等等。”我小声劝着。

我紧紧盯着三人，观察他们的下一步动作，祈祷他们赶紧玩尽兴走掉，这样狗不会被欺负，痴儿也不用受伤，我也不用为难要不要冲出去而背负一切罪名。

可顽劣的孩童变本加厉，波子弯腰，在土地上捡起一块拳头大的石头，拿在手里抛了抛。

杨斌问：“你要打死它？”

“就一条野狗，死就死了，还帮村里除害，不让它咬人。”

波子无所谓的样子，没有一丝对生命的畏戒。

另外两人都同意波子的说法，却没想过自己的行为其实也是一种罪孽。

痴儿见状，看不下去了，不再等待，甩开我的手，冲出去，大声而无畏地喊着：“你们不准打狗！”

三人回头，见是村里的痴子，嘲笑道：“就你个痴子，还想让我们听你的，想讨打是不是！”

我虽然内心害怕，但不能放任痴儿一个人面对三人，我踌躇一下，还是从转角走了出去。

杨斌看见我，不以为意：“就说你怎么会让这个小痴子一个人出来玩。”

我躲避开杨斌的眼睛，望着那只眼神哀怨，瘸腿趴在地上的土狗，最终豁出去：“放了这条狗。”

波子讥笑一下：“妈的，就是一条野狗你也要管，不怕你家老头子回家揍你一顿，还是你和这个小痴子想现在就挨一顿。”

我握紧拳头，克制住自己的愤怒和恐惧，再咬牙说了一遍：“放了这条狗。”

痴儿和我站在一起，拉住我的手，气愤却坚定地说出自己的诉求：“放了这条狗！”

“妈的！”波子低骂一声，直接把手里的石头扔向我们，像个疯子。

我拉紧痴儿的手，护进怀里，再赶忙侧身躲开，直到石头落到地上，我才放开痴儿，上下查看痴儿有没有受伤，最后才把目光落到那硕大的黑色石头上，那么大的石头要是被砸到头，很可能会死去。

我将痴儿拉到身后，展示我的怒气：“疯子！”

痴儿是我的底线，若是痴儿出了事，跟他们打一架，被老季抽几顿也没什么大不了。

我也挽了挽袖子，准备干架。

“干什么啊！”

雄浑的声音传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只见铁匠李强华踏步朝我们走来。

波子看清那人是谁，慌了：“我先走了，上次拿了他的刀去卖了，被抓住少不了被打。”

杨斌也撒腿跑了，李强华与爷爷杨本川关系不错，被见到自己乱搞，说不定会告诉爷爷。

其他两人都跑了，又矮又瘦的李大力也不敢再停留，跟着跑了。

人都跑了，痴儿很高兴，脸上洋溢着笑容，快步跑到土狗前，一下又一下顺着狗的毛发，而土狗一改刚才的凶狠摸样，乖乖地低下头让痴儿摸，像是能分清好人坏人。真是有灵性。

痴儿招呼我上前：“牙哥儿，它好乖，我们把它捡回去吧。”

我为难，老季不会同意的：“痴儿，不行。”

痴儿很失落，拉住我的手去摸狗，柔软的毛发让手心痒痒的，我并不讨厌这样的感受。

我看着土狗，土狗也讨好我，低头蹭蹭我的手心，眼里有着明显的哀求与渴望，我又转头看向痴儿，发现了一样干净渴求的眼神，我知道我拒绝不了了。我跟随着自己的心，继续摸着土狗，说：“一起回去吧。”

痴儿：“狗。”

我：“一起都回去。”

痴儿偏偏头，思考着，我笑了，痴儿是个小痴儿，我要说的更明确一点。

“我们一起把狗带回家。”

痴儿终于明白了：“好！牙哥儿最好了。”

我笑了，我才没那么好，是痴儿太过于勇敢，我在被痴儿带领着。

痴儿抱起狗：“牙哥儿，它叫什么名字啊？”

我想了想，接过痴儿怀里的狗，道：“就叫福旺吧，取个喜庆的名字讨个好运。”

痴儿念叨几遍：“福旺，福旺，好听！福旺运气真好，福旺遇见了我和牙哥儿，有了家。”

回了家，老季见我们捡了条狗回家，骂我们吃饱了没事干，但对于我们要养狗这件事居然没那么反对，骂了几句便过了。

看来福旺真的福旺，我们的家庭有了新成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