塘下月 第23章 第十篇：「怪物」

凛冬将至，新年临近。

村子里的人增多，许多外出打工，上学的人都回家与家人团聚。只是今年运气不好，寒意浓重，下了好几场冰雹，地里的庄稼受灾，许多菜没得吃，甚至一些房屋都受损。村里采取了不少防护措施也干不过天灾，只能待在家，乞求老天爷不要再降灾祸。一些迷信的人甚至还上庙里求了签。

杨本川作为柿家庄的村长也为冰雹的事发愁。庄稼受灾，又没有足够的存粮，村民过不好年会闹事，说不定还不去上工修路，耽误了修路的事，他更是承担不起这个责任，到时候这个村长也就做到头了。

为了安抚村里人的情绪，杨本川用给杨斌订婚的借口让村里人去他家里吃饭，趁机说说冰雹和修路的事儿。我带着痴儿也去了。

杨本川：“各位乡亲们，今天呢是我孙儿订婚的好日子，大家好好吃。”

有免费的饭食吃，村民们都叫好。

我和痴儿坐在角落里的一桌，我们不参和他们的事，认真吃饭。

“痴儿吃这个，这个好吃。”

桌上的重磅菜便是那道烧白，自己养的年猪猪肉拿刀削成肥厚均匀的肉片，再抹上料，下面配上腌好的盐菜上锅蒸。肥瘦相间的五花肉肥而不腻，味道极好，下面的配菜下饭又香。要是不早些夹，一会儿想吃可没了。

痴儿也站起身给我夹了一块放到我碗里，让我吃。

“好吃，牙哥儿也吃。”

“好。”

我垂涎那块肉，夹起，混着米饭放进口里，果然如我想象的一样，肥而不腻。好久没吃过了，上次吃还是老季葬礼的时候。老季死后我很少提起他，有人觉得我对老季只有恨，恨他曾对我的严厉管教，就连痴儿都问过我——是不是对老季没感情？当然不是。我也曾怀疑过，我对老季真的只有恨吗？可我在吃烧白时会想起他，在拿起铁锯做工时会想起他，在与村里老人点头说话时会想起他，在擦拭他那根老旧铜色烟杆儿时会想起他......

在无数个时刻，我都会想起他，他贯穿在我的生活里，仿佛从未离开，只是真身埋在了那座矮矮的坟里。

我的异常反应引起了痴儿的担心，一双手从桌子下穿过来握住我，我看过去，拍拍他的手，点点头示意让他安心。

“我没事。”

话刚落，我猛地转头看向另一桌的角落。为什么这样？因为我感觉到那里有一双眼睛，一双毒恶的绿色眼睛在盯着我。

可转身，我没看见什么奇异的绿眼睛，我只看到了林子辰。

林子辰，他怎么也在这里？还有，他为什么用那样的眼神看着自己？

林子辰仰仰头，我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发现他的目光落在我和痴儿桌下相握的手上。

不好的预感在心里诞生。

下一刻，就听见林子辰站起身，当着所有在场的人说：“这个村子下冰雹，有灾祸都是因为他们。”

被指的人正是我和痴儿。我和痴儿也站起身，一瞬间，我们被所有人围观，数不清的眼睛盯着我们。

这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杨本川皱着眉头问：“什么因为他们？”

林子辰要毁灭我们：“因为他们乱搞啊，他们两个男人搞在了一起，这难道不是大逆不道？”

杨本川：“什么！”

林子辰还在说：“他们两个滚在了一起！哈哈哈！滚在了一起！”

芳姨：“子辰，你这孩子，话可不能乱说。”

林子辰：“他们都乱搞了，我这可不是乱说，我虽然也不是好人，但起码还是对女的感兴趣，他们这么做，就是冲撞村里死去的那些人，说不定还冲撞他那突然死掉的爷爷，所以村子才一直下冰雹，简直是我们村子的罪人。”

我松开了痴儿的手：“不是的，你他妈别乱说，我们不是村子的罪人，这就是天灾。”

“就是**，就是你们引来的！”林子辰歇斯底里地吼着。

杨本川面露怒色：“今天是我孙儿的喜事儿，不是让你们闹事的。”

一时间，我和痴儿落入所有人的眼睛里，我们像马戏团里被鞭打表演的猴子任人议论，任人取笑，我们的反驳无声，没有人听见，也没有人想听见。那些眼睛如梦中一般，在四周布满，想要逃离都是奢望。看着看着，我发现那些人的眼睛都突出来，还变成了绿色，而他们喋喋不休的嘴开始变大，变成扁形，长成黄色，成了鸭嘴，之前的病，他们又复发了。

绿眼睛、黄鸭嘴，组合在那些人身上，他们不再如常人，而是成了怪物。这些怪物这一次蚕食的人便是我和痴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