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回:南柯非梦蚁穴蛀王府,巫萨为媒祺王承旗鼓。(六)浮沉难料。
明仁太后卧在床上,韩山祠半蹲半跪在床侧,用一个瓷瓶接着太后吐掉不想喝的汤药。他神情谨慎,左顾右盼。
一旁的俞巍公公和竹厘公公面色不悦。又纷纷叹气。
太后接过俞巍递来的帕子擦嘴。
“好了,说说吧。你想做什么。”
韩山祠的眼睛谨慎地左右转了转。他知道俞巍和竹厘二位公公跟了太后那么多年,是比山祠自己更操心太后的身子的。王府里这样煞人的事情,没人敢和太后说,他到跑了来,二位公公都有些嗔怪山祠不顾及太后的身体。
末了张口,“太后如何吐掉这药,若是苦,孩儿给您加些蜜来。”他从韩琚的手里拿了一盘糕点,“这是孩儿制的蜜渍橄榄···”
太后撇了他一眼,抬手挥了挥,竹厘公公便将汤药和蜜渍橄榄都拿了下去。
韩山祠不明白,弱弱的声音说了句,“太后不喝药···那病如何好得起来···”
太后面色难看,没说话。
“你要趁此机会,踩上一脚。却不知,将来,她想收拾徐扶楹或者旁人时,会拿你当枪使,用你挡刀。想算计旁人,你妻主能任你兴风作浪?她看破你的行经,知道了你几斤几两,将来会放开手段去利用你。回去。”
韩山祠还没开口,就被太后看破。他扁了扁嘴,把**总口中咽了下去。退了几步,行了礼出了门。
太后看着门口,韩山祠的身影逐渐消失,叹了口气。
“没了徐扶楹,皇帝立马会提拔新人。京城的黎家、西京的白家,就算是商贾家,京城里还有一个中原叶家,只因为姓氏引人遐想,虽与北境的溪族叶家不是同根,皇上也没提拔呢。先帝与叶晷井的十年之约到了,皇帝一定会借此机会清理叶家。皇上想提拔谁,就能提拔谁。绝不会允许韩家独大。哀家若是放开手去了,山祠这个孩子总是莽撞,如何放心呢。”
竹厘公公奉上了太后爱喝的香饮子,神情变得谄媚,“太后说是为了侧夫人考虑,谁不知太后心尖儿上是唐主儿呢。只不过,唐主儿现在手段狠辣起来,太后心里实则愉悦,便不提了罢。”
太后饮了香饮子,听了好听的话,眉开眼笑,“这冰沃沉香水,从前看着那些年轻的傧侍们喝,还觉得无趣,嗔怪他们不懂得保养自己。谁知,老了、老了,哀家也爱喝起来。倒是越老,越像小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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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山祠他们,一直看着徐扶楹金簪玉钗多而妒忌。妒忌便生怨恨。男子之间的恨意往往来得莫名其妙。你有紫玫瑰色的胭脂膏子,我没有,我便要恨极了你。
你画了花钿好看,我也要恨极了你。
你佣人仆夫多,更要恨极了你。
而不似女人,女人在外行走时,很清楚要女人之间要互相帮扶联手,共成大事、共谋出路,很少与人交恶。女人心胸开阔,却又神思清明。哪怕从前有交情,一旦在事业场合上占了不同的队伍,又会立马反目。男人自幼听多了嫁高官、嫁豪富、嫁亲王、打小三,与美貌娘君私奔的戏文,只以为女人是自己的救赎,所有的男人都会害自己,都会与自己抢妻主,便分散开来,不能拧成一股绳。
徐扶楹刚入府时,颇得恩宠,韩山祠便看他不顺眼。徐扶楹用的珠翠多,母家补贴的东西多,更惹人眼馋心热。府里不喜欢他的人不少。
他的母亲徐从霜虽与此案无关,可大家族里的事情,谁有说得准呢。更有甚者,传言其实徐从霜是主犯,只不过家族里要保住这个高官,只能拿一个不过二十岁的小姐儿去顶罪。
又何况,若是此次被皇上定了重罪,那家族族人,势必也要牵累的。徐从霜若是被牵连,少则降职,多则被废。万一皇上不念旧情,只怕被发配也不是不可能。
徐连芝是徐寰尘的庶姐,只是寰尘的母亲没有嫡出的女儿,这个徐连芝便自幼在主夫公公身边长大。成为了他母亲的寄托。
徐寰尘功成时,身心伤痕累累。可徐连芝却借着他的功劳,去谋了一个不错的姻亲。娶了京城里大理寺少卿蔺紫安的弟弟,蔺想瑢。
传说蔺紫安即将升任大理寺卿。蔺想瑢的身板子便要更挺直起来。连带着徐连芝这个西京大同府少尹从六品都跟着横着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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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息传到糖粉宫时,唐王心里着实一惊。
芸儿将惜分钗主殿里的香炉都熄了,四处的小厮忙作一团。
徐扶楹身着软绸素面扶光色长袍中衣,看起来比平时更低调不少。他看见唐主儿来了,立马掀开了被子从床上下来,婷婷袅袅,扶着腰到唐王面前跪下。
“快起来!”
唐王见他这副恭模样,连忙扶他起身。
徐扶楹虽然起来了,先是颔首,复又抬头含着下巴,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着唐主儿。轻轻啜泣了几声。
“可是真的?”唐王这两个月,只垂幸了徐扶楹一次,便是从沈府宴饮回来那次。就这一次,真的中了?
“家里遭了事情,倾儿也不敢声张。可实在不能瞒过殿下您。这···这毕竟是您的孩子···先前岑哥哥的···所以倾儿便更加不敢声张起来。这些日子为母亲日夜担忧,不知倾儿有没有福气,能为您顺当生下这个孩子。”
他拿手心里的帕子,擦了擦眼泪。
唐王整个人蒙了,没想到他这样有福气,只是一次就怀上了。又唤了郭御医来诊脉,果真是有了。只是郭御医说,脉象不稳,似有滑胎的征兆,需要好生调养,更不能再忧思忧虑。又施了几针,要解肝郁之用。
郭御医走后,徐扶楹看唐王的脸色还好。便试探着要躺在她的怀里。听着她咚咚的心跳声,似乎稍稍安稳了些。他的小手捉着唐主儿的领子,悄么声地说了句。
“唐主儿好久没叫侍身的乳名了。好唐主儿,能再唤一声倾儿么。”
唐王没说话,手似乎无意识地抚摸他薄薄的肩膀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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