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天亮,芙芙在文竹馆胡乱晃,将二楼房间都推开看了个遍。
只见大大小小的阁间,原本是做赌场用,现在却清一色的都是卧榻茶桌。
“这么多屋子,都给谁住啊?”
芙芙不自觉问出声,身后却冷不丁有人幽怨回答道:“原先是给无门的人住!”
芙芙下意识一掌拍向声音来源,眼看是希之才在他脸前停住手,希之却下意识抱头,这一巴掌结结实实便是落在了希之胳膊上。
“啊!”
这便也就惊醒了陈平,只见他推门而出,拍拍百会穴,“大早上的在干嘛!”
“没什么,倒是小叔你快回宫去吧!肯定一大堆事情等着你,对了我这有把小弩,你看看做些更坚硬更牢固的,应该能对这次战事有帮助。”
芙芙看着陈平醒来,连忙跑去房间拿了弓弩。
三三却着急忙慌的跑上了楼,“小姐,那天那位大人又来了。”
陈平看着弓弩愣在原地摆弄,芙芙便也拉着他往楼下走去,但自始至终陈平这眼睛就没离开过这弓弩。
只见楼下果然是孟宽,不过这次倒没有带其他人。
“孟大人,中郎将才刚刚醒,您这就把他带回去吧!别耽误了正事。”
芙芙温柔出声,将陈平推给孟宽,只见陈平已经将弓弩开始拆分,而孟宽对陈平也没有过多在乎。
只见孟宽又向芙芙递出那块理字玉牌,芙芙连忙推回表示不必了。
这也才见孟宽说起正事,“芙小姐,宫里那位贵人昨夜吃了你的丹丸如今都还没醒来,宫里的太医也看不出什么究竟,不知道这毒可有解药。”
芙芙皱眉间音量提高几倍,“她全吃了啊?不是让她留着给那个伍家叛徒吃的吗?”
孟宽连忙解释,“听说只是混在茶里吃了少许。”
芙芙这才松口气,“那没事,让她多睡会吧!我这根本不是毒,是药来着,好不容易炼制用来止痛的,吃这么点就昏睡了,说不定是自己不愿意醒来。”
但药用了,也就是说,伍家那个叛徒可能出现了,伍瑭不见或许正是因为此事,也不知道能不能问出木易霖的下落。
孟宽却还是再次追问:“吃的多了也无事吗?”
芙芙双手环抱试探性将话题引到伍家那人身上。
“吃的多了就睡得更沉更死,若是好些天没人管就会渴死饿死,要是你们想审问那个家伙的话,剧烈的疼痛就能刺激他醒来。”
孟宽听见这话有些吃惊,虽然很快被压下,但还是被芙芙看在眼里。
只见孟宽再次行礼,“看来确实是该听张太医的施针即可醒来,我这就回去禀报消息。”
芙芙笑着拍拍孟宽肩膀,“我说的可不是我大姐,而是伍家那个,带我去廷尉狱审犯人去吧!”
孟宽却再次摇头,“芙小姐这话我实在听不懂,我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眼看着孟宽带着陈平走远,芙芙喃喃自语:“小心眼!还叫孟宽呢?四岁时候的事记仇记这么久,养马十年这事本质上不是该怪我那丞相二姐夫吗?”
说完却又觉得不妥,十年啊!人生有几个十年,因为自己一句话就毁掉了十年的仕途。
“小心眼,希望你这次能立大功,加官进爵吧!”
芙芙转身坐到伍瑭常坐的书案旁,随意看了几眼,桌角的刻字却突然钻进了眼睛里。
也不知这刻字被主人摩挲了多少遍,仿佛已经要与桌面融为一体,“应该是我离开的时候刻上的吧!”
“古木参差捧落霞,松叶径曲绕山斜。知君此去情偏切,但求折柳系春风。”
“可不是,你一离开,少主就把京师里得罪你最凶的这个文竹馆盘了下来,这诗他刻了许久。”
希之冷不丁又是一句。
芙芙忍不住翻上一个白眼,“你改名叫鬼之算了,走路没声音,说话光吓人。”
希之却还是一脸认真看着芙芙说道:“少主这些年已经很努力在将无门和太常寺变得正常了,他还要我转告你,之后无论是太常寺的人还是无门的人都不会再逼你推衍和占卜了。”
芙芙欲言又止,想起那日在青松山见到的人确实比前些年少了许多,“也就是说无门要散了?对我再没威胁了?”
希之点点头,更加严肃,“差不多是这意思吧!大多数无门的人其实都是京师的人,慢慢都已经在京师过上自己的日子了!”
芙芙抬手打算拍拍希之的脑袋,却见他又下意识抱紧,于是便也只轻轻拍了拍希之的手。
“这些和我也没什么关系,下次就别和我说了,只不过下次再遇到老盛头带人围我,我可就要动手了!”
希之这也才恢复了平常嘻嘻哈哈的模样,盘坐在田芙对面。
“你这田团子怎么整天打打杀杀的?是不是在佘国遇着什么大事了?你和哥哥我讲讲你在佘国发生的事呗!”
芙芙下意识抓上腰间的弯刀,眼前浮现起无数血色,差点连双眼都染红。
但很快又压制下来,看着希之微微一笑,压低声音,希之还以为能听到什么大秘密,笑着靠近生怕错过些什么。
“你可不知道,我已经不是我了,我已经变成鬼了,不过还好你是鬼之,不用害怕。”
说完这话芙芙笑的开怀,希之却一脸鄙夷的看向田芙,“咦!那我也早就不是我了。”
——
廷尉狱,刑房昏暗处,被捆在十字木架上人已再看不出是什么模样,但他却依旧强撑着,时而抬起头,好像在张望些什么。
只见他那衣裳已被染成了暗红,从袖口处才能看出衣裳原本的颜色是灰麻。
衣袂之下怕也早不是血肉模糊四字就能够形容清楚的伤痕。
伍辞眼神涣散间只看得清旁侧还堆燃着火光,面前三人的面容却早已模糊不堪。
伍辞努力睁眼隐隐只能看的清一个躺着,一个坐着,还有一个手里抓着皮鞭正再一次问询自己。
“刘让到底在哪里?”孟宽又是一鞭,伍辞却还挑衅一笑,吐出一口血沫,但说话已然是有气无力。
“这个问题……你们问了我不下一百五十遍了,无论……你们再问多少次,我……都只有一个答案,不,知,道。”
“再说……我伍家人会占卜,你们与其……与其对付我,不如把伍瑭那家伙…捆起来也打上一番,叫他告诉…你们刘让……到底躲哪去了。”
刑房内根本无法知晓到底过了多少时辰,伍辞只觉自己已然逐渐麻木,如今更是困顿万分,头不由自主往下坠便再没了意识。
但迷迷糊糊间却又被鞭笞而醒,伍辞忍不住一番挣扎怒目而视。
孟宽见人醒了,抓紧马鞭触向了伍辞其中一道血rou之中,拧转上几圈。
伍辞顿时浑身颤抖,一阵惨叫,却也依旧没有打算说出些什么,孟宽便也只好作罢。
伍瑭起身与孟宽换位,丢掉马鞭,反而稍舀了口水递到了伍辞面前,伍辞虽冷哼一声却也还是喝了下去。
伍瑭这也才略扬了扬嘴角,一副悠然模样,慢慢又将木瓢放回水缸之中,原来你还不想死。
“刚刚你其实提醒了我,我伍家也还有推衍之术,毕竟你们的计划已经泡汤了,反正一个临城王也闹不出什么风浪,倒不如我先帮堂兄你推衍一番命数如何?”
这也才见伍辞表情稍有了些变化,双眸略往下沉了沉,占卜术无法推衍自身命数,也无法推衍与自己毫无纠葛之人,伍瑭确实没法推衍出刘让的踪迹。
而我叛离无门如今也已经再没有人能为我推衍了,虽然我能推衍出刘让大破京师,杀进午门,却无法推衍出自己是否能活到那时候,若……
一旁的文蒲这才见有了动静连忙拉扯住伍瑭一番摇头,“不可!”差点少主便要喊出口,但余光里还是瞥见了一旁端正坐着的孟宽。
于是连忙住口,换了说法,“我听说推衍之术是要折损自身气运,甚至是寿数,如此伤及自身的邪术还是不要动用为好!”
伍瑭却将文蒲拉扯住自己的手一把甩开,面露寒光。
“那你们这两个废物倒是想想办法啊!我们三个领命在此日夜颠倒,守着个钉嘴铁舌的人物刑讯拷打,该用的手段都用了。”
伍瑭说完更是单手捧上了伍辞的脑袋,只见伍辞在此种境况依旧咧嘴大笑。
“你们倒是看看,他这幅样子像是会屈服的人吗?我可不想和你们俩一起等着被陛下斩首示众!”
文蒲依旧还想说些什么,伍瑭朝连忙朝孟宽递了个眼神,孟宽对视上一眼好像是看懂了些什么,连忙拉着文蒲坐下。
“卿正大人,这伍家人的事就让他们伍家人自己去解决吧!你我不眠不休,如今却依旧没法交差,不如让伍大人试试看。”
孟宽说完朝身后两个狱卒递上眼神,“来人啊!给这两位伍大人腾个位置!”
这也才见伍辞开口答应下来,“好啊!若是堂弟能帮我推衍出命数,我自会推衍出刘让的藏身之处,并如实告知!”
该发生的事总要发生,就算我泄露了刘让踪迹,他也还是会杀回来,但若能知道我的命数,一切就又不同了。
屏退众人,伍瑭、伍辞两人盘坐在一草席之上,不多时便已入定,但只见伍辞单手捏诀一番推衍。
伍瑭则往嘴中丢了颗什么丹丸,一刻钟到,伍辞口吐鲜血率先苏醒,伍瑭随后口吐鲜血苏醒过来,一阵虚弱。
伍辞浑身发抖,瘫倒在地,嘴中却依旧喃喃自语,“你先说!”
伍瑭笑着起身,拉起伍辞,擦干了嘴角血迹,也学着伍辞那副有气无力的模样说道:“堂兄,我算到了,堂兄的寿数有些少,只余三十年了!”
伍辞笑着点头,“够了,足够了!我将无门一半地图交给了刘让,他如今在青松山东南角的暗穴里!”
伍瑭笑着将伍辞扶起,但不知从何处已经从腰间掏出一把利刃。
伍瑭手起刀落间,任凭脸庞之上一阵温热,“但是堂兄的命,天说了不算,我说了才算。”伍家叛徒,你也尝尝背叛的滋味吧!
伍辞捂住脖颈倒在草席之上,一脸不可置信,嘴中依旧还想说些什么,却也只能被血沫占满!
文蒲一脸担忧连忙靠近过来,伍瑭却从怀中又摸出一个小瓶,倒了些药丸含服在了舌下,“不用担心,推衍之术我从来就没有学,刚刚只是做戏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