瑭芙录 第2章 永远别再回来了

“江湖组织，这么神秘吗？”

只见其中一个浑然无知的这么一搭话，一众人和着酒菜便开始了七嘴八舌。

“太常寺你们知道吧！就是那个司管宗庙礼仪和国运的地方，听说无门就是从太常寺伍家分出去的。”

“那可厉害，我听说伍家早在我大翰朝之前便是大家族了，这无门与太常寺背道而驰，莫不是走了什么弯路？”

说到这，众人一时连酒都忘了喝。

“怕是有可能，我还听说他们无门一众人都住在京师近郊的青松山上，荒山野岭，也不知道干些什么不为人知的勾当。”

田瑜听此也压低了声音，顺着他的话说道:“不瞒你们说，我那个妹妹就可奇怪了，你们别看她现在又瘦又矮，其实小时候圆的和团子一般，再说你们没看见她今日里一脚就踢倒了两扇竹门吗？”

众人凑了过来，才又见得田瑜再轻笑一声，“也不知她用了什么诡术，力大无穷不说，每次吃饭都要吃上十碗，所以从来不和家里人同桌吃饭。”

此话一出，众人笑作一团，“难怪她出门总是戴着纱笠，好似见不得光一样。”

田瑜自然知道这些事都是胡诌，可是要有一件事是真的，田芙，你就完了！

“你们还不知道吧！她那个姨娘，叫什么叶青玲的，就快被她那些神神鬼鬼给害死了，我看也不过就是这三两日的事情了，你们就等着看吧！”

——

田芙回到家，看着一桌子精致的饭菜，又再看看偌大的桌子旁就自己一个人安坐，不由得便是想起了大姐二姐。

如今大姐在宫里，二姐在丞相府，都不是随意再能出来走动的身份，怕是再也回不到像以前那样了。

如此想着，田芙看向一旁帮自己布菜的卷丹，“诶，不要鱼，不要红椒，还有豆子也不要。”

卷丹正打算将田芊说的话再说一遍，田芙却不给这个机会，“对了，爹爹可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吗？”

只见卷丹手中动作稍稍停滞，避开了刚刚田芙所说的那些菜色，然后才回答道:“小小姐，老爷他忙于政务，怕是要等到晚上才能回来了。”

田芙叹口气也只能点点头，“没办法，谁叫陛下也只比我长上一岁，可苦了爹爹每天都在忙些琐碎的事情，真奇怪，难道没有其他人做了吗？”

卷丹不敢搭话，看看四周，田芙却看着碗里的菜色相当不错，将这些烦恼都抛诸在了脑后。

吃完第三碗，田芙又顺下一碗甜汤，这才心满意足，笑着揉了揉肚子，这才又想起了田瑜，“落葵回来了吗？”

卷丹摇摇头，稍作思索，“落葵？她一直跟着少爷，没见着回来，应该也是在丁香楼吃饭去了。”

“好吧！那我们去看看姨娘，虽然哥哥今天又虚张声势了一番，但能直接说出姨娘要完这种话，怕也不是胡言乱语。”

田芙说着便要往姨娘住处赶，卷丹却一番阻拦，“小小姐，老爷早吩咐过，叶姨娘生病了，怕大家过了病气，我们再等些日子，她病好些了就去看她怎么样？”

“卷丹！虽然平时都是二姐大姐带我比较多，但是叶姨娘是我的生母，如今她生病了，我总该是要去看她的，不然就是不孝了。”

田芙本打算将卷丹稍稍推开，却发现根本推搡不动，直到“不孝”二字脱口而出，这也才见卷丹将路让开。

田芙走到后院，远远也便看见叶姨娘屋子里来回有丫鬟走动，其中更是有不少丫鬟手里捧着铜盆。

“怕不是真出什么事了？”田芙一边说着加快脚步。

只见门口守着两个丫鬟，有人进出便将再门带上，连向自己行礼也不忘关门，饶是如何也看不清门内的情况。

“小小姐，我们回屋去吧！”卷丹依旧在劝，但田芙眼看着另外几个丫鬟停下向自己行礼，手里端着的铜盆之中，似乎隐隐还透着血色，便再忍不住往屋里闯去。

还未碰到门，却被门口守着的两个丫鬟与卷丹一起困住。

“放开我，我只是见见姨娘而已，你们在做什么？”田芙一番挣扎无用，但声音却传入了屋内。

不多时叶姨娘身边的贴身丫鬟便也来开了门，只见她虽尽力维持面上平静的表情，但依旧难掩声音的嘶哑。

“放小小姐进来吧！算苍术求你们了，这怕是叶姨娘见小小姐的最后一面了。”

说到最后一面，这才见一众人没了动作，苍术也再忍不住眼泪往外跑去。

田芙轻易挣开了三人束缚，踏进门内，屋子里的草药味扑面而来，入眼是楠木的茶桌，与自己记忆中一样，左侧靠里处才是姨娘的床榻。

茶桌旁两个丫鬟温着碗里黑漆漆的药，床榻边四个丫头正慢慢将叶姨娘扶正。

其中两个丫鬟拿了几床金丝蚕被垫在叶姨娘的后背，另外两个丫鬟则将叶姨娘一同馋起，这也才见叶姨娘坐了起来。

“下去吧！我与小姐还有话要说。”叶姨娘说话虽是有气无力，但一众丫鬟听此也便都退了出去。

田芙看着花颜月貌的姨娘如今却已是状如枯槁，一双眼睛更是往内深陷，下意识居然是有些害怕。

直到叶姨娘招了招手，田芙这才走近，坐在了床旁。

田芙一开口，声音便是有些发颤，“姨娘，怎么半个月没见，姨娘就病成这样了？”

叶姨娘摸摸田芙的脑袋，却还笑的开心，但田芙看来却好似苦笑，又见叶姨娘缓了一口气说道:“芙芙，姨娘终于等到你了，有些话姨娘一直想对你说，总算是有机会了。”

“姨娘别这么说，等姨娘病好了，我们俩就像小时候那样，姨娘摸着我的小脑袋，我们一起在院子里赏花，有什么话都能一起说的。”

田芙说着眼泪不自觉流出，但叶姨娘却依旧笑着，“芙芙啊！姨娘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说到底也是我自己做的孽，但姨娘马上就要走了，所以要把该说的话都说给你听。”

田芙将脸上的泪珠擦干，认真的看向叶姨娘，只见她已经看向别处，思绪也好像逐渐飘远。

“姨娘我啊，不是什么好人家出身，万分有幸的是我得到了太尉大人的喜欢，但太尉之所以是太尉却是因为他娶了长公主为妻。”

说到这，叶姨娘一阵自嘲自笑。

“本来我以为长公主在我入府前就已经离世了，我应该能好好留在他身边，可是他们却有两个女儿和一个儿子，更何况那两个女儿又不是我这种人能哄得住的角色，所以我能留在府里的机会便是，马上有一个孩子。”

叶姨娘看向田芙，却是一阵摇头，田芙没来由的便是一阵心慌。

“也不知道我到底是聪明还是愚笨，用了不该用的药之后，我确实有了孩子，但是我还是害怕的紧，特意找宫里的太医来为我诊脉，果然那位太医说，若是我执意保住孩子，等孩子再大些也只能是一尸两命！”

说到这才见叶姨娘已经哭成了泪人，而田芙已经怔在原地好似失了魂魄一般。

“我又能如何选？或者说我根本就做不了选择，我拿掉了我自己的孩子，才有了芙芙，但也正因为有了芙芙，所以我才能享受这些荣华富贵十二年。”

叶姨娘再次抚上田芙的脑袋，田芙往后退了半分，田瑜的话也再次回响在耳边，原来如此，若是父亲真的知道了这一切会怎么做呢？

叶姨娘说到这似乎更有力气了一般，紧紧拽住了田芙的小手。

“芙芙，姨娘已经知足了，但是芙芙，这件事情迟早会被人发现的，你要离开京师，越远越好，从此以后永远别再回来了，你听见……”

话音未落，门却已经被打开，田芙回头望去，只见二姐背光站着，不怒自威，无论是高高的发髻，还是金丝细绣的一身紫裳都与从前再没有了一丝相似。

却见田芊只是稍稍瞪上叶青玲一眼，便将田芙抱在怀里，田芙这才再忍不住，紧紧抱住二姐，一双眼里噙满泪水，“二姐。”

田芊拍拍田芙后背，温柔出声:“我家芙芙转眼间可是十二岁了，我可再抱不动了，走吧！这里不是个好说话的地方。”

田芙此时脑子里早已是一片空白，只能紧紧拽着二姐的手，似乎拽住了什么救命稻草一般。

田芊转身却又冷下了一张脸，看向门外的打算躲藏的田瑜更是一阵摇头。

田芊一只手牵着田芙，另一只手拽着田瑜的胳膊便也往祠堂走去。

田瑜，田芙，一左一右，一高一低，在田氏先祖的牌位前跪的恭敬。

田芊在门外一番吩咐，看着带来的两个心腹守在了稍远处，这也才进祠堂从供台上取过了家法。

田芙田瑜看着竹板上坠着的红穗子来回摆动，默默对视了一眼，自觉地伸出了双手，摊开手掌。

田芊一闭眼，第一板便是重重打上了田瑜的手心。

“你怎么敢的？田瑜！我说过多少次了，我不管你读不读书，也不求你能安安心心讨个官职混饭吃，只希望你安安稳稳的不要好色好赌，不要杀人放火，连这点都做不到吗？”

田瑜看着发红的手掌，二十好几的人也还一阵撒娇，“我错了，二姐，我再也不敢了。”

田芊一阵叹气，又再抽上十几个板子，见那双手红肿的不成样子，再狠狠打了几下田瑜的后背，这也才作罢。

田芙还没等到板子落下，手就已经微微发抖，等到板子落下却还是不安心。

刚刚姨娘与自己说的话他们究竟听见了多少，又或者说他们早就已经知道，只等把自己赶出府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