潭州纪事 第8章 诨名

柔曦这才知道，原来冯家的女孩们每日跟着少扬兄去学堂听课，她心生艳羡，便去问梅姨：“姨妈，红豆和明机去哪里了？我找不见她们。”

“她们在学堂里呢。”梅姨见柔曦心中所想俱形于色，心中不喜，她为人爽利，最喜快人快语，看不惯这种话里有话的小心思。

“这样啊……那她们什么时候回来呢？我想找她们玩。”

“你找她们玩什么？你都去讨米了，现在我给你找事做，你竟然想找她们玩？你怎么想的？”

柔曦佯作云淡风轻，“那我回去做事了？”

好好一个女孩子，说话畏畏缩缩，全无半点精神，让人看了就不喜欢，“你什么出身，你不知道吗？天天想着玩、玩、玩，你跟她们一样吗？”

柔曦连忙摆手，“没有，我没有玩，我。”

梅姨见她一副不长进的样子，又被自己吓得瑟瑟发抖，便从案上拿了一盒点心，“拿去吃吧，姨妈不是说你，姨妈是为了你好。”

柔曦道了谢，飞也似跑回作坊。她含住一块点心，飞快地剥麻。有女工听到啜泣声，左右看看，发现是柔曦，便问：“你手指痛吗？歇一会吧，每天第一个来最后一个走，真是造孽啊。”

柔曦抬头，“不痛。”

几个女工说说笑笑，柔曦完全听不见了，脑海里响起从前陈夫子的讲课声，开始背《蜀道难》。直到许久后，柔曦听到有人说“你们看梅娘的外甥女，莫不是傻子，叫她也听不见”，这才回过神来，朝那人道：“我刚才在想事情。”

“年纪轻轻想这么多事情，容易变老。”

妇女们七嘴八舌地说起来，“是啊是啊，我隔壁有个女人，也是天天想事情，二十四五的时候，头发都白了。”

柔曦心中惶惶，决定以后摒弃杂念。只是想来容易，做来何难！每此神游后，她又陷入自责、害怕之中，每日不得欢颜。

待到芒种日，书院放假，少扬带着一众姊妹们回到家来，刚下马车，几个奶娃娃便拥上去，去抢少扬带的礼物。少扬发完礼物后，见柔曦不在，便让明机去叫。

梅氏做了一桌好饭，众人入席后，少扬见柔曦弓着身子，便问：“柔曦，你有诨名么？”

柔曦摇摇头。

少扬道：“那我给妹妹取个诨名吧，就叫笑笑。”

话音刚落，柔曦唇角一弯，众人见状，纷纷目露嘉奖。那顿饭，柔曦从头到尾笑着吃完。当梅氏去收拾碗筷的时候，柔曦想上前跟姨母说自己要去作坊，又担心她骂人，只得悄悄溜走。刚走到檐下，碰到那群女孩，其中一个女孩说：“笑笑？笑话还差不多。”紧接着就是一阵欢乐的笑声。“那我们以后就叫她‘笑话’吧。”“叫‘好笑’也行。”

这日，冯家来了个女孩（笑敏），面色黝黑，身材矮小，衣衫褴褛，柔曦心想，总算来了个作伴的，希望以后能跟她成为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