贪图月亮 第9章 公文包

机场。

沈安拿到的信息只有对方的姓名和联系方式。听说是位空降的pm，所以她本来以为，对方起码也得三十出头的年纪。

等真的见到对方，她吃了一惊。

他穿着一件黑色冲锋衣，很年轻。

看着简直像是刚从校园里走出来的大学生。

她硬是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

“程经理。”

她走到他身边，“您好，我是梁经理的助理，我们梁经理今天有个应酬，脱不开身，所以让我来接您。”

睁着眼说瞎话，这种事她自从入职以来已经信手拈来了。

不能帮上司找理由的下属不是好下属，职场上总是要有人说些漂亮话来圆场的，谁管你到底是出去应酬还是单纯不想来，只要好听就行，没人会去追究的。

果然，对方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神色波动，甚至像是早就预料到了。

沈安伸出手，想要接过对方的行李箱。

关于眼前这个她未来的上司，沈安知道的信息实在太少了，也不知道对方是个什么脾气，更不知道有没有什么讲究，其实她心里也是打鼓的，万一是特别龟毛的上司，特别注重细节也不是没有可能。

不过他似乎比沈安想象中友好：“我自己来就行。”

等商务车到了，他也是自己放行李。

只不过一上车，他开口的第一句话是：“最近的几个项目，资料麻烦发给我。”

这个沈安早有准备，她把平板递过去。

说起来这还是梁经理提醒她的，说他可能会要看最新的项目资料。

沈安当时还不太信，哪有人长途飞机从国外飞回来，不好好休息放松就要工作的？

如果是她肯定先睡个昏天黑地再说。

没想到还真有。

真怪不得人家是年轻有为的归国精英。

他静静地滑动平板看资料，车里安静下来。等他把资料看完，已经过去大半个小时了。

他放下平板，看向窗外的风景。

这么些年，京洛并没有太大的变化，还是一如既往的繁华。

灯红酒绿，车水马龙。

沈安终于有机会偷偷打量这位上司。

他的侧脸无疑是很好看的。

棱角分明，十分俊秀。

尤其是在车窗外忽明忽暗的灯光下。

沈安不是颜控，但是她不得不承认这一刻有被惊艳到。

最重要的是，沈安觉得他身上有一种说不清楚，反正就是让人舒服的气质。

也许还是因为年轻吧，让人情不自禁地就放松下来，放松到她仿佛是来接一位年岁相仿的同事。

一句话脱口而出，“您有女朋友吗？”

这话冲出口，沈安瞬间想咬掉自己的舌头。

疯了疯了真是疯了，她怎么敢的啊？居然打听上司的私事？就算对方脾气温和，那也不是她该开口问的事啊！

他愣了一下，像是也被这个大胆的问题问住了。

顿了一顿，他才道：“没有。”

明明是大冬天，沈安却感觉自己冷汗都快下来了，因为她突然想起一件事——她是梁经理的助理，她是代表梁经理过来接人的。

出来做事最主要的就是眼力见儿，她现在一言一行都代表梁经理的意思。

他该不会误认为这个问题是梁经理要打听的吧？

那她就真的万死难辞其咎了！！！

沈安绞尽脑汁解释，极力撇清梁经理跟这个问题的关系，“哈哈，主要是因为咱们公司好些单身美女。所以您要是没女朋友的话，她们可能会很高兴。”

程璟皱起眉头，“我不搞办公室恋情。”

也许是说的太习惯，太顺口，他自己说完都愣了下。

不谈办公室恋情啊？

那岂不是公司那些单身女青年都没希望了？

沈安松了口气，还有些小遗憾，不过很快这口气又重新提了上来。

沈安脑子里一个咯噔。

完了，野鸳鸯。

对于职场恋爱，公司态度各不相同，有的公司禁止办公室恋情，有的公司却并不在意，浩瀚就是这样的公司。

浩瀚允许办公室恋情，但是不能高调，这算是默认的规则。

可如果新来的pm排斥办公室恋情的话……那些偷偷摸摸谈恋爱的小情侣……

光沈安知道的，就有好几对。

沈安张了张嘴，想试探他的口风。

没想到他咳了声，率先开口道：“不过，办公室恋情……也在情理之中。”

注意到她的眼神，他似乎读出了她心中的问题，“我不会介入下属的私生活。”

周一。

“你们见到新来的pm了吗？今早坐电梯的时候我遇到了！好年轻好帅，我还以为是咱们浩瀚新来的实习生呢。”

同事A：“他主动帮我开门诶，很有礼貌的一个帅哥。”

同事B：“昨天那咖啡机不是坏了吗？我今天上午去接水的时候已经修好了，还是个全能帅哥。”

同事C：“确实年轻，不过实习生不至于吧，听说他有二十六七岁了。”

无形之中被重伤的朱淼淼捂了捂胸口，心很痛，“好尴尬啊，别人二十七当领导，我二十六还是实习生。”

沈安赶紧安慰，“朱姐你是跨行跨专业，别有太大压力。跟程经理这种跳级狂魔比什么呀。”

“跳级狂魔？”同事们围了过来。

还不知道接下来要怎么分配重组，本着万一转正之后上司是程经理的原则，沈安通过自己国外同学的人脉打听了程璟的一些事情。

也算是了解了他这么多年在国外的背景。

“听说他原来是BA的，入职之后没花多长时间就升了高级分析师，又过了没多少时间就坐到了项目经理的位置，那可是BA啊，明里暗里排斥华裔跟吃饭喝水一样正常。”

有人不解，“既然是BA这种国际知名大公司的，为什么会来咱们浩瀚这个刚起步没几年的小公司。以他的晋升速度，留在BA不是很有前景？”

“多少人都拼了命地想留在BA呢，他既然这么优秀，为什么反其道而行之选择回国呢，不是白白放弃了大好前程吗？”

朱淼淼表示赞同：“我还以为只有我这种跨专业的才会来浩瀚呢。”

“看来周总挖他过来，一定废了一番功夫。”

所有人不约而同地点头。

“哎呀，管他为什么来浩瀚呢，反正现在来都来了，我只在意他有没有女朋友！”

“你的小九九藏都藏不住了，人家这么优秀，从学生时代应该就不乏女朋友吧。”

有人兴致盎然，就有人兴致缺缺，“年轻有为，帅气多金，说没有女朋友我是不信的，除非取向不一般。”

沈安郑重地咳了一声，刚接好的咖啡放在桌面上，她抬起了一只手：“你们的机会来了，程经理单身。”

“此消息可靠否？”

“可靠，当然可靠！他亲口说的，而且他说办公室恋情在情理之中。”

“那我回头要去程经理那组！”

“不反对办公室恋情？这么说他肯定之前谈过办公室恋情喽？感觉是个浪子啊……”

“金融出身的，懂得都懂。”

“管这么多干什么，食色性也，我真的吃这个长相。”

关于人员重组的事，按照别的公司的想法，可能就是打乱重新分，或者让两个pm来商量挑选，但是周则楷没有按常理出招——他让下属来选择愿意跟随的上司。

快下班的时候，他也统计好邮件，得到结果了。

梁之兮觉得他这实在是个馊主意：“大家肯定都选我啊，毕竟对另一位他们都不了解。”

“好歹我的工作习惯他们已经摸的很透了，不选我，难道选一个完全没有磨合过的人吗？”

“我也太胜之不武了。”

“自信是件好事，但你有时候真的自信得可怕。”周则楷摇摇头：“和你预料的恐怕有些差别。”

看清楚他发过来的名单，梁之兮：“……”

堪堪打了个平手。

想了想，她觉得也能理解，“浩瀚的男女比例放在那，新来的pm颜值身高都不错，又有BA的光环加身，选他也在情理之中。”

令她稍感宽慰的是沈安选了她，不愧是她带出来的。

其实是因为在茶水间的时候不少同事就表示想去程璟那组，沈安单纯觉得自己不是颜控，就算去了程璟那占一个坑也是浪费。

还不如留给那些花痴的单身女青年呢，否则万一她真去成了，别人不得群殴她啊。

除此之外，沈安也是有点心眼子的，她毕竟是梁之兮带出来的人。长得帅能当饭吃吗？来公司是上班，又不是谈恋爱。

在真正了解一个人的工作风格之前，还是抱有敬畏之心比较好。

周则楷叹了长长一口气：“什么叫喜新厌旧，什么叫只闻新人笑哪管旧人哭……”

周则楷余光瞥到梁之兮的表情，啧了一声：“你居然还这么平静？心理素质可真强大啊，不愧是你。”

“这又没什么。”

梁之兮神色淡定：“他们会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的。”

果不其然。

几天的功夫，B组已经哀嚎一片。

同事A：我真的气死了气死了！公司的网延迟了，会议记录晚了一分钟到他的邮箱，说我没有时间观念我认了，可他居然还问我是实习生吗？老子是正式员工！正式员工！

同事B：我发的PPT发错版本了，有三页空白，我说我马上把最新版本发过去，他说不用了，耽误的时间还不如他自己做。

同事C：你们都没有我惨，他直接开口让我改行。

所有人：“？？？”

同事C一脸苦逼，把原话重复了一遍。

“行研这种基础的东西都做的错漏百出，你应该考虑一下自己到底适不适合做这份工作，及时改行吧。”

所有人：“……”

沈安抱着手臂搓了搓，“咱们公司是不是空调温度调太低了，我怎么感觉最近好冷啊。”

有人拿着打印材料从茶水间飘过，阴阳怪气：“不是温度调太低，是因为咱们公司来了制冷机。”

选择了A组的朱淼淼这几天都开心得不得了，但是为了保持和她们同仇敌忾的立场，还是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大家都忍忍吧。”

短短一个星期下来，程璟的人气也从巅峰跌落到低谷。

从人见人爱变成喊打喊杀。

真应了那句——所到之处寸草不生。

他好像是专门来浩瀚找茬的，无论是谁都能被他一眼看穿，指出abcdefg条不足。

不到一周时间，B组的人被他收拾的服服帖帖。

B组成员就这么在找茬的阴影里活得战战兢兢。

一个个怨声载道，叫苦不迭。

当初一心要去B组的人如今像是被榨干了气血，有气无力，“梁经理，我想你了，我想回来。”

梁之兮优雅地把袖子从对方手里抽出来，“当初抛弃我的时候你走的很是决绝啊。”

美女同事一个鲤鱼打挺，“我跟程经理只是玩玩，逢场作戏罢了，梁经理我对你才是真爱啊。”

“我就是一时为色所迷……谁让咱们浩瀚僧多肉少呢？单身男同事实在少的可怜，好不容易来个帅哥谁不心动呢？早知道只能远观不能亵渎，还要被找茬……我，我还不如辞职了算了！”

被分走了一半的工作量，梁之兮觉得浩瀚此刻应该只有她是快乐的，“从前我对你们狠的时候，你们老是抱怨我严格，现在好了，来了一个比我更狠的。”

看看B组员工的黑眼圈，显然这个人比她狠多了。

BA作为业界龙头，内部管理向来以苛刻闻名。

他能在里面摸爬滚打到混出头来，就不必怀疑他的实力和管理能力，再柔软的人也被磨砺出了铁石心肠。

剩下的必然是雷霆手段。

其实，浩瀚也是时候该好好整改一下了。

浩瀚是周则楷亲自创业的第一家公司，充满了他的个人风格和特色，有活力，有人情味，优势很突出，但是缺点也很明显。

散漫，效率不够高，界限不清晰。

浩瀚的发展已到瓶颈期。

从前梁之兮就提醒过他，应该请一位擅长管理的人过来。

不过他从前创业的时候就很随意，搞得她摸不清楚他的态度，如果他只是玩玩，梁之兮觉得自己也没必要太认真，如今既然听了她的建议，想来他这次也算是想通了。

公司光靠她一个人是带不动的。

“这才哪到哪，只是个开始，你们等着接招吧。”

听了这话，一群人顿时怨声载道，叫苦不迭。

这时某位“罪魁祸首”就要被拉出来游街示众了。

沈安毫无疑问地迎来了一顿爆栗。

“我真不知道他是这种风格！我当时问他有没有女朋友这种私人问题他都不生气！所以我说他脾气很好啊。我没骗人……”

同事们显然不信，当初就是被她一番说辞搞得大家以为他是个好相处的人。

“还说你没骗人，那你为什么自己不去B组？”

“当然是因为……”沈安看了一眼梁之兮，嘴上抹蜜开启拍马屁技能：“当然是因为梁经理对我特别好啊，梁经理永远是我的planA！”

梁之兮对她的回答很满意。

事已至此，也不能挽回了。

有人叹气：“周总明明给了两周的休息时间，谁知道他在家待了两天就来上班了。刚回国就来上班的变态工作狂，我们早该认清的。”

“不过，难道他就没什么失误吗？”

“我记得梁经理本科也是京洛大学的，应该知道程经理一些事情吧？就那种黑历史之类的？有没有？越多越好！大学挂过科也算！”

“挂科……”梁之兮想了想，“那倒没有，他是跳级毕业，如果挂过科，学校是不可能通过的。”

“我的妈呀，果然是跳级狂魔。”

“或者，他喜欢什么？有没有什么偏好？我们可以对症下药啊。”

梁之兮真的帮不了他们。

她和他实在没有太多交集。

她对他的印象，就是成绩好，自尊心强，长得好看。听谁提过一句，好像他们那届喜欢他的女生挺多的。后来就出了那件事……

“那感情经历呢？有没有？”

梁之兮摇头：“我不知道。”

有人奇怪，“他这么优秀，不应该是学校的风云人物吗？”

梁之兮喝了口咖啡：“注意你的措辞，他是风云人物，但我是比他更风云的人物。”

全场：“……”

“唉，这么优秀，为什么会来我们初生牛犊的浩瀚啊。”

“梁经理你也是，我们浩瀚到底有什么魔力，引得你们这些京大的风云人物纷纷折腰。”

“因为……”

梁之兮一本正经地说：“待遇好！”

这其实也算是实话，虽然主要原因是当初周则楷求她过来救场，她正好无所事事。

她不缺钱，也不喜欢给人打工，所以读完研后做了些投资，主要还是天南海北地玩，但是给周则楷工作到底不算是打工，毕竟是发小。

当时他创业初期，到处缺人，他自己又要应付家里的事情，一团乱麻，梁之兮出于人道主义就来救场了，没想到一干就是好几年。

现在想想，真是亏大了。

不过浩瀚的待遇也是真的好，工作量不算沉重，很少加班，每天按时早早下班了。

没有高强度，不用背负很重的压力，简直是养老生活。

小公司就是有小公司的好处。

这点和BA就完全天差地别了。

“完蛋了，程经理竟然是这样一个无坚不摧的人。”

“竟然连一个弱点都没有吗？”

“工作起来，他简直就是没有感情的AI，难道生活里更A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