贪图月亮 第10章 丝绸包

说起来，梁之兮确实回忆起了关于程璟的一件事情，是关于辩论赛的。

之所以印象深刻，是因为那算是她赢得最险的一场辩论赛。

那是一场辩论社内部的友谊赛，氛围轻松，也没有什么重要的观赛领导。

友谊赛嘛，梁之兮准备的很随意。

尤其她还抽到了程璟作为队友，那时候他已经是新生里响当当的人物了，作为代表参与了京洛几个大学的联赛，表现的都非常亮眼。

内部赛的规则是学长学姐带学弟学妹，梁之兮和陈思琪打擂台。她的运气一向不错，连抽了两个实力不错的人。

她抽到最后一个，打开看到程璟的名字，梁之兮就差笑出声了。

这怎么打？

躺着都能赢啊。

尤其是看一眼对面的成员，怎么看自己这队都不会输。

人都有放松警惕的时候，就像这种自以为必赢的局。

一直到比赛当天，梁之兮才抽出时间稍微看了看资料。

临上场的时候看着自己的成员，她都还是信心满满。

然而比赛的过程却让人意想不到，对方出乎意料的团结，进攻地相当猛烈，跟打了鸡血似的口吐莲花。

半场下来，梁之兮就知道对方准备的极其充分，而对比之下，自己这边成员竟然念词的时候还在卡壳。

半场结束，梁之兮都懵了。

虽然卡壳的不是程璟，但是梁之兮明显感受到这场也不是他的平均水平，她低声问：“你怎么回事？”

程璟垂下眼睛，解释了下，“我昨天前天都有考试……当然，没准备好是我的失误。”

他顿了顿，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出内心的想法：“我以为有你在，我们一定会赢。”

梁之兮扶额，你说巧不巧，我也是这么想的！

她又转向念词卡壳的那个人：“你又是怎么回事？”

对方摸摸鼻子，“我以为有你俩在，我们稳赢啊。”

“……”

好啊好啊，原来大家的想法都撞到一起去了是吧？

好在他们这边到底还是经验比对面丰富许多。

大家也不再掉线了，硬是靠临场发挥扳回一些。

最后也是险险地胜了。

当时还有一件出乎意料梁之兮意料的事情。

比赛结束之后，听说私下从来话很少的程璟难得主动提议为了庆祝这次来之不易的胜利去聚餐。

不过梁之兮没去。

倒不是因为没空，而是他们一群新生肯定不喜欢跟前辈老待在一起，不自在，也玩不痛快，于是她打声招呼就先走了。

这算是梁之兮印象里大学期间和程璟为数不多的一次相处。

不过这倒也算不上什么黑历史，毕竟到底是赢了。

梁之兮浅笑，“怎么会有人没有弱点呢？相处时间再长一点，你们一定能发现他的弱点的，加油哦！”

她拿着自己的咖啡离开了茶水间，A组的人跟在她身后快乐地去工作了。

只剩下B组的人如霜打的茄子长吁短叹。

等她走后，茶水间有人低声议论。

“你们不觉得这两人不太对付吗？自从程经理来了之后，好像两人就从来没有说过话。”

“不太正常，梁经理人缘好脾气好，却从来没主动跟程经理说过话，看来程经理真的是个很难相处的人。”

“是深仇大恨？还是新仇旧恨？”

为了欢迎新加入的pm，周则楷特意在周末组织了团建。

团建的地点是攀岩馆。

攀岩是梁之兮的爱好和特长，算是正中她的下怀。

不过对程璟就不太友好了，听说他最近伤了手腕。

因为程璟才有的团建，他却没机会参与，自始至终自己一个人坐在休息区，只是目光望着这边。

因为风评直转急下，甚至没有同组的人愿意跟他坐一起。

别人都热热闹闹地凑在一块，闲聊，八卦，吃吃喝喝。

只有他，一个人孤零零地坐着，无人问津。

出了办公室，梁之兮第一次有机会细细地打量他。

沈安说他身上有少年气，梁之兮却不觉得。

也许是见过他真正少年的时候吧。

平心而论，他确实变了很多。

眉目间再也没有学生时期的稚气。

周身气场也变得凌厉。

毕竟是在BA磨砺了几年。

梁之兮感叹了下这世界的残酷。

哪怕是长得再帅，再优秀，如冬日风雪一般冷酷的上司和周扒皮也没什么两样。

女员工们通通祛魅了。

比赛结束，梁之兮不出意料地拿了第一名。

“梁经理果然是梁经理。”

沈安星星眼。

明明是同一起跑线，公司那帮大男人简直是废物。

攀岩这项运动，梁之兮从小就喜欢，也没输过谁。

梁之兮拿着毛巾走回休息区的时候，程璟突然递过来一瓶水：“喝水吗？”

“恭喜你，拿了第一。”

瓶盖已经被他拧开。

梁之兮愣了一下，有点出乎意料，她指了下自己的柜子：“不了，我带了。”

说起来，这算是他来到公司以后两个人说的第一次跟工作无关的话。

梁之兮没想到他会主动破冰。

为了缓和气氛，梁之兮也开口询问：“你的手恢复得怎么样？”

程璟晃了下手腕，“还好，就是短时间不能提重物了。”

以他为名，他却毫无参与感的一次团建……

梁之兮：“下次让周则楷重新弄个欢迎仪式。”

“还好，挺有意思的。”

有意思？

他就在这坐着，能有什么意思。

有一点梁之兮觉得奇怪：“周则楷说你是选的攀岩？”

言下之意，你既然手腕受伤，为什么还会选择攀岩呢？

程璟嗯了一声，“……当时还没有伤。”

这家攀岩馆她常来，有会员。从自己的专属柜子里拿了水杯，梁之兮重新在他面前坐下。

程璟猜测她有话要说，果不其然。

“你有没有……看到那封邮件？”

“邮件？什么邮件？”程璟想了想，“如果你是说大学的邮箱，后来我不用了。”

梁之兮在R国读研的时候，有一天突然收到了陈思琪的消息。

陈思琪说当时那件事她误会程璟了。

具体为什么，却闭口不提。

梁之兮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不过她既然说这是一个误会，后来也没再听说程璟做过什么事，所以……当初那件事就是个乌龙？

听说他国内的电话不用了，她几番打听要来了他的邮箱。

最后她发了一封邮件给他。

不过一直没有得到回复。

“对不起。”

“为什么道歉？”

“就是大学的事，那个时候我误会你了，当时性格也不成熟，有点偏激，说的话也不太好听，伤害了你。虽然现在说对不起，有点晚了……但是欠你的道歉，还是要补上。”

想想之前说过的话，梁之兮就觉得自己的脑子被驴踢了，人的中二时期真是不能回忆。

你有没有在深夜里为自己的中二流过泪……

梁之兮有时候临睡前也会想起自己做过的那些荒唐事，然后尬的睡不着觉。不知道为什么，她的中二期似乎特别长，哪怕到现在，她都不敢保证已经过了。

不过有一句话说得好。

人不中二枉少年。

程璟盯着窗外：“我早忘了。”

他似乎不愿多提及此事。

将心比心，梁之兮能理解他的心情。

有句话说，迟来的正义不算正义。

迟来的道歉大概也不算是真正的道歉。

他突然从窗外移开视线，正视她的眼睛，“我接受你的道歉。”

梁之兮：“那就……”

她想了想，不知道用什么词来形容，最后用自己的水杯碰了下他的：“谢谢你的宽宏大量。”

杯里的水晃动，漾出一丝丝涟漪。

“对了，”梁之兮拿出手机：“加个微信吧。”

她调到自己的二维码页面。

对面的人却久久没有动作。

梁之兮解释：“你加我，我好方便把你拉进公司的群里。”

“你如果不愿意加我的私人微信，可以之后把我删掉，没关系。”

“不是。”程璟拿出手机扫了码，“我没有那个意思。”

团建回来之后，两个人在公司的关系缓和了不少。

有时候在楼下咖啡店碰到，还会坐下来一起喝杯咖啡，聊聊工作。

很快他们就迎来了第一次合作，只不过不过不是项目，而是应酬。

今晚是承峻的陈总攒的局，来的人都是浩瀚未来潜在的合作对象，周则楷很重视，但是家里有事脱不开身，没办法只能让他们俩上了。

梁之兮套了件黑色西装外套，下身是白色长裙。长发用红色发绳绑着。

远远看着，像是一株长在雪地里的玫瑰。

程璟靠在墙边，出了一会神。

梁之兮走过去，“怎么了？”

他帮她拉开了门，“没什么。”

陈总是个直爽性子，上来先开了几瓶茅台。

“先说好啊，今天咱们不醉不归！”

程璟的眉头瞬间能夹死苍蝇。

梁之兮很快注意到了他的神情变化。

她心里暗暗同情。

他这些年一直在国外工作，恐怕是没见过这阵仗吧？

没办法，国内就是如此。

无论是办事，还是做生意，都离不开酒这个字。

她猜对了，程璟确实非常厌恶酒桌文化。

他在国外从来没有参加过这样的应酬，更没有这样谈过生意。

虽然来之前已经做好了准备，可亲眼看到这样的场景，还是忍不住内心反感。

“程经理，”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站起身，“听则楷说你之前一直在国外发展啊。我最欣赏年轻人了，既然回来了，以后想必有很多合作的机会，来，我先干为敬。”

陈总开口，“了不得啊，路总都亲自敬酒，程经理你面子够大啊，这不得回个三杯？”

程璟盯着酒杯，眉头拧的很深。

梁之兮：“注意表情，刚刚给你换成水了。”

程璟：“……”

他声音压的很低：“这也行？”

“有什么不行的。”

“年轻人绝不惯着。”

“……”

三杯下去，看着他空了的杯底，路总竖了个大拇指，“酒量可以啊。”

“年少有为，年少有为。”

陈总表示不赞同：“你喝的也太猛了，酒是要慢慢品的，不过我欣赏你这种冲劲，小伙子未来可期啊。”

整个大圆桌上只有他一个新人，他看得出，这些人并没有很为难他。

程璟猜想，这其中大概也有他是和梁之兮一起来的缘故。

接下来就是这些中年人的表演时间了。

开始轮流敬这里地位最高的陈总。

一个个祝酒辞说的天花乱坠，精彩纷呈。

程璟不得不承认，某一刻他简直听得叹为观止。有些人真是人不可貌相，敬起酒来那叫一个舌灿莲花。

就是李白活到现在，估计都玩不过这些人。

过了很久才轮到代表浩瀚的他们。

梁之兮的风格就很简洁干脆：“陈总，祝您生意越来越红火，今年承峻更上一层楼。”

“好好好，你这句祝福，叔叔收下了，说实话我今天没想到之兮你会来啊，好孩子，回家记得帮我给你爸带个好。”

路总：“我听则楷说，程经理跟之兮一样，也是京洛大学毕业的是吧？今天巧了，我们公司新来的秘书小栗，也是京洛大学的，来来来，跟你学姐学长打个招呼。”

一直坐在路总旁边的女孩，站起身有点羞涩地说：“学姐，学长，我是京洛大学经济系的栗徐宁，我听说过你们，都是很厉害的前辈。”

很漂亮，也很稚嫩，看一眼就知道是刚出大学的小姑娘。

路总拿眼神睨她：“别光说话啊，这不得敬一个？”

上司开口，不得不从。

栗徐宁倒了满满一杯，双手举杯：“学姐，在学校的时候就经常有老师提起你，我特别崇拜你，以后希望有机会能跟你合作学习，我先干为敬。”

梁之兮点了下头。

她喝完一杯，又要倒酒，“学长，我……”

还没等她说完，程璟率先开口：“不用敬我。”

气氛一下子有些尴尬。

栗徐宁偷偷看了一眼路总，好在他忙着跟陈总搭话，没注意到这边。

栗徐宁松了口气，把酒杯放下了。

少喝一杯，对她来说也算少点负担。

梁之兮借口上厕所出去了。临走前她用手敲了敲手机，示意让他看手机，程璟点了点头。

过了一会，程璟的手机响了一声。

“出来。”

程璟从包间里出来，就看到她靠着墙低头玩手机。

走廊有些暗，屏幕的亮光打在她的面颊上，为她渡上一层冷白色。

见到他出来，梁之兮把手机放进口袋，坦然自若：“走吧。”

“去哪？”

“回家。”

“回家？”程璟很意外，没想到是这个答案。

“嗯。”

和这些人虚与委蛇地恭维，的确不如回家洗个澡睡觉，不过他头脑还是冷静了下来，瞥了一眼包厢的方向，“可以吗？”

“有什么不可以的，酒也敬完了，回家睡觉吧。”

“工作不谈了？”

“你看他们有要谈工作的意思吗？今晚这个架势，你一个新人想和他们谈工作，起码得先干一瓶茅台表表诚意。”

“我知道你想拿下路总手里的那个项目，”梁之兮拍拍他的肩，语重心长，“但是程璟，你只是来打工的，不是来卖命的。”

“挨个打完招呼，让他们知道这世界上还有浩瀚这个公司存在，我们的任务就已经完成了。今天晚上来的老板太多了，机会轮不到我们浩瀚。”

她打了个哈欠：“人这么多，少我们两个估计也发现不了。”

程璟：“……”

地下停车场很安静，只有两人走路的声音，“梁之兮。”

“嗯？”

程璟斟酌着措辞，“你没开车，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朋友来接我。等会上去了，你把我放饭店门口就行。”

“朋友……”他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这么晚了，你还约了人？”

她似乎是在低头回消息，头也没抬：“嗯。”

到了饭店门口，程璟也下了车，他一反常态：“我陪你等一会吧。”

梁之兮：“不用，这门口停不了车。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在她的催促之下，程璟只好上了车。

看着他的车从视线里消失，梁之兮叹了口气，重新走进饭店按了电梯。

他可以走，但到底要留下一个，不然面子上说不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