贪图月亮 第3章 豌豆包

“你从图书馆回来了？”

邵冬阳看他的脸色，觉得有些不对劲。

他一回来就把书放在桌子上，盯着书架，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就在自己的位置上站了一会。

和平常不太一样。

邵冬阳从床上下来的动作都轻了，不敢出声。

程璟终于有所动作，开始整理书桌。

“……”

神经。

他就说不能天天往图书馆跑，学出毛病了吧。

“这还没到期末呢，你用得着这么努力吗？”他忍不住吐槽。

宿舍就没见过人，就见他每天早出晚归的。

有一次邵冬阳意外看到了他在图书馆的借阅记录，密密麻麻一长串滑了好几次都没看到尾。

难以想象这是他几个月内阅读完的书量。

就更别提在专业课本身上下的功夫了。

张墨盯着电脑，插话：“这还用问吗？他的野心都写在脸上了。”

程璟很明显就是奔着专业第一去的。

在京洛大学这样英才汇聚的学校，成绩虽然不是衡量综测的唯一标准，但是也占了最大的比重。

成绩好，选择就多，无论是奖学金还是日后出国交换，获得的资源都是最好的。

“程璟，”邵冬阳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有一个事我至今都没想明白，开学的时候明明说好一起进篮球社，结果你为什么跑去辩论社了？”

程璟：“感兴趣，就去了。”

邵冬阳：“……”

他感叹，“你的兴趣可变得真快啊。”

张墨终于把老师让做的表格给做完了，他合上电脑，“正常，京洛大学辩论社年龄比咱们几个加起来都大，名誉栏里名字都快放不下了。”

“篮球社虽然也很好，要是想结交些前辈人脉，肯定还是辩论社啊。”

程璟的注意力落在他的书桌上，“这是什么。”

“作业呗，”张墨转了转笔，“证券投资的李老师让我明天送到办公室。”

“你别说，李老师真是身兼多职，上次我去送作业碰到14级的学委才知道，他不止教我们班，还同时在教14级的计量经济。”

邵冬阳：“意思是我们到了大二还有他的课？那可太无趣了，他的课我每听必睡。”

张墨：“也不一定，还要看学校安排。”

十一点准时熄灯，张墨爬上床，握着手机正寻思到底是订七点半还是八点的闹钟。

身后一个声音传来。

“我明天去辅导员办公室，顺便给你捎过去。”

“真的？”张墨立刻摁灭了手机，“明天早上没课，睡懒觉多好！我就说大好的时光送作业可惜了。”

他一激动也没睡意了，索性掉了个头，凑近对方的床，“都说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才是真兄弟，程璟，我发现你这个人真的特别好，让人很有以身相许的冲动。”

“……”

“不过，你对我献什么殷勤啊，”他突然警惕，双手抱胸：“你该不会对我有所图谋吧？以身相许什么的，我瞎开玩笑的，你别当真啊，虽然你长得好看，但我不搞基的。”

程璟很有锤他的冲动，不过他忍住了，盯着天花板，他慢慢地说：“学委的任务是班干部里面最重的，我帮你匀一点也没什么。”

沉默了一会，张墨：“我此生非你不嫁。”

“……”

今年京洛的初雪来得晚一些，直到临近过年那几天才下了一场纷纷扬扬的大雪。

KTV包厢里一群年轻的男女或站或坐。

虽然才过去半年，但和高中的状态不一样，如今上了大学，女生都开始化妆，男生也开始注重穿搭。

习惯了面对穿着校服的彼此，乍一换上常服，差点都有点不适应了。

好在感情深厚，打趣几句又恢复了高中时期吵吵闹闹的氛围。

“诶，上一次聚会还是高考结束，眨眼间大一都过去一半了，也就趁现在有空多聚聚吧，以后估计人越来越少了。”

“出省的出省，出国的出国，好在咱们班大部分还是留在京洛本地上大学。”

“叶橙，程璟来了。”

最里面的角落里，一个坐着喝水的女孩子闻言抬起头。

她身着白色长裙，上身穿了件粉色马甲，背的是当下时兴的包包。

长发被她扎成一个丸子在脑后，几绺发丝垂落下来，更显可爱俏皮。

她只是看了一眼人群里格外出众耀眼的那个人，又很快移开视线，继续跟身边的人笑着说话。

“我记得你们当时不是同桌一年多吗？怎么感觉看起来生疏了？”叶橙身边的女孩压低声音：“我还以为你们毕业之后会在一起呢……”

另一个人也道：“对啊，你俩居然没在一起？你俩多般配啊，咱们班的第一第二，一个班长一个英语课代表，还是同桌。”

叶橙垂眸看向手里的水杯，笑了笑：“你们别开玩笑了，毕业之后，他没有跟我表白。”

闻言两个女生都是不信的神色。

“不可能吧，叶橙，咱们班里多少男生暗恋你你还不知道啊，我们都觉得班长肯定喜欢你的。”

“是不是因为你平常的姿态太高了，所以他不敢轻易开口？”

叶橙没说话。

“橙子，有的时候，感情不一定是非要男生来主动的。”

聚会结束之后，两个人沿着道路慢慢走着，热闹的一个晚上过去，总算有个安静的独处机会。

天空还在安安静静地飘着小雪。

马上就要到她家楼下，她今晚喝了不少酒，此刻借着酒劲，她突然窜上一股勇气，“为什么毕业之后，你就再也没有联系过我了？”

“我给你发的Q/Q消息，你也没回。”

她曾经好不容易鼓足勇气约他出来。

她们学校和京洛大学离得不远，坐地铁十五分钟就能到，她本来都想好了，她可以主动去找他玩。

可是他却连消息都没回。

程璟想起自己好像已经有几个月没登过Q/Q了，“上大学之后建的都是微信群，很少有人用Q/Q联系我，我就很少登了，抱歉。”

叶橙沉默了一会。

有些话只能借着酒意说出口，刚好今天可以趁着浪漫的雪景。

如果表白失败的话，还能挽尊一下，就说是刚刚玩游戏时的真心话大冒险。

不管了，她们说得对，被拒绝总好过以后后悔连争取都没有过！

她的心脏咚咚快跳了两下，“程璟，你想做我男朋友吗？我从很早的时候就喜欢你了。”

她压抑了几年的感情终于获得了解脱，松了一大口气。

程璟有些意外。

他和叶橙是从初中就认识了，因为家里离得近，初高中都在同一所学校。

高中两个人还坐过一段时间同桌。

但追她的人一直很多，他从来没想过她会喜欢他。

他更没想到，她会突然表白。

“……我有喜欢的人了，对不起。”

叶橙闻言抬起了头，不可置信：“你说什么？你有喜欢的人了？”

“你是骗我的吧，高中毕业也没多久，你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喜欢上别人呢？”

“我知道你怎么想的，你觉得我的学校比你差对不对，所以故意编个理由。”

“是，我是高考失利没考上京洛大学，但我学校也不差啊，也是全国前十……我高考的分数，也就比京洛大学的分数线低几分而已。”

“还是你觉得我不够漂亮？”

“我怎么说也是咱们班班花吧，高中的时候天天学习确实灰头土脸的，但现在你带我出去，我不会让你在别人面前丢人的。”

叶橙越说越委屈，索性不走了，直接蹲在了台阶上。

她像连珠炮一样问了一连串问题：“她长的好看吗？”

“是你们班同学？还是你在社团认识的？”

“我们俩谁更漂亮？”

太多问题了，他没必要一个一个回答她。程璟只当她是在说胡话，打断了她，“你还能走吗？不然我帮你打电话让你家人来接你。”

她脸上流露出几分失望，“可你要是不喜欢我的话，为什么送我回家？”

程璟头疼，“因为我们顺路……”

“可刚才已经路过你家了，你为什么还要继续送我？”

程璟看了眼时间，“现在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多了，天黑路又滑，总不能让你一个女生独自回去吧。”

“你为什么要帮别人考虑这么多？”叶橙自暴自弃地坐到台阶上，“你这样，我真的走不出来。出不来。”

“……”

程璟第一次觉得处理一个半醉半醒的人比醉成一摊烂泥的人还要困难，他无奈道：“这种事情换成别的男生也会这样做。”

“你不懂。”

她摇摇头，“你不懂。”

她小声说：“你为什么不能喜欢我，我们不是一直是老师同学眼中的金童玉女吗？”

程璟头更疼了：“喜欢谁，是人主观意识决定不了的。”

“那你喜欢的人，也喜欢你吗？”

这个问题问出口，过了很久他都没有说话。

叶橙后知后觉地看向他。

她第一次从他的脸上看到了落寞的神情，是在他的少年时代里从未出现过的。

仿佛他喜欢的人就像是天上的月亮，遥不可及。

叶橙笑了，她第一次觉得这个晚上不止她一个倒霉蛋，“原来你和我，也没差。”

她拍了拍裤子，从台阶上站起来，虽然还是歪歪扭扭的，“就几步路了，不用你送了。”

她尽量清醒地为自己挽了下尊，“刚刚我说的话，全都是玩游戏时的大冒险，你不要当真，当真你就输了。如果你要是告诉……”

程璟了然：“我不会向任何人提。”

叶橙顿了一会，“那我们还是朋友吗？”

“如果你还愿意跟我做朋友的话。”

她摆摆手，“算了，我还是不要和你做朋友了，和喜欢的人做朋友，我是自虐吗。”

她快步走进自家楼道，到二楼窗口的时候，却停下了。

她向楼下望去。

他真的一刻也没有停留，已经转身走出了一段距离。

个高腿长的人，就算是背影也是好看的。

白茫茫的雪地里，昏暗的路灯把他的影子拉的很长。

什么故作大方，都是装出来的。

哪有人失恋会不难过的。

叶橙眼中泛起一阵酸涩。

她好像总是看着他的背影。

高中的时候就是。

运动会上拿奖的身影，教室里分发试卷的身影，秋游露营扎帐篷的身影……

还有那数不清的定格了青春时刻的瞬间。

不过，以后不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