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家四哥儿能文能武,果然不负盛名,只是不知道老夫哪里露出了马脚?”
既然已经被人看了出来,赵妙手也打开天窗说亮话,他在宫中多年,从来没有办错过一次事,更没有泄露过任何有关皇帝身体的情况和宫中秘事,如今这样一件小事就轻易被人发现,自然好奇。
闻不疑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聪明人一点就通,如今晋帝年老,太医院太医按制不能离开京城,只能老死在宫中,不过历朝历代皇帝都为表皇恩,也都会在太医年龄大的时候恩准出宫回乡养老,对于有着一妻十几个妾室几十个子女的赵妙手来说,眼看年岁渐长,现在正是用银子的时候,闻府死侍已经查到赵太医正在家乡大举修建府邸,修缮的东西都是上乘,家具更是由技艺高超的木工打造雕刻,银子流水一样的出去,自然要趁着现在身份地位还方便的时候尽量多捞点钱。
“您在给凌峰双手切脉过后,听到他说到一切都好的时候,食指不自然的抖动了一下。”
赵太医已经想不起来刚才他的状态,但既然闻不疑这样说,定是他当时没有控制好自己身体,终究给旁人看出了破绽。
“我们这些个老家伙就要不中用了,年纪大了身体已经控制不住,真是后生可畏啊。”
闻不疑笑了笑,端起茶杯低头抿了口茶,看向对面一副双骏图,那还是他几年前提笔画的,画中一黑一白的马匹身姿矫健,正在草原上嬉戏玩闹,在很远的地方有两个小影,细看就会发现是两个少年的背影,虽然只有一点点,但亲密无间的样子跃然纸上,只是因为两匹马画的太过传神,往往让人忽视掉画中背影的存在。
“凌主帅头痛是旧疾,再好的大夫,也不可能完全去除陈年的病痛,相比蔓草难除,让人麻木无感倒更是容易一些。”
凌峰十日有九次都夜宿在二皇子府,能让凌峰放松警惕,毫无察觉自己被下药的地方,也只能是在东屏身边。
“可有什么办法调养?”
赵太医说完后没有想到闻不疑居然这么镇静,还询问他有无破解之法,能有这种态度,除了二人关系寡淡外,就只能是已经提前知晓或者猜测到。
“对方想必也是怕人察觉,应该是用熏香或烛火燃烧的手段让凌主帅在睡梦中毫无察觉的吸入,这种方式到底有限,再者凌主帅身体强健,如今只需要好好休养,在空气清新的地方呆上十天半个月自然也就无碍。”
闻不疑看了看坐在身旁侃侃而谈的赵太医,拍了拍手,闻九园内院管事的带着几个专门伺候闻不疑的一等仆役进来,每个仆役手上都拿着一件珍宝,对于在宫见惯好东西的人来说,自然认得出宝物的价值连城。
内院管事的还呈递上一张纸,纸上面密密麻麻写着小到碗筷,大到家具床榻的清单,纸上还很贴心的写明了制作材质,看着就已经心动,加上面前的珍宝,没有人能够拒绝锦衣玉食的诱惑。
闻不疑看到赵太医眼底的贪婪,此时他又变成了那个可以在战场上把控一切的凌家军副将,叫人把东西摆好离开,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乌云遮住了圆月,也许今晚注定是个不眠夜。
“赵妙手想必很是想念家乡,府邸空旷,闻府略尽些薄意,权当是感谢赵太医往日里对闻家人的照顾。”
赵太医看着闻不疑行事纹丝不漏,连说话都是缜密挑不出错儿来,心道屹立百年历经几朝还能巍然不动的闻府果然令人钦佩,既能一股清流能文能武,更能在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精准提出对方不能拒绝的条件。
“赵太医神医圣手,能在太医院荣宠不衰,深得圣上信任,自然有过人之处,刚才在诊断出凌家军主帅身体吸入药剂都没有多说一句话,想必还知道些其它事情,就如刚才您说的医治之法,明明可以换个方式神不知鬼不觉的提出,可偏偏只字未提,可见还有其它棘手的事情,赵妙手这才三缄其口。”
身在官场,察言观色是必备技能,可只单单从身体微不可查的抖动,点到为止的对话,就能推测出这么多的内容,闻家真是一门三杰,就连唯一的女儿觅得的夫婿,也不是一般人。
“凌主帅手握三军,又没有妻女在京能当质子,被人忌惮也是在情理之中,天底下谁最看重那个位置,谁最怕失去那个位置,谁就会斩草除根,斩的草除的根如果不干净就会春风吹又生,永绝后患是最好的方式。”
“可凌峰现在圣意正浓,没有丝毫被排挤或者被忌惮的样子,圣上到底有何法子能永绝后患?”
闻不疑的问题让赵太医陷入到了沉默中,闻不疑也不催促,就稳稳坐在椅子上安静的等着,世上没有人能够拒绝利益的诱惑,假如有人能够拒绝,那就只能是条件还不够诱人,闻不疑笃定面前的这些东西赵太医根本就无法拒绝。
赵太医仔仔细细又看了看手中的单子,抬头又看到眼前摆放的各种珍宝,嘴紧紧的抿成了一条线,许久过后,理智那条线到底还是崩断,就算是铜墙铁壁,但只要有些许动摇,被撕开一道口子,那剩下的就只能轰然倒塌。
“不知闻副将可听说过长生药?”
“长生药?”
闻不疑只在史书中读到过当年始皇为了长生不老,派徐福带着童男童女东渡为自己寻求不老神药,可当年徐福并未寻得回来,始皇也病逝在东巡回朝途中,可见长生药乃是欺世盗名的东西。
“长生药乃是宫中秘药,是当年晋高祖为了防止跟随他打天下的人谋朝篡位特意召集了天下十个名医研制而成,因为后果太过毒辣,所以当初在制得十几丸后毁了药方,杀了名医永绝后患。”
闻不疑听着赵太医的描述,不明白这个明叫“长生药”的东西该是多么的毒辣,能让当年正在用人之际的晋高祖痛下杀手,灭口毁方。
“长生药米粒大小,无色无味,但凡是吃了的人,身体虽然和常人无异,但却会在某一日突然爆发顽疾,暴毙而亡,至于但凡和其有过鱼水之欢的人,也自然通过身体接触把长生药融入到骨血,至于子孙后代,更是不可能存活,正是因为这个药太过霸道,永绝后患,所以才得高祖亲赐名长生药,寓意大晋永世昌盛,大晋子孙世代为皇。”
听赵太医说完,闻不疑眼前一黑,一头就要栽倒在地,好在赵太医眼疾手快,一把手拖住闻不疑脑袋,这才免去更大的伤害。
屋外守在内院大门口的管家和内院管事的,听到赵太医在屋里呼喊,冲进屋一看,只见闻不疑躺在地上,一旁蹲着的赵太医则麻利打开药箱往出拿着什么。
“四爷!!!”
管家见状,登时着了急,好在屋子里有太医院的妙手,什么都顾不得的跪在地上。
“赵太医,我家主子这是怎么了?需要什么您尽管和我吩咐,但凡是闻府有的,我立即就能寻了来,就算是闻府没有,只要您能说出名字,闻家上下也定想法子弄了去。”
赵太医举起一只手叫跪在地上一片的管家、管事、奴仆们稍安勿躁,从药箱里拿出一个小瓷瓶,拔掉软塞,把东西放到闻不疑鼻下,没过多久,躺在地上的闻不疑就悠悠转醒,眼珠子转了装,想起自己晕倒前听到的话,正想开口,就被赵太医制止住。
“四爷先不要急,你这是急火攻心最忌讳再劳心劳力,先回床上休息为上。”
赵太医说完就叫管家找人抬来一个软床,让人把闻不疑小心翼翼的平放上去,送回到闻不疑的寝室里。
“赵太医,您和我说,此药可否有解?”
闻不疑躺在床榻上,紧紧抓住赵太医给自己诊脉的袖子,气都喘不上来,还断断续续的询问对方,翻来覆去的就是想要确认到底有无解药。
赵太医从药箱中找出一个颜色不一样的小瓷瓮,拔开上面的软木塞,拿过一旁茶盏一股脑的全部倒了进去,又用暖笼上的温水化开,在管家的帮助下给闻不疑喂送下去,不到半盏茶的功夫,闻不疑这才呼吸平缓,脑中清明,不似刚才那般失神落迫的模样。
闻不疑已经恢复神智,看见室内一片狼藉料也想到刚才人仰马翻的情形,好在赵太医在侧,否则以他感知到的凶险,怕是命陨也未为可知。
“闻四爷切不要再多思多虑,郁气内结无法疏散,长久下去恐损阳寿,您现在该看开些才是。”
赵太医的话闻不疑哪里听得进去,继续询问对方长生药可否能解,赵太医见闻不疑执念至此,也只得据实回答。
“万事万物皆有定数,也许凌家军的命数如此,还是做好心理准备些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