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峰已经好久没有认真看闻不疑了,在外打仗的日子里每日同寝同食,反而倒让人容易忽视身边人的存在,如今看着闻不疑在闻九园的样子,凌峰这才记起来自己的副将本来是一个锦衣玉食的贵公子,就算是曾经毫不在意和那些出身贫寒的将士们摸爬滚打,在艰苦的生活条件里出生入死,可褪去那一身盔甲后,周身的贵气还是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来。
“凌峰,你怎么来了?今日很早下朝吗?”
闻不疑听到门口响动,本以为是管事的又来替两位嫂嫂请示自己关于闻九园布置的建议,谁知道一抬头看见意料之外的人站在距离自己不远处。
凌峰看到闻不疑对自己的到来甚感惊讶,心中失落,明明他和闻不疑曾经那么亲密无间,如今居然自己来探望对方这么稀松平常的事情都会让闻不疑感觉到诧异。
闻不疑察觉到凌峰情绪的低落,虽然不知道对方到底因为什么,但把书放在一边,看着凌峰,等待他自己说出来。
“今日在早朝上看到了大哥和二哥,想着大哥和二哥既然回来,你也应该回到了闻九园,我回京的时候因为太仓促,没有来得及前去和你告别,可你的身体我实在放心不下,所以来看看你。”
自从回京后,闻不疑和凌峰见面的次数寥寥可数,不管凌峰这次来闻九园的目的到底是什么,闻不疑能见到这张朝思暮想的脸就已经很是知足。
凌峰和闻不疑聊了很多家常话,全天没有排兵布阵,天下百姓,更没有保家卫国、东屏的其他话题,平淡的用过午饭后说说笑笑的到了深夜。
闻不凝已经被自家夫人和大嫂训怕了,闻不尤也和闻不凝是同一个想法,所以直到晚间计算着林氏和王氏该到了回家检查府中下人看管门户情况后,二人才相约来到闻九园。
闻家两个哥儿一进入到闻九园,管家就来报凌峰正在房中和四爷聊天,已经从晌午一直聊到了现在。闻不凝听说凌峰来了,心中生气,正要气冲冲的去内院查看,结果被闻不尤一把拉住。
“不凝,我发现自从不疑回京后,你就对凌峰意见很大,虽然凌峰确实对不疑多有疏忽,可也不能让你这般嫌弃,可是出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
闻不疑眼看就要和徐家堂妹成亲,这时候闹出来闻不疑心系凌家军主帅的事情只能有弊无利,闻不凝哪里敢说出这些事情,只得闷着脑袋不吱声,站在原地犹豫了半天才说出几句不像话的话。
“我就是替不疑抱不平,明明不疑是为了凌家军才身受重伤,怎么凌峰就好像完全没有放在心上一般,基本都没有来探望过,他这个武安侯的名头没有将士们的卖命,恐怕也不会得到恩赐。”
听着弟弟说着孩子般的气话,闻不尤甚是无奈,果然在兄长面前,就算是早已成年,可到底还被当成小孩,在外面稍微有些不顺或者受了委屈,家里的人还是会替闻不疑不甘心,想要讨得一个说法。
“你自己也说了,武安侯的名头是将士们共同拼命的结果,不是只有不疑一个人付出,不疑不是为凌家军受的伤,他是为了大晋的百姓,为了天下受的伤,凌家军那么多人都战死在沙场上,我们闻家怎么能够因为主帅没有时常来探望不疑就心生怨念呢?闻家胸怀天下,不是这等小气的家族。”
闻不凝真是有口难言,闻家大哥儿这一段冠名堂皇的理由让他无从反驳,极不情愿的点了点头,算是表面认可这套说辞,但心里还是盘算着找机会要好好拾掇拾掇凌峰一番。
闻不尤带着闻不凝离开闻九园各自回府,闻不凝则继续暗中调查堤堰坍塌的事情,工部尚书的小儿子已经确认牵涉其中,但因为宁王爷小女儿非工部尚书小儿子不嫁,而宁王爷又为立大皇子为太子事情率先请奏,这才让皇后的生父,也就是当朝宰相不得不保下工部尚书的小儿子,不过在闻不凝看来,工部尚书并不是那等短缺银两的官员,何况被挪用的银两全部原封不动的放在工部,要真想贪墨,这种手段也实属太过拙劣了些。
宁王府和工部尚书两家大婚的日期就定在下个月十五,闻不凝虽然不能再揪着此事不放,可到底还是要做到心中有数,越是这时候,越容易让在暗处的敌人露出马脚,查到线索,所以闻不凝一有空,就开始根据每日收到的线索推测到底是何人指使工部尚书的小儿子。
闻不疑撑着精神和凌峰一直回忆过去的点点滴滴,因为还在病中的缘故,透支的体力在深夜已经到了极限,凌峰见闻不疑一旁放的茶盏里没有了水,身侧水壶也已经空了,就拿起空盏去外间满上,等再回来的时候,看着闻不疑头歪向一边,半靠在床榻边睡了过去,这时候凌峰才意识到自己居然和闻不疑说了那么久的话,闻不疑从来不会扫他的兴,就算是精疲力竭,也还是会遂他的意,能在转眼间的功夫睡去,可见闻不疑刚才有多硬撑。
凌峰把茶盏轻轻放到轻轻放到闻不疑伸手就能够到的地方,侧坐在榻边,看着闻不疑的苍白的侧颜,突然有些怀念当初带领凌家军和兄弟们浴血奋战的日子,那时候的日子过得非常纯粹,每天只需要研究排兵布阵就足矣,和朝堂相比,凌峰还是更喜欢虽然艰苦却兄弟们一条心的生活。
闻不疑可能睡觉是姿势不舒服,不由得呓语,凌峰轻轻的把人抱起放平,在抱起的那一瞬间,双手顿了一顿,闻不疑居然比他当初被围剿后营救出时还要清瘦,凌峰都能感受到怀中人腰间的肋骨,以前使用双刀、双枪的人,在短短几个月之后,居然柔弱如风,凌峰突然有种想抱着人离开回到边境军营的冲动,双臂收紧勒的闻不疑蹙眉,可就算是这样,都没有丝毫醒来的迹象,可见到底太过疲乏。
凌峰把人平稳放在床榻上,抖开里面的被子,严严实实的盖在闻不疑身上,又把屋子偏里放着的暖笼搬到榻旁,除了刚在在茶盏里泄满的水外,更是把装满水的茶壶放在暖笼里,方便半夜闻不疑起身可以喝到热水,环顾一周把每个地方都按照自己想着重新布置了一边,这才吹掉蜡烛,只留外间两根照明起夜用的,放下床帏,仔仔细细掩好一丝风都透不进去。
“你们爷睡下了,晚上守在外面伺候的人都警醒着些,仔细不疑叫人要东西。”
凌峰走出主屋再次叮嘱闻九园内院管事的,这才很不放心离去,步行回到武安侯府,管家见只有凌峰一个人回来,没有见到墨玉的踪迹,登时大惊。
“侯爷,墨玉呢?可是出了什么事情?墨玉怎得没有跟您一同回来。”
凌峰见管家着急的样子,突然感觉自己在管家心里恐怕还没有一匹马重要,促狭心骤起,故意装作一脸悲哀,“墨玉被人掳走,对方实在是人多势众,我想着自保为上,就叫他们把墨玉牵走了。”
“掳走了?光天化日之下还有没有王法,侯爷你怎么能让那伙子贼人说把墨玉牵走就牵走呢?咱们墨玉可是通了灵性的,不行,我得去报官,侯爷看到贼人长相往哪里逃窜了吗?我现在就带人追上去把墨玉夺回来!!!”
管家说着就要吆喝府中侍卫们抄起家伙跟他走,凌峰连忙按住说了实情。
“墨玉没有叫贼人掳走,那是我为了逗你搬弄的几句话,谁知你居然当了真。”
管家看着凌峰满脸的不相信,非要闻墨玉的下落,凌峰只得说出他今天一下朝就去闻九园探望闻不疑的实情,因为墨玉和雪玉兄弟二人好久没见,他这才把墨玉留在了闻九园,让它和雪玉同处在一间马厩里。
管家听到凌峰把墨玉留在了闻九园,这才放了心,笑呵呵的开始询问凌峰是直接洗漱就寝还是去书房处理些公务。
凌峰当着管家的面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管家也装作看不见的样子殷勤的着人准备洗澡水,服侍着凌峰洗完后睡下。
第二日是休沐的日子,凌峰醒来发现外面已经艳阳高照,阳光洒在屋里热腾腾更是慵懒。他躺在床上看着头顶的帷帐,盘算着自己有多久没有这么踏实心无旁骛的睡觉,也不知道昨夜闻不疑睡的如何。
凌峰起身的动静惊动了外面亲卫,没多久就有人送水进来供凌峰擦洗,管家从容进屋问凌峰早上想吃什么,结果凌峰一看到管家,就想起昨日对方紧张墨玉的样子,心中气闷,眼中怀疑就算是自己丢了管家都不会急成昨天那个样子。
“侯爷,小厨房新得了些新鲜的竹笋,给您加个鲜笋汤如何?”
“你还是留着给墨玉吃吧,我看呐,我是不配这些子好东西。”
管家听出了凌峰酸溜溜的语气,也不反驳,直接出去吩咐厨房加一道鲜笋汤,反正在他看来,凌峰皮糙肉厚,哪里有千里良驹墨玉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