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凌的做事效率很快,半小时后资料就发了过来。但迟雾正守着于南,没注意到信息。
迟雾坐立不安,到底还是主动认了罪。
“于南,其实那监控是我安的。”
于南问他:“为什么?”
迟雾一股脑地往外吐:“我上次真的看见有人跟着你,我怕他再跟踪你,甚至跟到你家门口……..所以我才安了监控,你放心,我绝对不是变态,绝对绝对不是因为想偷窥你。”
其实他想。
但他怎么可能承认。
迟雾接着说:“那个跟踪你的人还是我的同学,他叫温程安,他可能是通过某些手段别人那儿知道了我和你的关系,所以才……..”
于南打断他:“我和你是什么关系。”
迟雾彻底没了声。
良久。
迟雾才讷讷地说:“……..就我喜欢你的关系。”
话落,他还忙不迭地添了句:“你放心,我会解决好的,你也别担心之后再出什么事,我会守着的,不让别人近你的身,你别讨厌我。”
出乎意料的是,于南没露出什么嫌恶的表情,反而淡声问:“你要守在哪儿。”
迟雾想守在于南身边,最好俩人睡觉都在一张床上,半夜他还能趁着于南睡着了偷摸贴上去,但这种话说出来估摸着于南就要以为他是鬼上身了。
他真不是变态。
迟雾思忖两秒,说:“就、就守在可能有坏人出没的地方。”
于南垂下眼睫,“就像现在这样吗。”
“是。”迟雾毫不犹豫地说,“但会比现在做的更好。”
于南又说:“那如果晚上有人潜入我家里呢?我下班回去之后一时不察,可能就……..”
迟雾的手都抖了抖,他舌头打着卷,兴奋难以压抑,“你也觉得晚上很危险?于南,我早就这么觉得了,你和我一起住吧,我俩住在一起,我肯定好好看着家。”
看着家。
说的像是看门狗。
但迟雾没觉得有丝毫不对,他空出只手去抓于南。他贴着于南大腿的手指都在抖。
迟雾直勾勾地盯着于南,“等张民杨和温程安的事儿都尘埃落定,你再搬回去住,好不好?”
于南垂眼看了下搭在自己腿上的手,那只手还在不自觉地往上攀,以缓慢的速度往腿根上摸,隔着牛仔裤粗糙的布料,指腹擦过的瘙痒感如同一缕火苗噌噌地往上钻,让人难以忽视。
于南伸手去截断那只手的前进,“你在上学,还在和家里人住,我住进去,不方便吧,我不想给你添麻烦。”
迟雾的指尖顶在于南的手掌心,他无意识地蜷缩了下手指,抬眸看着于南略显冷淡的脸,他的喉结稍微滑动了下。
于南明明已经知道他安监控的事,却还在考虑他这个“变态”会不会有麻烦……..
迟雾说:“我在这附近有套房子,是之前在这附近补课的时候买的,里面有很多资料,刚好住进去可以方便教你数学,而且只有我们俩,没别的人,你放心,但是就是……..”
于南问:“但是什么?”
迟雾略显心虚地用手指挠了挠于南的掌心。
“……但是只有一个卧室。”
“……..”
于南平静地看着他,没说话。
迟雾开始后悔,刚要改口说“其实还有个双卧室的”,就感觉到于南回弯手掌,勾住压在自己掌心上的手指。
于南也学着迟雾的动作,挠了下。
“没关系的。”于南说:“我睡觉很老实。”
迟雾反应过来那刹几乎要压不住咧开的嘴,他忙抿住嘴唇,含糊地说:“我睡觉也很老实。”
于南又挠了下,说:“是吗,那还真是巧。”
迟雾反手轻捏住他的手掌,盯着那纤细修长的手指,已经开始幻想以后该买个什么样的戒指套在上头。
素戒?
不行,看起来太简单了。
钻戒?
好像也不行,太闪了,于南看腻了怎么办。
于南这头简简单单一句应下的话,那边迟雾已经想到去马尔代夫度蜜月看海的时候要给于南买什么样的泳裤了。
迟雾扭扭捏捏地说:“那等这针打完,我们去挑一下床上用品吧。”
“床上用品?”于南重复了下。
迟雾说:“枕套啊、被罩啊,好多东西要选呢。”
于南略显奇怪地问:“家里没有这些东西吗?”
而且现在这个时间,哪还有商场开门。
迟雾脸上笑容一僵。
完了,脱缰脱过头了。
家里何止没这些东西,连这个家都不存在。
一切不过是迟雾深时度势捏造出来的,只要于南一点头,他立马就去买一套符合条件的房子,而其中安置的所有事物存在的基本条件就是——于南想让他们存在。
迟雾颇为机灵地说:“有啊,但是我怕你不喜欢。”
于南弯弯眼,“不会,我不挑剔的。”
迟雾旋即应道:“那你最喜欢的颜色呢?”
他从善如流补充道:“刚好那个房子有段时间没住人了,上一次去还是带朋友去喝酒,床单被罩之类的东西都被弄脏了,刚好要换,你受了惊,看点儿顺心的颜色有助于睡眠。”
于南说:“浅棕色吧。”
迟雾瞳孔的颜色。
迟雾没察觉有什么不对劲,一手兀自牵着于南,一手掏出手机,屏幕稍侧着,遮挡住于南的视线,从通讯录里找出一人,发过去有关房子的要求,而后退出时,简凌发过来的信息再次弹出来。
迟雾下意识点开,待看清里面内容时,才条件反射般抬眸觑了下于南,却和他的视线正好撞到一块儿去。
就好像,于南一直在盯着他看。
“……..”
“药快没了。”于南说。
迟雾抬头看了眼挂着的药瓶,药液见底,他当即将手机反扣过去,放到床边,再抬手摁下呼叫铃。
拔完针,于南摁着贴着绷带的手背,迟雾伸手接过,替他摁着,就这么,维持着一种像是在扶持着于南的姿势。
于南问:“张民杨在隔壁病房吗?”
迟雾说:“你想见他吗?”
于南“嗯”了一声。
迟雾不想让于南见他,方才他顾忌着,没直接问于南当时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但也能大致拼凑出来张民杨那个畜生想干什么。
绳子捆绑。
持刀威胁。
瘸腿还不老实。
这种人就该把他的大脑一并打瘸,让他彻底成为左右顾虑的瘸子,无论是身体上还是思想上。
迟雾本想一并陪同,于南却让他先出去。
迟雾放心不下,一时犹豫,而后于南就用那种略带乞求的眼神看着他,比起惯向卑怜,这种浅淡的无助更让人无法拒绝。
他只能退出病房,在门外守着,视线却时刻紧盯着门上小玻璃窗,从里面探查病房内的情况,但好死不死,于南就站在了个他无论如何都看不见的视野死角。
迟雾只能盯紧张民杨的动作。
张民杨身上插着管子,暂且动不了,一旦强行撕扯,无数针管就要断在他皮肤下,这也让迟雾稍微安心些,但仍旧忧虑着。
张民杨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如同拥有多个面具的人,不时便换了一副,但此刻被氧气罩罩着,都不大能分辨出来具体情绪,只觉得倍显狰狞。
大致过了五分钟。
于南出来了。
于南的表情不大好,情绪也低沉着。
迟雾抵着门,冷冰冰地朝着病房内看了眼。
张民杨却死盯着于南的背影,此刻注射了药物,他的头脑不大清醒,像是笼罩了层毒雾,不断吞噬着他所能感知的恐惧与忌惮,而其余驱使他肆无忌惮地表达一切的神经如毒蛇般蠕动,释放毒液,他张阖着嘴,不时破口大骂,而他身上连接着的机器也开始发出一阵剧烈的嗡响声,护士如鱼入海般奔来。
“于南!你也不会逃脱的!”
“要死一起死!”
“当时那药你要是吃下去,你现在就他妈是个脏东西!是个贱——”
“……..”
迟雾将于南牵到一边,将他遮挡在身后,避免他被人撞到,还一并抬手捂上于南的耳朵。
直到耳边的咒骂声被一道道遏止声叫停,迟雾才放下捂着于南的手。
他牵着于南出了医院,启动汽车,一脚油门下去就往外冲,直到将车开到再也看不见属于医院建筑标志的街道,他才踩下油门,将车速减慢。
雪花飘砸在车窗上,而后被雨刮器抹去,只留下条像眼泪的痕迹。
黑夜中。
迟雾带着于南逃离。
从始至终他都是沉着脸,不作声响。
“迟雾。”于南陡然说:“他就是我的养父。”
于南的视线笔直地看着窗外落雪。
“他收养我的时候是秋天,把我领回去之后的第二天,天上就开始飘雪,特别冷。”于南用平稳的声线缓缓说道:“我没有厚衣裳穿,也没有被子盖,半夜还能听见老鼠声,你觉得我这种生活幸福吗?”
迟雾嚅嗫了下嘴唇。
当然是不幸福。
但是他能直截了当、坦坦荡荡地吐出这这三个字吗,那就像是于南主动撕开一道伤口,他就肆无忌惮地在上头撒盐,还不时吐出两句“这样会不会很疼啊”这类无关紧要的话,而且这时候的于南未必需要他的答案。
迟雾说:“……..我有纸。”
于南问:“你想看我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