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母打来了通电话,迟雾直接佯作没看到,没接通也没挂断,直接把手机扔在副驾驶的位置上任它兀自响着。
迟雾踩下油门直接自己开车去了学校,方才于南的一番话说得他心不住往下沉着,他现在甚至希望能砸到他头上一本专门记录于南这一辈子的书,供他翻看查阅,对照出来那个抛弃于南的王八蛋到底是谁。
要是让他抓着了,他保准要把那人抽筋剥皮,塞进公共厕所里让他臭成大狗屎!
迟雾一整天都没精打采的,体育课他更是干脆站得远远的,别人打网球,他则在那儿孤零零地思考人生。
苏贺年瞧见他一个人,便要伸手把他抓进局,“迟雾,干什么呢,才一天就学习学傻了?过来一起玩啊。”
迟雾却后退了步,直接避开他的手,无甚兴趣地摆摆手,说道:“你们玩吧,让我静静。”
“想静静了啊。”苏贺年开玩笑道:“你不应该是想南南吗?对了,你俩进展咋样,这两天你俩约会没,你去他家了没有?我都给你写好计划了,到时候你别忘了提前告诉我,我给你送去我专门做的爱心便当,你就当是你做的,他保准觉得你特心灵手巧。”
迟雾皮笑肉不笑道:“南南也是你叫的?”
苏贺年直嘀咕:“什么都不让叫,非让我有鼻子有眼地叫人家全名是吧。”
苏贺年到底还是让步了,“那个于南,你俩进展到哪儿了,那天问我要恋爱宝典,你用上没有?”
“没有。”迟雾说:“哪来的机会。”
苏贺年当即拍手道:“机会还用愁?最近哪天拉出来一起出去打牌,或者出去跑跑车,他坐你副驾驶,保准速度和激情都能有。”
他把胳膊搭到迟雾的肩头,朝着场中央温琳的方向扬扬下巴,说道:“温琳昨天就靠这手又夺得了个妹子的芳心,他倒好,一反常态,没领人那颗心。”
闻言,迟雾想起来个事儿,问:“他昨天不是拎着温程安一起走的吗,那事儿怎么解决的?”
苏贺年自然听见风声,也知道详细过程,说不准他当时还在场,当即便说道:“温程安怎么说也是顶着温家名头,温琳睁一只眼闭只眼的,但是也不可能让人当着自己面把这麻烦给掀起来,所以就给他送回温家了,让他在里头憋一阵,说是让他反省,之后那几个人好像都被温琳打点了番,具体是什么我就没问了。”
“送回温家?”迟雾问:“他之前没住在温家?”
“嗯。”苏贺年抬手挡了挡头顶烈阳,嘟囔道:“不是说今天下雪吗,怎么还晒成这鬼样。”又接着说:“温程安之前都住在外面,是认回去了,但就在温家住了一阵子,就自己提出要出来住,回了以前住的地方。”
“他住在哪儿。”迟雾倏地问。
苏贺年错愕地瞥他眼,“你还关心这事儿了?”
苏贺年回想了下,才缓慢道:“好像就住在学校附近,往北的位置。”说着,他也想起来个事儿,笑了下,“真巧啊,城北算不算是块儿宝地啊,你的于南之前住在那儿,温程安之前也住在那儿,也是故事线撞一块儿了。”
迟雾却怔住。
他本以为温程安是住在于南家那一片,那样他就能将昨晚的跟踪归结为过度巧合的顺路,但事实上,一切指向都说明这只是单纯的跟踪。
今天温程安没来,应当就是在温家拘着。
迟雾便问:“他什么时候回学校?”
苏贺年瞥他眼,“一周之后吧?不确定,你要是想知道,直接去问温琳不就好了,这事儿我不关心就没过问。”
温琳从场上退下来,一手抓着网球拍,朝着两人的方向走过来。
“温琳。”苏贺年刚巧扬手把他叫过来。
温琳不紧不慢地走过来,许是被头顶的太阳晃得受不了,他稍微皱着眉头,“你俩怎么不上场。”
苏贺年指指迟雾,说:“我给他解疑呢。”
“你还会数学题?”显然温琳会错了意,当即扭头朝着身后的场地喊了声:“顾宁一,你的学生有困难了。”
顾宁一朝着这边冷淡地看了眼,迟雾朝他摆了摆手,示意不用,他便再次收回视线,专心接着对面打过来的球。
苏贺年直截了当地敲了温琳一下,“数学个屁,我是恋爱达人,给他解决情感问题。”
温琳懒洋洋地瞥他眼,一针见血道:“也没见你什么时候谈上了。”
温琳又扭头看迟雾,问:“问题解决了吗,需不需要更高级一点儿的温老师来辅佐一波?”
迟雾干脆问他:“温程安什么时候来学校。”
“干什么?”温琳接过身旁人递过来的水,拧开喝了口,问:“你想跟他发展感情?别变太快吧。”
迟雾觉得温琳这人脑袋里出了乱七八糟的水泥就没别的了,语塞两秒,才说:“我找他有事儿。”
“什么事儿?”温琳一副要刨根问底的架势。
迟雾简洁道:“他跟踪我。”
他不想扯出于南,说不准这事儿闹开了就要把于南的名头一并闹到更多人的耳朵里,他不想于南是因为这种事才被别人听闻的,干脆将事件中央的于南摘出来,自己替补上去。
听此。
苏贺年“嚯”了一声,又抬手拍拍温琳的肩头,说:“他是不是打算贿赂迟雾,让迟雾给他当背景支撑啊,还是准备陷害迟雾?”
“他陷害迟雾干什么?”温琳觉得他那话无厘头,不打算和他接着对招,转而问迟雾:“昨天晚上?”
“嗯。”迟雾应。
温琳点了下头,又问:“自己解决?”
迟雾又“嗯”了一声。
温琳便知道这事儿不让他掺合,直接撂下句:“他一会儿就过来。”
在温家,温琳可以完全决定温程安相关的事宜,不管温父怎么看,家里的人都知道这俩孩子里应该选择哪个,且温琳也有绝对的手段控制温程安。
温程安不过是个误打误撞闯进温家的鸟,温琳想捉一只鸟还是绰绰有余的。
下课的时候,温程安就已经坐在班级里了。
迟雾从前门进了班级,温程安却自始至终都低着头看桌子上的教材,没抬头看他一眼。
上完体育课的同学都陆续回了班级,桌椅碰撞声此起彼伏。
迟雾回了座位上,安静地观察着温程安。
而温琳和苏贺年二人不知道跑到哪去鬼混,没了影子,像是真对这一遭没有任何兴趣。
温程安身上换了套校服,洁净的布料贴合在身上,也衬得整个人愈发直挺。
迟雾试图从他身上看出点儿什么端倪。
但他就好像彻底定在座位上,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连桌子被打闹的人狠狠撞击了下他也只是平静地将桌子摆正,然后接着看书。
迟雾开始搜刮上辈子关于这个人的讯息。
倏地。
他好像想起毕业后的聚餐,场子热得不行,大家基本都灌了不少酒,空气里的酒精味浓到能腌出个无菌场所,而温程安滴酒未沾,一直坐在角落处,那时的他和温琳之间关系算是破冰,有温琳给他撑腰,不少人都开始跟他闲聊打闹,他不主动去搭讪,但谁过来说上一句他都能应上两句。那一天也是温程安出国前一天,从那天后他就再也没回过国。
而那天晚上,迟雾也喝得醉得不成样子,思绪几乎成了断掉的线,很难连续到一块儿去,但他还记得他出去吹风醒酒的时候,温程安递给了他一张纸,还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
“你真像小土。”
小土是谁?
他迟钝的大脑没法控制口齿,这话也无法问出。他眼睁睁看着温程安那冷漠又莫名显得怜悯的表情。
如今记忆如同刻意被弯刀割下来贴在日日翻阅的日记本上,清晰地一点点勾勒出往昔。
迟雾觉得随着头脑陷入回忆中去,脑袋也逐渐昏沉成团无法旋转的浆糊,木棍插进去都搅和不开混沌。
他刚准备起身去叫温程安,就踉跄了下又跌回座位上。他的心跳速度也在迅速加快,仿佛随时要爆炸般,而提问也迅速升腾,迟雾的手掌更是烫得发红。
下一刻。
迟雾就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的时候,鼻息间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这是让人几乎要呕吐的一种味道,是曾经折磨了迟雾一整年的味道。
迟雾连连咳嗽了两声,逐渐转醒。
他睁开眼,便看见苏贺年正守在他床头。
苏贺年见他醒来,才松了口气,说:“你吓死我们了,校医说你是突然断了某种药,所以才导致身体机制自动调节,引发了昏迷状态,你那药还没停?”
苏贺年也知道迟雾一直在吃药的事儿,看他吃了几个年头,时不时还要感叹两句,迟雾这健康的体魄还真看不出来是药罐子,刻板印象要抹消了。
迟雾觉得嘴巴里格外苦涩,还十分得干,他撑着床坐起来,缓和了会儿眩晕感,才拿起放在一旁的温水抿了口,“我昏了多久?”
苏贺年看了眼时间,“十分钟吧,刚把你放床上你就醒了,早知道接着放你在地上躺一会儿了,说不准谁踩你一脚直接就醒了。”
迟雾说:“那我醒来之后一定把那一脚还你。”
见他恢复如常,苏贺年嘿嘿笑了两声。
听见这头的动静,校医走过来,问:“你最近吃的是什么药?”
迟雾摇头说:“不知道,家里医生配的。”
校医蹙眉,又问:“你这是断了几顿?”
迟雾算了算,“三顿,昨天中午、晚上,外加今天早上。”
校医眉头拧得更紧,“是家里的医生让你停的?”
“没。”迟雾说:“吃完之后太困,脑袋晕得厉害,我就自己停了。”
校医打量了下迟雾的脸色,一时没了别的法子,一切从简道:“不要再擅自停药了,要按时吃,停药也应该遵医嘱来停。”
“知道了。”
回班级后迟雾就把药盒翻出来,把早上分量的给吃了,药片被冷水顺着下肚,十分钟后迟雾就觉得脑袋又开始发懵,听老师讲的东西也很难集中注意力,怪不得他以前总是感觉上课没意思,注意力往别的地方跑。
原来是大脑逼迫着他挪动注意点。
迟雾觉得中午那补习怕是要完。
断了两顿没什么反应,三顿就晕了。
迟雾记下。
以后一天吃一顿。
先试试水,要是没再突然晕过去,就接着断三顿。
他完全不打算同李医生商量,显然李医生肯定会让他三顿按时按量。
迟雾紧着牙关盯习题册看了会儿,实在接受无能,只能像夹着尾巴的狗一样灰溜溜地挪开视线,叹了口气,干脆接着去观察温程安。
却始料未及的,他和温程安对上了视线。
迟雾这个位置除非刻意看过来,否则绝对不可能和他对上视线,也就是说,温程安刚才就在盯着他?
迟雾回看着,温程安却只同他对视了两秒便要挪开眼,迟雾连忙翕动嘴唇,无声吐出两个字。
“小、土。”
温程安彻底静止在那儿,他的眸中也掺杂了些迟雾看不懂的情绪。
迟雾接着说道:“下、课、来、找、我。”
温程安重新看向黑板,并未给出回应。
迟雾一时拿不准他答应了没有,但还是打算一会儿下课就去找温程安,至少让他搞懂他为什么跟着于南。
两人从前都住在同一片区域,难不成是过去结仇?
于南绝对不是先招惹人的脾性,就算有龃龉,也绝对是温程安先动的手。
迟雾肯定自己一番,如果温程安欺负过于南,一定要给他点儿颜色瞧瞧。
思绪刚落。
旁边扔过来个纸条,来自苏贺年。
迟雾打开纸条。
上面一行极丑的字。
【脸皱得像包子,你又要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