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那白毛怪物还在剧烈地扑腾,不过在被黑黢黢的绳子给五花大绑了之后,它也就不再挣扎了。
然后那脸色白得煞人的年轻人便走了过去,掏出了黄色的符纸,一边嘴里嘟囔着什么,我听不太清楚,但那白毛逐渐温顺了下来,我这会儿倒是能看清它的脸了,一张长着毛的人脸,面皮皱巴巴地贴着骨头,黑色的瞳孔是往上翻的,眼眶里白漆漆,看着瘆人。
“正宗的十八代赶尸人,”司裁神不知鬼不觉挪到我身后,“还是有点东西,是不?”
他那声音阴恻恻的,像鬼在我脑袋后面吹风似得,我接受不了,又把衣服领子立了立。
现在看那个白脸年轻人,更觉得阴气十足了。
我听着那话痨在那儿唠,才知道他们刚才用来绊我的绳子本来就是用来绊尸体的,麻绳泡的黑狗血,跟他们现在用来绑白毛怪物的差不多。
我情不自禁地看了看自己的腿子。
司裁在旁边鬼鬼祟祟地笑,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也不知道他这处境是怎么笑得出来。
看得出来他跟着这个队伍也是被逼无奈的,不然也不会被选中当成诱饵去引那只白毛怪物,不过就是不知道他是有什么把柄被别人攥在手里了。
关山野带着的这只队伍,看样子似乎是要用这只白毛怪物带路。
我缩头缩脑地减少自己的存在感,立领挡住大半张脸,就两只眼睛和额头在外面,自觉还挺有安全感的,就是稍微有点憋得慌。
想默默地靠司裁挡着,蹭到队伍的最后面,正一步一步蹭着的时候,冷不防关山野那冷飕飕的目光便刮了过来。
我此时此刻不由得非常庆幸自己把关金乌那小子的匕首藏得还挺严实的,不然的话被他亲哥看到了,还指不定会觉得我搞出了什么事情越了他弟的货,他那目光,冷刀子似得,新仇旧恨,我感觉我小命休矣。
好在关山野的注意力好像都在一米九的司裁身上。
他看着我俩,皱了皱眉头,也没说什么。
倒是那话痨小子似乎还想过来唠几句,被关山野那逼人的目光给盯得老实了起来,那小白脸倒是很明显地瞟了我好几眼,不过这儿就算他们有好几个矿灯,但光线到底还是好不到哪里去,他们好像很赶时间,顾不上细琢磨,又很有自信,由着我和司裁落在队伍的最后面,跟着那只白毛怪物上了路。
这回距离不算远,我看到关山野脖子上的黑色纹身,只有一点点,看不出来图案,但是我直觉应该跟他手指头上的狼头差不多。
没走几步,就到了个拐弯的地方,他们跟着白毛选择了左边的岔道。
我环顾四周。
那么我觉得这就是我该溜走的时候了。
萧肃生和胖子说不定还在那石阶上某个地儿等我呢,我得回去找他们。
这么想着,我也没跟司裁打招呼,脚步一错位,就想不告而别。
怎奈何一下子便被司裁拎住了命运的后脖颈。
“你找死去?”他斜我一眼。
我翻个白眼以示回应,用表情示意叫他放开我,大路朝天,我们各走两边。
司裁无声地冷笑了一声,大概是他冷笑得太装腔作势,他没看前边的路,这边道顶上的玉石往下凸了一块,他没注意到,他个子太高了,我是不妨碍,他的脑门确实结结实实磕了一下。
这回轮到我无声地冷笑了下。
如果不是我后脖子上的外套还被司裁揪着,我的嘴角弧度还能扯得更大。
不过司裁确实是个能忍的,我看着都疼,他倒是面无表情,除了刚开始眉心皱了下之后,脸上就没其他的表情了。
我俩距离前边的大队伍有个差不多四五米,他也不担心说话声能被前边听到。
“你前后左右仔细着看看,你能跑到哪儿?”司裁显然也是对我的能力有所瞧不起,不过这实属正常,我并没有被冒犯到。
“你就没发觉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他扭头俯视了我一眼。
好样的,现在有被冒犯到了。
四周都是玉石,按照胖子之前的说法,这里不过就是一个巨大的玉矿,虽然这个矿过分的大,岔路也过分得多,但矿道多也没什么值得稀奇的地方。
我觉得司裁是在当我是个小白,装神弄鬼地忽悠我。
我对此嗤之以鼻,他显然低估了我要去找萧肃生和胖子的决心。
但我还是谨慎地回头看了下。
我看到刚才司裁撞脑门的那块儿地,眯了下眼睛。
我好像是有点敏感了,但我感觉我们的这个矿道在往下压,就这么短短的几秒钟说话的功夫。
我就没吭声。
司裁拿着他的强力手电筒,左右照了照。
他这速度太快,我啥也看不清,倒是险些被晃花了眼。
我倒是挺佩服他的,一只手揪着我,还能健步如飞地跟前边的人始终保持固定的距离。
我一头雾水,他看我这一脸茫然的样子,有学有样地也翻了个白眼,还真别说,他这神态,和我有几分相似了。
司裁叫我先跟着,别废话,到时候再给我开开眼界。
我心里是没同意。
但是我又跑不了,他拿那原来的绳儿在我面前晃了晃,大有如果我还不老实,就不把我当人了的架势。
更何况前边那几个又是捆尸绳又是枪来着,我在心里劝了自己几句,没搭理他,还是老实地跟着走了,可是他们走得实在是快,我说实话,很累。
并且这帮子人无休无止的,就连那小白脸都没停下来过,到最后,我觉得我就像是一坨棉花,被司裁给半拖半拽着往前走。
这里边呼吸也不顺畅,但我的脑子确实转了很多圈。
比如说,这玉矿里的道是随着时间在不断缩小,不是因为位置不一样的原因。
而是它实打实地在不断压缩。
起初司裁是一直正常地往前走,到最后不得不低了小半截头。
他们的手电筒的光时不时掠过矿道壁,我发现那里头也似乎不全是纯粹的玉石,几乎隔上半米就有阴影,似乎是什么东西被镶在里面了似得。
我们走得太快,我看不清。
但以正常人的思维逻辑来说,一个玉矿,似乎确实并不需要这么多杂乱无章的矿道,大大小小,有的甚至连只猫都过不去。
纯粹是为了开采的话,并不需要这么多弯弯绕绕,反而像是迷宫似得,为了把来的人通通困死在里头。
这可能也是他们并不愿意停下来休息的原因,也根本不给我拖拉的时间。
我都不知道被司裁拖拽了多久,就当我生无可恋地感叹我这外套质量还真是不错,不像它的主人我,被拽了这么长时间也没裂开,一分价钱一分货的时候,他们终于停下来了。
我那一瞬间还以为终于到了目的地,或者说终于可以出去了,正准备开始喜出望外的时候,正面前那把矿道基本挡得严严实实的玉石,打断了我的畅想。
那里大概原本是有路可走的,毕竟那白毛怪物一直没消停,两只爪子刨着面前挡路的石头,嘴里嗷呜嗷呜的,不过很快就被小白脸给制住了。
司裁本来揪住我的手放开了,他脸上一直都带着的吊儿郎当的神色被收了起来,抽走了我手上的手电筒之后,也不再管我了,有些严肃地抬腿走了过去。
我心道他这一招釜底抽薪真是狠,没有照明工具的我,又敢跑到什么地方。
我在心里腹诽着,看着他们前头几个人不知道小声嘀咕些什么。
司裁的脸色不太好看。
但他的处境跟我一样,充其量都算是这个团队里的外人。
他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在转身时冲着我的方向,做了个闭嘴的手势。
他的动作太快,快得我都不知道是不是冲着我来做的,不过我最后还是明智地选择了沉默。
我在摸黑的地方站着,眼下关山野的人好像很紧张,倒是没人注意到我的存在了。
我脚下开始有了失重感。
起初那一秒钟,我以为是我太累了,产生了错觉。
后来我的脚直接就离地了,脖子被勒得狠,我才发觉不是我的幻觉。
司裁似乎是不经意地瞟了这边一眼,不过我觉得他是冲着我来的,叫我依然保持沉默。
眼下我已经察觉到了,自己命运的后脖颈再次被人揪住,自然也没敢大吼大叫。
揪着我的那只手力气大得惊人,我感觉它几乎是毫不费力地三下五除二就把我顺着主矿道上方的洞给拎上去了。
不过我也不是没有作为。
毕竟司裁,现在还完全得不到我的信任。
我摸索出来那柄匕首,正准备给上面的人来一个先发制人,让他体会到江风我也不是吃素的时候,冷不防对上了萧肃生面无表情的脸。
我的匕首尖尖差点就把他的头皮给削下去一片了。
萧肃生趴在这个窄窄的扁洞里,和我大眼瞪小眼。
我讪讪地笑了笑,正准备抬起身子站好,脑壳子就撞到了顶,我看了看我们这憋屈的空间,才明白为什么萧肃生要选择匍匐的姿势。
“误会。”我冲着他点了点头,“你怎么在这儿?小胖呢?”
萧肃生冲着身后扬了扬下巴,我才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大概是从矿道上边这个窄窄的洞里一路跟着我们爬过来的,为了不暴露,手电筒肯定是不能开的,连光大概都是蹭的下面的,我上下左右看这狭窄的空间,我们两个人同时趴着不动都很嫌挤得慌,也不知道萧肃生是坚持了这么场时间了。
不过他显然没明白我的意思,没反应过来小胖指的是谁。
但我还是稍微有点感动地别过了脑袋,一转头,和左边石壁里头的两只凸起的眼睛对了个正着。
什么东西!
我的感动灰飞烟灭。
我在这一瞬间觉得我肯定是像个青蛙一样胡乱地摆了几下四肢想往前爬,但是收效甚微,腿还因为施展不开稍许抽筋了。
萧肃生淡定地把我按了下去。
他太淡定了,淡定得我都恍然了。
我扭扭头,石壁上的眼睛和人脸依然是凸出来的状态,并且它的身体好像是还在玉石里头封着的,是要挣扎着出来的姿势,不像是单纯雕刻出来的作品。
“都是,暂时没事。”萧肃生冲我摇了摇头。
什么都是?
我知道他不是会像胖子一样故意吓唬我来着,挣扎着蠕动了点距离,借着下面微弱的光到处看,才明白了萧肃生的意思。
我之所以看到那个凸起来的人脸,不是因为这里就那一张脸,而是因为只有这张脸距离我最近。
前前后后左左右右,玉石壁里头不知道封了多少张这样的脸。
凸起的两只眼睛,挣扎着似乎是想要从玉石里逃脱出来得扭曲姿势。
我真的佩服萧肃生,如果我被这么一路的脸围绕着,我大概是爬不动的,我能不疯就已经很不错了。
我努力控制着我的目光不落在那些人脸上,压低声音问萧肃生,“梁莽呢?”
我还惦记着要给他沉重的报复这件事儿。
“他没事,人已经进去了。”萧肃生匍匐前进了些距离,我急忙爬着跟上。
还不太明白胖子进哪儿了,但他活着就行。
这狭窄的空间也容不得我多问了,我猜到我们俩大概是要继续跟着下面队伍的方向走,找了个窄缝,眯着眼睛瞧下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关山野队伍的人注意力都在破除前边的障碍上,除了司裁,大概没人发现我这么个大活人已经逃出生天了。
司裁和关山野是里头个子最高最好认的,角度问题,我看不到关山野在看什么,就看到司裁拿着绷带在缠手腕,隐隐约约的红色从里头渗出来。
我猜到他应该是放血了,但是不知道原因,正困惑的时候,那边惨白着脸的小白脸把血往前边挡路的巨大玉石块上均匀地涂抹了上去。
他速度很快。
血很多。
我一瞬间还以为他在做什么邪恶的法。
直到他后面有俩人拿出了镐子。
血很快就渗透入玉石内部,或者甚至可以说,很快就溶入到了石头里。
被血浸透的玉石块很快便变得易碎而脆,他们三下五除二便破除了前边的障碍。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萧肃生,他却是淡定地点了点头,示意我们要继续跟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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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石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