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当天,沈梨寒假生物钟还没调整过来,六点半闹铃响时她按掉。
一直到七点左右沈母来掀开被子,她才猛然惊醒,飞快下床洗漱拿上书包跑出去。
上了车,骆姨追出来,从车窗外递热牛奶和三明治:“路上吃,牛奶小心烫啊。”
“谢谢骆姨。”沈梨接过早餐,叫司机赶快出发。
高中早自习七点二十,坐车到校大概二十分钟,往常她一般六点半起,就不用慌忙往学校赶,今天不得不拜托司机加速了。
好在路上没堵车,沈梨踩点到达,班主任已经站在教室门口抓迟到,她赶着铃声结束的前一秒冲进去。
老班在后面瞪了她一眼,正要批评两句,后面赶来几个更迟的。
“一个个自由散漫,放假玩疯了收不了心。”
沈梨听着门外言辞激烈,舒一口气,还好没被抓到。
老班是个中年男教师,因为身材矮小又脾气火爆,班里男生们流传出一句话:别惹老班,小心他跳起来打你。
“沈梨,小梨梨,有没有想我啊?”沈梨正打开书包,座位后面传来怪声,她皱眉,拿出课本加入早读,无视身后动静。
过了一会儿,后面人开始踢她凳子,沈梨将凳子挪上前,那人又扯她头发。
沈梨实在冒火,忍不住卷起课本,转身给了那人一头锤。
另一边,骆铭修收拾好书包,准备出门,骆秋丽在大门外等他,身旁停着辆电瓶车。
骆铭修左看右看,问母亲:“姐姐呢?”
“她已经去上学了,姐姐是高中生,要上早自习的,”骆秋丽整理了一下儿子衣领,握住他的手说,“以后妈妈接你上下学,平时出门想去哪也让我载你,除非干爹干妈或姐姐允许,不然你一个人别去麻烦司机叔叔。”
司机是负责接送沈家人的,骆铭修点头表示明白。
又问:“姐姐什么时候回来,周末会放假吗?”
两句话离不开姐姐,骆秋丽没想到短短一个月,儿子和沈梨关系就变这么好了。
她又欣慰又担心儿子太缠人:“妈妈说过什么都忘了?不能打扰姐姐学习,姐姐现在高二下学期,马上就要升高三,也快开始集训了,压力大,开学就不能像寒假那样,老想着和她玩,知道了吗?”
骆铭修垂下眼:“知道了。”
骆秋丽看儿子失落的样子,于心不忍安抚他:“好好上课,姐姐又没住校,每天都会回来的。”
话说完,骆铭修脑袋立即抬起来,眼神亮晶晶。
“但姐姐回来也要写作业,她没找你玩,你不能影响她。”骆秋丽再次提醒。
“嗯嗯。”骆铭修乖乖点头,嘴边挂着笑,他在心中暗暗警告自己,不能烦姐姐,只要能见到姐姐,他就很开心了。
早自习结束后,老班把沈梨和后排男生叫到办公室,今早抓了五个迟到的,他本来脸色就不太好,还被语文老师告知有同学发生冲突,脸更黑了。
那男生是上学期转班过来的,文科班男生少,不超过十人都安排坐在教室最后,沈梨个子高视力好,坐倒数第二排,就坐在那男生前面。
那男生从一开始就对她就很热情,起初看他是新同学,问问题或者帮忙捡笔这种小事,她能帮就帮了,却没想到这变成他后续骚扰的理由。
“你对我就没有好感吗?”这句话出来,沈梨才知道这人打的什么主意,当即反驳他,不给他好脸色。
沈梨外貌出众,家里多有钱大家都是知道的,人不平凡到一种程度,就会让周围人不敢靠近,深知这样的人和他们不是一个世界。但转班来的这位不一样,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坚持和沈梨套近乎。
偏偏这个班从不调位,座位一坐就定死了,沈梨原本想着拒绝这人,过完寒假这事就算过去了,结果开学这人一张口就说想他了没?
她烦他烦得还不够明显吗?况且她什么时候和他很熟了,这男的怎么能那么自信啊。
于是出现早上那一幕,她拿书暴揍他一顿,还把课桌给他踢翻了。
“说吧?怎么回事,沈梨你怎么能打人呢?”老班看她不顺眼,语气很冲,分明还带着早上她差点迟到的怒气。
“他骚扰我。”沈梨直言。
旁边男生露出一副惊讶嘴脸:“哪有?你为什么这么说我,我只是想借你作业看看。”
“你想抄她作业?”老班横眉,话题的重点成功被男生转移,他承认错误道歉,态度表现诚恳,一系列操作下来,老班脸色缓和。
“回去写个检讨交上来,下次不准再犯,”老班冲男生说完,又看向沈梨,“你说你也是,他要抄作业你不给就行了,干嘛发火打人。”
沈梨不可置信就是这种处理方式,再次强调:“我说他骚扰我,你没听明白吗?”她声音大了些,办公室其他老师也看过来。
老班面上挂不住,将人拉到门外说:“你说他骚扰,有证据吗?这种事没有证据不能随便揣测同学。”
“怎么他说什么你就信,到我就要讲证据了?”沈梨气极反笑,“行啊,那去调监控,把上学期的监控都调出来,看他上课踢了多少回我凳子,又扯我衣服抓我头发多少回!”
见沈梨捏紧拳头,男生手护住头蹲在班主任身后:“我错了,我错了,沈梨,我再也不敢惹你了。”
男生怕事情闹大请家长,最终承认自己的龌龊行为。
语文老师看不下去过来做和事佬,让老班把沈梨座位调开,在班上通报批评。
回到班里,老班按语文老师说的严肃批评了那位男生,沈梨心里这才好受些,但搬座位时,前后左右投向她的目光并不友好。
甚至还有两位女生,眼神嘲讽小声蛐蛐她,以为有书挡着她就看不见了?
沈梨收拾抽屉,默不作声来回搬着,搬最后一趟时,她直接一个不小心把女生桌上摞高的书碰倒,然后假装没看见似的踩过去,两位女生立刻静音,弯腰捡书本。
班里女同学多,大多数都是友好的,沈梨一向对同性别更包容些,只要不来惹她,平时互相帮忙同桌之间带饭都没问题,但要惹到她,她也不会再给好脸色。
蛐蛐她的这俩是惯犯了,高一时,沈梨被外班男生追求,那人课间送礼物,上学放学哪哪都能见到。
她拒绝了一次又一次,那人还是不放弃问她喜欢什么样的男生,沈梨受不了随便扯道:“我喜欢含蓄的,讨厌热情很烦人。”
以为把人打发走了,谁想到第二天抽屉里开始出现情书,每天一封,沈梨无语,反手就是一个举报到教导主任那儿,说他有早恋倾向。
那人被请了家长,从此树敌,清理完垃圾当天回到教室后,沈梨就听到那俩女生偷偷讨论她,说她装什么?
在此之前,她对两人还挺有好感,听到她们说着讨厌她那些话时,心凉了半截,为什么没有凉彻底,因为她习惯这种情况了。
她含着金汤匙出生,被身边同龄人羡慕,大家都和她玩,玩过就散了,身边走了一群又一群,没有一个真正交心的伙伴。
幼小时她曾希望有一个好朋友,能一辈子陪伴她,但事与愿违。
小学时她以为她遇到了好朋友,结果是想要攀附她父亲合作的叔叔,利用自己孩子接近她。
初中时她又遇到了好朋友,那人帮助过她几回,她就打开心扉交往,渐渐那个女生开始穿得和她一样,学她打扮。
起初沈梨不在意,还夸她漂亮,当作穿姐妹装,以为和她姐妹情深。
到头来,她文艺表演得了第一名,准备把奖品拿去和她分享时,却听到她在班里带头说她做作,装娇弱,媚男。
那段时间,她身边太多流言蜚语,出口最多的话是反驳。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对他有意思了?”
“我没有喜欢他。”
说多了没意思,没人愿意相信,她便渐渐不再去争辩,只觉得可笑,有些人那么在意男生眼光,究竟是谁在媚男啊?
青春疼痛,但也会促人成长,正因为这次被背刺很深,她进高中目标就很明确了。
同学就只是同学,可以做一时的伙伴,但不要再掏心窝子对人。
好好学习弄好文化课基础,走艺术考上表演学校,实现梦想才是她最重要的事。
开学测验了一天,晚九点,沈梨收拾书包出校门,上车和司机简单聊了两句,便靠在椅背上沉沉睡去。
到家时司机叫醒她,进屋后,沈梨扔掉书包,躺倒在床,考完试,感觉脑子都不会转了。
她盯着天花板放空片刻,门外敲响,沈梨起身打开门,是骆姨端着饭菜上来了:“梨梨,听老刘说你今天考一天试,下午就在校外买了几个饭团吃,这怎么行啊,不能饿肚子。”
“刚做的菌菇丸子汤和核仁粥,还热乎着。”
“我在车上随便和刘叔说了两句,没想到他记心上了,”沈梨接过餐盘,“谢谢骆姨,帮我和刘叔也道个谢。”
“哎,好孩子,快趁热吃,吃完放着阿姨过会儿来收。”骆秋丽说着关上门,转身看见儿子在她身后。
“你怎么跟着我上来了,头发吹干了吗?”骆秋丽摸摸他的后脑勺没有湿润,才放心道,“吹干就回房间睡觉,不许在别墅里乱跑。”
骆铭修从背后拿出一幅纸上折花:“妈妈,我想把这幅送给姐姐。”
学校手工课教了纸巾点染花,由涂鸦和纸折拼凑成的一幅画,儿子做了两幅,放学时,骆秋丽只收到一幅,另一幅藏着不给她。
她就知道儿子要整这出,骆秋丽扶额叹气:“梨梨姐现在在吃饭,吃完饭要做功课,你把画给我,我一会儿收碗的时候交给她好不好?”
骆铭修交出画,被母亲拉着往楼梯处走,他回头看了看沈梨房门,依依不舍的样子,他第一幅手工作品,老师还表扬了他,他想亲自送给姐姐。
像是感应到他心中所想,房门开了,沈梨走出来叫住了他。
“姐姐,姐姐。”骆铭修立刻撒开母亲手,往回跑。
沈梨早听到外面细碎言语,对骆秋丽说:“骆姨,我考试呢今天没作业,让弟弟陪我待会儿吧,没事儿。”
她语气带着些撒娇的意味,骆秋丽无奈走过来,把画还给骆铭修。
沈梨把骆铭修带到房间沙发边坐下,继续吃饭,骆铭修也没打扰她,安静坐着没发出一点声响。
直到她吃完回头,他才上前递画。
纸折花是用卫生纸做的,一层叠一层,再用不同颜色的水彩点染花心和花瓣,骆铭修做了粉黄蓝三朵花,还懂得用相近色做过度渐变,花朵和底下手画的直杆衔接自然,毫不违和。
“还蛮有艺术天分的嘛!”沈梨赞言,问他:“真漂亮,特意带回来送给我的吗?怎么不送老师同学呀?”
骆铭修眨眨眼,清澈的眼睛望着她:“我折其他花送给老师了,这是完整的,被表扬了,老师让我带回家。”
“同学都有折纸,不稀罕我的,我同桌说要她的作品要送给喜欢的人,一定会很开心,然后她就把她折的星星送给我了!”
蛙趣,啥呀,沈梨被他语出惊人,现在的小学生都这么早熟啊,折星星表白这事难道不是他们高中生才做的事?
“我喜欢姐姐,当然要把作品送给你了。”骆铭修仰头。
沈梨瞪大眼睛,迅速捏住他的嘴:“小不点,你知道个屁的喜欢!”
她蹲身与骆铭修保持平视,表情严肃地说:“喜欢是一个人对另一个人产生情愫,那个女生送星星给你,可能……”
算了,好像也没有人规定女生送星星就是表白吧,只是校园里流行这么做,才有了这个意思。
而且她在这儿教什么,她自己都没喜欢过人,不能乱教小孩子。
沈梨摇摇头,看向骆铭修澄澈的那双眼,觉得自己更罪恶了,她思想太不单纯。
骆铭修明显是表达感谢才这么做的,沈梨把画收进抽屉里,又说:“总之,喜欢这个词很重要,要以后留给心动的人,不能随意说出口的,明白吗?”
“明白。”骆铭笑着看向她,他听不懂姐姐在说什么,只知道自己的礼物送出去,姐姐收到那一刻表情欣喜,看样子真如同桌说的,很开心。
“傻乎乎的。”沈梨婉然一笑,揉了一把他的头发。
她这一天疲惫做题,再加上早上换座位引出的回忆沉重压在心里,现在和骆铭修说会儿话感觉轻松了不少。
她觉得上学最烦的事就是维持人际关系,总有些人来恶心她。
还没有她家里这个弟弟,单纯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