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花郎 第7章 第七章

秋日里，林念和夫子告了假。大伙儿趁着野葡萄最后一波成熟之际，一起上山采了好多的葡萄回来，在家里酿了足有五大坛的葡萄酒。酿好的葡萄酒放进地窖里保存，准备留待日后慢慢饮用。

期间，他们并没有刻意回避夫子。倒是季夫子自己避了开：“待日后成了，我自享受美酒便是。”

这之后，孩子们继续每日勤学苦读，转眼便到了过年。

早在过年的前十几天，大家就陆陆续续把过年所需的年货都备了个齐全。

各色食物，需要冷冻保存的就放进门洞里，需要保温的就放在地窖里。炮竹也买了一些，一并放进门洞。用来做对联的红纸则被妥帖的放去了书房。

邻居王婶子看到他们热热闹闹的办年，还笑着建议他们要不要养一只狗子看家护院。

对此，林念她们敬谢不敏。

曾经的乞丐生涯，让他们对一切狗子都有一种天然的排斥心理。毕竟大伙儿多多少少都有过跟野狗抢食的经验。

这地方的狗，品种大多是那种半米多高的狼狗和细狗，很是凶残。

小乞丐们和它们打起来，算上各种木棒之类的战斗力，胜负往往最多也只能是五五开。

如今他们虽长大了，自负倒也打的过野狗，且已无需再狗嘴争食，但仍不喜看到狗这类生物——倒也不是怕，但看到就是难受的紧。

所以，让他们养狗是万万不能的。索性这四合院也算是高门大院，他们人又多，一般的贼人倒也不敢过来。

年末廿三，小年。

这天一大早，大伙儿就开始“扫房”，把四合院里里外外洒扫一新。

“扫房”寓意着“除陈布新”，把一切“穷运”、“晦气” 统统扫出家门，祈望能够辟邪除灾、辞旧迎新、迎祥纳福。

及至入夜，便由夫子领着，开始“祭灶”。

祭灶用的食物都是林念和花椒做的。在这小半年的磨练下，他二人做饭的手艺可谓是突飞猛进。尤其是花椒，现在做的饭比林念还好吃，林念已经彻底沦为了帮厨。

除夕前一天夜里，天上下了一场大雪，大家早上起来，周围俱是雪白的一片。雪把一切都装点的干净了起来，连呼吸间都是丝丝清甜的空气。

一大早，林念和花椒就走进厨房开始忙活了起来，张忠和铁心则帮忙打下手。没多久，扫完雪的蒋浩也过来一起帮忙备菜。

林瑞和季夫子负责写春联，方星负责剪年画和挂钱。每写好或剪好一张，古乐和季英就开开心心的把它们粘了浆糊，贴在每一间屋子的门窗上。

夫子还画了文武门神，让季英一左一右给贴在了大门上，着实神气的很。

待年饭做好，大家喜气洋洋的在院子里放了炮竹，又随夫子一起祭了祖。

因着大伙儿都是孤儿，也不知道祖上是谁，有道是“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众人便陪着夫子一起拜了季家祖先，也算全了礼节。

祭祖完毕，大伙儿又请季夫子在课室的上首坐下，喜滋滋的挨个儿给夫子磕头拜了年，并且收获了这辈子的第一封红包。众人俱很高兴，皆言要把这红封压在枕头下，今夜定能做个好梦。

接着，一群人便热热闹闹的去了饭厅。

他们的饭厅布置在南房的客厅隔壁，正中是一张长长的大红木餐桌，两侧俱摆着胖墩墩的蒲团。平日里用餐由夫子坐在上首，大伙儿就分坐两侧。

此时，餐桌上已经摆满了热气腾腾的美味年菜。

这一桌的菜式端的是丰富的紧：有烀的烂烂的猪蹄子、油亮亮的酱鸡爪，还有红烧鲤鱼、老母鸡炖蘑菇、蒜蓉白菜、炸肉丸子、松仁玉米、排骨炖豆角、柿子炒鸡蛋、油炸花生米、凉拌胡瓜、凉拌老虎菜等等。

佐餐的饮料是之前酿好的葡萄酒。因放置的时间足够长，这酒一倒出来便满屋子的香甜，引得好酒的季夫子连连赞叹。

这时候也没有什么小孩子不能喝酒的讲究，索性果酒的度数并不高，干脆就每人都倒了一杯来喝。

不过对于孩子们来说，再香醇的葡萄酒此时也比不上这满桌子的美味佳肴来的吸引人。

主食是猪肉大葱馅儿的饺子。他们这地方管包子叫馒头，这饺子因其形状，倒没有改变称呼，还是叫做饺子。煮好的饺子各个薄皮大馅，肚子圆滚滚的，可爱的紧。林念还在里面塞了烫洗干净的铜钱、饴糖、花生和大葱。

孩子们为了吃到加料饺子，俱都吃了许多，一个个儿吃的肚皮滚圆。每次有人吃到特殊的饺子，大伙儿就大笑着喊上一句祝福的话儿，然后继续努力吃。

最终，夫子吃到了花生饺子，林念吃到了铜钱饺子，季英吃到了大葱饺子，花椒则吃到了饴糖饺子。

吃过年饭，大家又聚到一起点着油灯，聊天守岁。其间，夫子还和林瑞手谈了几局。林念他们围观，也都看的津津有味。

因是吃的太多，有那年纪小的便不免有些瞌睡。但不管怎么困，大家都不愿意先回去睡觉，就要这么热乎乎的挤在一起。

这个年，是林念来到这里之后过的最温暖和热闹的一个年。许多年后再回忆起来，依然止不住泛起笑意。

过年之后，林念便跟季夫子和兄弟们商量着，拿出一百两银子，托了楚府的张和出面，帮忙买了城郊的二十亩田。

中人看在楚府的面子上，所卖皆是良田。

地契上照例写了林念的名字。

买到的良田，林念他们交给了常年跟季夫子租田的那户人家一起打理。左右也才二十亩，又都是良田，那户人家儿子多，索性就咬咬牙一起租来种了。

三月里天气转暖之后，张忠和蒋浩几个大一些的孩子抽空打理起了自家的院子。

为了方便孩子们活动，季夫子主动把课程调整成了每日半天，偶尔还会兴致勃勃的帮忙挥两下锄头。

上文书有说过，这院子光是空地也有一百五六十平米，去掉走路用的过道，很是可以种上不少蔬菜水果了。

他们侍弄院子的时候，其余孩子就在一旁叽叽喳喳的给出着主意。待他们把地翻好、种子种下去之后，小孩子们就负责每天帮忙做一些浇水捉虫除草之类的琐事。

林念还拉着季英、林瑞，兄弟三人一起去城西后山上挖了一株葡萄藤回来，种在了正房的窗户底下。

蒋浩帮忙挖坑施了肥，方星又领着大伙儿搭了葡萄架子。

众人望着拾掇好的院子，满心期待夏日的丰收景象。

过年的时候，林念偶然发现这个地方没有豆腐。虽然有豆子，但是这里还没有石膏，也没有人会做豆腐来卖。于是她便动了心思，认为可以把这个当做一个营生来做。

如今他们也算是有了一些靠山，前有楚府这面大旗，还有赵君行这个已经放话说要照着她的，再加上季夫子也曾有些许门生故旧。倒是不怕再有生意被人家强走之类。

左右豆腐也不是什么大生意。就算实在保不住，也还可故技重施，请来楚府出面。这地方最大的官就是楚府的楚老爷，倒也不怕摆不平。

打定主意之后，她便与一班兄弟们商量如何做这生意。季夫子的身份，自是不会参与这种营生。但也有列席旁听，学生们若有不足的地方便及时提醒一二。

其间林瑞指出，或可挑城北有名望的二三商户合作，他们负责做豆腐，再交由商家统一售卖。如此便可免去不少麻烦。

季英便提及了赵君行，他现在主管市集那一片，和各家商户均有些交情，不妨请他牵头来做这个中人，也算多一分保障。

林念又提出索性将这生意全权托付赵君行，他们只负责制作的部分，如此也可省下不少心力。

众人一听均觉合适，于是又开始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起具体的实施方案来。此节繁琐，略过不表。

第二日上完课，林念和花椒去集市上买齐了一应食材，又挑了一个巨大的石磨请店家帮忙送了回来。

院门一关，大家便尝试做起了豆腐。

豆腐这种东西，工艺比较简单，她以前就跟着大院的奶奶们做过。就是在这个年代，要萃取豆浆比较辛苦。

需先把黄豆泡上两个时辰，然后加水细细磨成豆浆。接着放进布袋子里反复挤压几遍，将豆渣滤出。

饶是蒋浩生就一膀子好力气，也给累的满头大汗。其间张忠和铁心几个力气大的轮流操作，这才做出细滑的豆浆来。

接着就是煮豆浆。

要开着锅煮，花椒负责控制火候，注意让豆浆不要扑出来。林念就不错眼的盯着锅，不时撇去浮出的泡沫。

如此，反复将豆浆煮沸三次之后，撤掉柴火。待豆浆稍稍冷却一些之后，慢慢分几次加入稀释过的白醋水，一边加一边搅拌至出棉絮状后，静置15分钟。

最后在方星事先打好的模具中垫上纱布，把豆花倒入模具中。盖上纱布和盖子，再用大石头紧紧压住，多余的汁水就会从缝隙中慢慢流出。

这么等上十几分钟，第一块豆腐便做好了。

刚做出来的豆腐散发着浓浓的豆香味，还冒着热气。虽然受工具限制，形状不像后世做的那样十分完美，但也足够让人惊喜了。

“这豆浆竟真的可以变出这么大一块吃食来。”

“快来尝一尝。”林念把豆腐切块，点了一些酱油给大家试吃。

“好吃！”

“味道着实不错。”

“这豆腐口感绵软，很是对我这个老人家的胃口。”

试吃的结果，众人皆十分满意。剩下的豆浆也被林念他们全部给做成了豆腐。

最后为了好看，林念、花椒和铁心三个齐上阵，用菜刀把豆腐给削成了拳头大小、方方正正的一个个小方块。

白嫩嫩的豆腐块整齐的摆放在一起，别提多好看了。

剩下的边角料，晚上就被林念和花椒你做成了白菜炖豆腐、红烧豆腐、小葱拌豆腐等菜，大家吃的十分高兴，俱言这豆腐是个好物，定能大受欢迎。

豆腐刚刚做好的时候，季英他们几个还拿着做好的豆腐，每户邻居都送了两块，并亲切的附上了食用说明，受到了邻居们的热烈欢迎。

这年头，能互相送吃食的，表示他们的关系已经很不错了。当然，大家也不会白拿他们的，日后邻居间自会相互走动、礼尚往来。

林念则带着林瑞，亲自拿着豆腐，先去楚府上送了一趟。

林念年前频繁的来过楚府一阵子，门房已经跟她相熟，一看是她上门来，二话不说直接帮忙找了张和出来。

林念把分好的三篮子豆腐递了过去，篮子里还细心的用纱布包好：“这是我新做的豆腐。一份请夫人和小姐尝个鲜，另一份送给白三爷，这最大的一份是留给哥儿几个的。包袱上面的纸条是一些家常的做法，可交由厨房的白婶子依法炮制。若你们爱吃就给我递个话儿，日后我再来送。”

“嘿，这新鲜吃食也没忘了咱们，没白交你这个兄弟。”张和没与她客气，高兴的接了下来。

接着，她们又去赵君行处送了一趟，彼时主人并不在家，林念便把豆腐篮子留给了他家夫人，又言明日有要事相商，请赵君行来家中一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