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堂。
沈今生抱着萧宁,坐到池中。
动作亲密,不容拒绝。
发梢滴落的水顺着脖颈,滑过微突的锁骨,在白皙的肌肤上留下蜿蜒的水痕,萧宁半靠在池子边缘,累得连眼睛都睁不开,索性把头枕在沈今生的肩上,腰间和腿间传来的酸痛感,还有身上的暧昧痕迹,无一不在提醒着她,刚才发生了什么。
沈今生在池中半拥着她,一只手抚着她的腰,另一只手则漫不经心地拨弄着水里的花瓣。
水波浮动,花瓣飘摇。
半晌,她才轻声问:“夫人,你可是心甘情愿同我……”
后面的话不言而喻。
一声不轻不重的叹息,萧宁在她发间落下一吻,“你何必这样?”
沈今生微微低头,看着水波中两人的倒影,相携相偎,亲密无间,她轻轻阖了阖眸,紧紧抿着没有血色的唇,强压在薄冰之下的所有情绪都漫了上来,再也收不住:“夫人的心思我知晓,旁人的目光我也并不在乎,我……自始至终,只是私心不愿将你与他人分享。”
“我不想说违心话,夫人身边不缺美人,不管从哪个方面来看,我都是拙劣的,所以即便对我好,也是出于施舍,毫无感情可言。”
“而我对夫人来说,也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点缀,能够有夫人这样的女子喜爱我,我亦觉得欢喜,所以我想凭自己本事争一争,即便争不过,我也认了,如今能有夫人垂怜,能得片刻欢愉,慰籍心中期望,我已知足,不愿奢求其他。”
语声很轻,却让萧宁无地自容。
她不是没有动过心,否则也不会一次次地妥协,奈何两人之间的身份,注定了,情爱之事,只能拿来消遣,万不能动了真心,一旦纠缠,带来的后果,她们二人都承担不起。
况且于沈今生来说,萧宁是主,她是仆,是永远不能平视的,这种不对等的关系,注定不会有什么结果。
可沈今生还那般赤诚地爱萧宁,明明知道她们之间横亘着,伦理道德、世俗眼光,却偏偏固执地要一个答案。
这种女人说好听了是勇敢。
说难听了,是蠢。
那种蠢得要死的犬类,不管不顾地追逐着心爱的人,即便头破血流、粉身碎骨,它都不会后退一步。
一时间,死寂无声,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萧宁怔了一会,胸腔内情绪翻涌,喉头像是哽住了一般,又酸又涩,她伸出去的手,犹豫了几回,终是轻拍着沈今生的肩膀,带着温凉触感,无言安抚。
她想,她应该同沈今生说些什么。
可是,一时之间,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她很难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说不动容是假,说毫无感觉也是假。
人终归是情感动物,面对生老病死,爱恨情仇,七情六欲,又怎么可能独善其身,置身事外?
可是,可是……
她又能给她什么承诺?她又怎么可能抛下萧家,义无反顾地同她在一起?
不,不能。
她有些恼,恼自己平时伶牙俐齿,此刻却支吾其词,忍不住揉了揉自己因紧张而紧绷的眉心,语气格外温柔,“你何必将自己贬低至此,感情之事,本就难以控制,至少你我在一起时,是欢愉的,今后,能偶尔相伴,便也算不负此生,你又何必执着于一个所谓的结果,逼自己去走那条不归路。”
“至于承诺,你不用给我任何承诺,同样,我也给不了你任何承诺,不管是对是错,是喜是忧,都各自承担,如此,可好?”
“若是有一天,我逼不得已,要同你分开,那也只能说明你我无缘,仅此而已。”
这样一番话,她说得极为艰难,可即便是再艰难,换来的也只是沈今生一声,微不可察的叹息,“夫人,你这般说,我又何尝不知,只是你我二人总归是糊涂的,夫人所图不过风月,而我,所求不过暖情,说到底,你我所求之事,终究南辕北辙,不知日后会通向何方。”
她唇角微弯,挤出一抹笑,伸出一只手,微微颤抖,轻轻抚在萧宁脸上,“罢了,夫人说的,我全都答应。”
不管有没有未来。
至少这一刻,是心甘情愿的。
可那抹笑落在萧宁眼里,是如此牵强,她下意识地想凑过去,覆在沈今生微凉的唇上,做一番安慰。
可只是吻到唇边,便停住了。
她觉得自己实在是昏了头,才会想出这样龌龊的法子,玷污了眼前这样纯洁的情感,索性抽身离开,连身上的水都来不及擦,随手扯过一件外衫披上,赤着脚出了池子。
沈今生立在水中,张了张嘴,试探着喊了一声:“夫人?”
女人背对着,外衫披在肩上,垂下的手臂光裸着,纤细如葱的手指紧攥着衣角,身影透着一股子说不清的寂寥。
“你回竹院吧,我……有些事要想想。”
说完,她抬步就往外走,脚下虚浮,走得并不稳当,裹在外衫里的身体,瑟瑟发抖。
门被推开,又合上。
沈今生猝然睁开眼。
一阵心慌。
屋内一片静谧,时间尚早。
脑袋昏昏沉沉,她捏着眉心,眼下青黑,唇色苍白,神色恹恹,昨夜的情景涌上来,点点滴滴,凝在脑海,久久挥之不去。
到底做了些什么啊?
咚咚咚。
门被敲响。
眼下这个时辰,府里并不热闹,除了侍女,不会有人这个时候来。
她拖着疲惫的身子,起身去开门。
睡眼朦胧,看不清来人是何模样,只一味抱怨,“这大清早的,扰人清梦,实在是不地道。”
门外是阿商,手里端着一碗汤药,见门开了,忙笑着说:“沈护卫,这是夫人吩咐熬的补药,嘱咐我一定要看着您全部喝完。”
补药?
沈今生愣了愣,睡意一下子全消,昨晚那一折腾,身子确实亏空得厉害,再加上受了凉,整个人昏昏沉沉,提不起精神,可既然担心,为什么不亲自送来?
她接过药碗,端在手里,指尖摩挲着药碗边缘,看着上面的褐色液体,隐约觉得有些不对。
把碗送到嘴边,迟疑了。
不对劲。
她张了张嘴,想要开口问问,阿商便说:“沈护卫,您快趁热喝吧,奴婢还等着回去复命呢。”
沈今生没办法,只得张口喝下。
一口。
两口。
这补汤味道极苦,进入口腔,苦涩直逼喉咙,等全部咽下去,胸口堵得厉害,紧接着喉咙发紧,想吐,她忍不住地咳了两声,手一松。
啪——
汤碗砸在地上,四分五裂。
“咳咳……”沈今生咳得越来越厉害,半跪在地上,一手扯住衣领,几乎透不过气来,额上冒出豆大的汗珠,眼尾一片通红,颤颤巍巍,喉头几乎要冒出血。
“你……你给我喝的什么?”她死死地盯着阿商,声音已经嘶哑。
阿商端来的根本不是什么补汤,而是一碗实打实的蛊毒,那毒看起来跟普通的补汤无异,但毒性强烈,喝下去不过几秒,就会开始咳血,浑身无力,而咳嗽和运功都会加剧气血翻腾,其痛苦是常人的想象所不能及的。
细碎的脚步声响起。
朝云一身素衣,绣着精细绝伦的金线暗纹,腰间挂着一块通体雪白的玉佩,款步而至,来到沈今生面前,眸光冷寂,看着这个自己无比嫉妒的人,抬手,将她从地上扶起来。
沈今生浑身瘫软,一点力气都没有,一双眼睛睁着,瞳孔颤动。
“解药拿来,不然我杀了你。”
她咬牙,说得极为艰难,颤抖着摸向腰间,想要拿剑,却发现手抖得厉害,根本拿不稳,猩红的液体滴落在地上。
朝云只是笑,笑得很张扬,唇边是讥诮,眼里是冰冷,“解药?那是什么?沈今生,你喝的根本不是毒,而是蛊,此这蛊虫名唤同心,一旦种下,你一日不取下此蛊,便一日如同油煎,不死不休。”
“除非……”
“除非怎样?”
“除非你找到下蛊人。”朝云脸上的讥诮越来越明显,“蛊虫以血为引,同心蛊毒自然也不例外,只要你能取到下蛊人的心头血,便可以解了这同心蛊毒。”
“下蛊之人是谁?”沈今生颤声问。
朝云:“沈今生,你可真是个蠢货,除了我,这世上还有谁想让你死?”
沈今生呼吸错乱了,像是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凉水,整个人清醒过来。
这些日子,实在是因为朝云的事,注意力分散得厉害。
几乎忘记了,萧欢颜这个人。
她踉跄一步,手臂虚抬,指尖颤抖,扯住朝云的衣角,声音低哑:“你们联合起来,害我,就不怕夫人知道了,秋后算账?”
朝云并不答话,只笑着说了句,“沈今生,你实在不配。”
“什么?”沈今生没听清。
朝云复又开口,一字一句,“我说,你实在不配。”
她用力甩开沈今生,眼里是毫不掩饰的厌恶,冷冷道:“阿商,我们走。”
阿商看了眼颓然倒地的沈今生,似有些于心不忍,但还是跟着朝云离开了。
脚步声渐远,消失在竹院。
正在跟审核斗智斗勇,希望上一章能过审吧,毕竟删太多总感觉少了点什么[爆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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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第 26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