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我还在睡觉,门又被人猛地推开,另一个陌生人走了进来。
我从床上爬起,一头钻进哥哥怀里。
和头天的陌生人一样,那人看了看满屋的画作,最后将目光落到我身上。
我缩在哥哥怀里发抖,尽量把自己的身体藏起来。
“你这个骗子,你又在骗我是不是?”他问。
“哥哥救我。”我很害怕面对这个人,不想看见他。
他盯着我看了会,忽然走过来抓住我的手,试图将我从哥哥怀里拖出去。
我忍不住尖叫,用尽全力搂住哥哥。
“梁若,你看看我是谁?嗯?你不认得我了?”他眼眶红了,“梁若,你认得我是谁,对不对?你又在骗我对不对?”他认真地看着我。
虽然他长得很好看,可我真的对他一点印象都没有,我不断摇头,缩成一团。
“没关系,你没法装的。”他起身退了出去。
下午,他回来了,怀里还抱着一个小男孩。那个小男孩及其可爱,胖呼呼的,穿着T恤短裤。一进门,小男孩看见那些画,紧张地抓着男人的胳膊。
“多仔别怕,这是妈妈。”男人安慰着小男孩,将他抱到我面前,“多仔,这是妈妈。”
小男孩好奇地看着我,眨着眼睛。
男人对我笑笑:“你还记得多仔吗?”
多仔?是多仔?
多仔好可爱哦,我伸手想抱多仔。
见状,男人小心翼翼地将小男孩递给我。可哥哥突然出现在我面前,血淋淋的脸紧紧贴着我的脸:“多仔哪有这么大?多仔还在吃奶呐。他不是多仔,要是你抱了他,他们就会把多仔永远藏起来,你就再也见不到多仔了。”
对,他不是多仔,多仔才两个月大。
“不要靠近我!”我惊恐万分,飞快地钻进了床底下。
小男孩“哇”的一声哭了起来,男人急忙将他抱了出去。
没多久,那个好看的男人独自回来了,我从床底下偷瞄他。他没钻到床底下抓我,只是疲惫地盘腿坐在床边的地上,手里捧着一幅画,画的内容是一家三口在看天灯。
他低头看着画,自言自语地说:“若,你现在是不是很讨厌我,都把我和多仔忘了,我是阿泰啊。”
好半天,听我没回答,他看向床底下的我,自嘲地一笑:“真不能跟女人讲道理,明明是你活该接受惩罚,到最后受惩罚的还是我。”
好奇怪的男人,他叫什么,阿泰?
时间长了,我困了,便躺在地上睡了。
过了两天,阿泰带来了几个穿白大褂的男子。
领头的白大褂观察了我好久,对阿泰说:“泰先生,太太现在还对外界有所反应,如果继续严重下去就没办法救了,她会永远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有什么治疗方案?”
“可以采用电休克系统疗法。还一种是我老师尤力先生的催眠系统疗法,但我老师腿脚不好,不能离开德国。”
阿泰沉默了片刻,想了想:“先用你的方法试试。”
然后那些穿白大褂的人把我带到了一个房间,让我躺好。
领头的白大褂问我:“太太,我是你的医生,请你告诉我你的名字?”
我看着角落里一脸心痛的哥哥,抖得像筛糠:“哥哥,我怕。”
医生在记录本上写了几句话,对旁边的助手说:“电击。”
顿时,浑身一哆嗦,从头到脚针刺般地痛,痛得我忍不住大叫出声。
“告诉我你的名字。”医生又问。
“哥哥!”我大声嚎哭,希望哥哥能救我。可哥哥坐在墙角,看着我,无能为力地哭泣着。
医生下令:“电击。”
又是一阵针刺般的痛,我再次惨叫出声。
“住手!停!”阿泰冲进来,解开我手上的皮带,“不要再做了!”
医生在一旁劝道:“泰先生,不治疗她会更严重!”
阿泰将我搂在怀里:“若,我带你去德国治病,咱们不电击了。”
之后几天,阿泰住进了我的房间。他平时很少说话,就帮我收拾一下画纸,或者摆弄他的电脑,或者玩手机,晚上睡在沙发上。
他在的时候,哥哥就很少出现了。
渐渐的,我不再害怕他,有时好奇心起来,还会偷偷潜到他身边看他玩手机。
“你也想玩手机?”突然,他笑着问我。
我飞快地躲到沙发扶手后面,过了一会儿,又探出头看他。
他笑得更欢了,指着手机屏幕上,他和一个小男孩的合照给我看:“阿泰和多仔。”
照片上,他身边的小男孩很可爱,我好奇地爬过去想看清楚。
“多仔……”他指着小男孩教我,然后又指着自己,“我是爸爸……”又指着我,“你是妈妈……”
“多……仔……”我重复着这两个字。
他一愣,眼里泛起了泪花,赶紧指着屏幕上的小男孩:“多仔……”
“多……仔……”我好像记得这两个字。
这时,门开了,那个穿女人衣服的男人走了进来,吓得我拔腿就跑,飞快地钻进床底。
只听那个穿女装的男人问:“阿泰,怎么了?你哭了?”
“没有。事情我已经安排好了,明天带她德国。”
穿女装的男人说:“你放心去,我会照顾好多仔,就怕被相国那些旧部知道,他们不会善罢甘休。”
“我把西线让他们经营,他们不会说什么的。”
“不要糊涂,让出西线,小心你掉出十佬的位置。其实,上面判她囚四十年,她才熬了三年,加上这几年你断断续续用功劳帮她减的七年,让出西线顶多减十年,还有二十年要熬呢。熬这么久,她这样或许还要好受些。”
我爬到床边,从床底下偷偷看出去,正好对上了阿泰看过来的目光。
他幽幽地看着我:“资源没了可以再挣,她的病一定要治的。是我做得太过,我不该让她完全同外界隔绝,我只顾着报复她骗我,忘了她也有极限。现在她变成这个样子,我受不了她不记得我,她也不会想这样子活着。既然娶了她就要为她负责,我一定要治好她。”
穿女人衣服的男人叹了口气:“她都这样了,还是另娶一个啦,你照顾她到死就够意思啦。”
阿泰身体前倾,双手手背撑住下巴,盯着我自嘲地笑了笑:“她现在把我忘了,前两年我也想把她忘了。可我没出息,我爱她,非她不可,这辈子栽在她手里我认了。”他伸手抚摸着放在沙发靠背上,那幅一家三口的画,“更何况,觉,你知道吗,虽然她骗了我,她也是爱我的。我就说嘛,我这么好,她怎么可能不爱上我?”
穿女人衣服的男人嗤之以鼻:“哎,你真是没出息透顶了。”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离开了房间。
我好奇走到门口,想听听他们会不会回来。
没多久,护工进来打扫卫生,我从门后轻手轻脚溜了出去。
外面人很少,我顺着走廊,躲着人漫无目的地走。走下楼梯,又从大厅出去,穿过庭院,钻出虚掩的大门。
甜甜的海风扑面而来,随着风一起飘来的还有多仔的哭声。
哥哥在我耳边说:“小若,快跑,找多仔去。”
于是我甩开两腿跑了起来,像风一样自由,像云一样轻。
没多久跑到码头,那里正好有一艘快艇。
我松开缆绳,跳上快艇,打开控制盒,扯断电线激活发动机,朝着多仔哭泣的方向乘风破浪而去。
海面上,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乌云卷着雷电靠近,豆大的雨点簌簌往下砸。慢慢的,海面上翻起了几米高的巨浪,一波接着一波。快艇像一片小小的树叶,无力随着浪尖上上下下。
可我不害怕,因为我就要见到多仔了。
这时,无线电响了,我拿起通话机对里面喊:“多仔啊,妈妈就要见到你了。”
里面传来颤抖的声音:“若,你别动,已经定位到你了,你千万别动。”
“咦,你不是多仔。”我扔掉话机,伸长脖子四处张望。
漆黑的前方,我看到了一点亮光,那是一艘船。
多仔一定在船上,我开心地朝船挥着手:“多仔呀……”
话未说完,一个巨浪泛起,将整快艇掀翻。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脸上一阵刺痛,紧接着我掉进了海里。徒劳地划了几下水,我无力地朝水底沉了下去。
原来水面波涛翻涌,水下却这么安静,真好。
“小若……”朦胧中,我看到哥哥跃进水中,拍着脚蹼,朝我追了下来。
在他抓住我手的瞬间,我心说:“哥,我累了,我要睡了”
说完我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