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几个护工冲进来,给我打了镇定剂,将我带上直升机,送到了囚禁我的疗养院。
疗养院建在另一座小岛上,我被关在疗养院最深处的套间。套间里只有一个房间,一个卫生间。床是铁质的,固定在地上。其他家具,包括我的洗簌用具都是纸做的。窗外是一层铁栏杆。墙上包裹着一层厚厚的棉层。屋顶有五米多高,上面没有房梁。为了让我没法寻死,阿泰选的地点真是煞费苦心。
每天两个护工会来给我打扫卫生,更换用具,送饭。可她们从来不跟我说话,就算我故意为难她们,她们也不吱一声。可如果我想逃,她们会毫不犹豫将我电倒。
没人跟我说话,没有自由,一直关到死,这就是阿泰对我的惩罚。
不过他到底还是对我存了一丝旧情,透过我房间的铁栅栏,可以看到一望无际的大海。另外,他还让人给我准备了画板和颜料。
可我没有心情画画,我想多仔。我时不时能听到多仔在哭,他饿了,他想吃奶。
哥哥安慰我,让我耐心等待,等他伤好了,他就有办法带我出去找多仔。
但等了一天又一天,哥哥的伤似乎永远都不会好,我不指望他了。
我开始绝食,可那些护工冲进来,将食物硬塞进我的喉咙。还说:“泰先生吩咐了,绝食就用这个方法强迫你吃。”
我开始砸东西,可不管我把那些纸质家具撕得多烂,护工们都会一声不吭将它们收拾完。
我开始吞颜料,第二天,颜料换成了小盒装的,护工说:“太太,泰先生说要是再闹,就不再给你颜料了。”
我没办法了,只能老老实实接受惩罚。
呆在二十平大小的地方,每天睡觉,醒来,睡觉,醒来,睡觉,醒来……
听到多仔的哭声时,我会抓着铁窗嚎啕大哭一阵。听不到多仔哭声时,我会画画。画多仔,画我以前的那些风光画,画大海,有时就画点线条。
海边日升日落,不知道过去了多少天。有时过春节,护工们会在海边放烟花,绚烂而多变的烟花真美,那是我最开心的时候。我睡觉的时间越来越多,我的记忆力越来越差,要不是有时哥哥会突然出现跟我说会儿话,我甚至会把如何发声忘了。
一天我躺在床上看着黑漆漆的窗外,忽然几盏天灯升了起来。
鼻子一酸,我扑到窗口,伸手去摸那些天灯,当然摸不到。
身后,护工进来了。这是我熬来的第三批护工。
“太太,你喜欢天灯?”破天荒的,其中一个护工竟然跟我说话了。
我转身感激地看着她。
“今天是天灯节吗?”一开口我发现,被关了这么久,第一次和哥哥以外的人讲话,我的声音如今变得嘶哑难听。
她怜悯地看着我:“是的太太。今天院长的女儿来看父亲,是她放的天灯,平时疗养院不允许放天灯的。”
这时,另一个护工打扫完卫生间走出来,对她说:“喂,不能跟太太讲话。”
天灯节……天灯节……
一股强烈的创作冲动涌上心头,我直觉告诉自己一定要把它画出来,不然就晚了。于是我冲到画板前提笔就画……
画得太专注,我也不知道画了几天,终于画完了。
画上,阿泰一手抱着多仔,一手牵着我,站在山顶仰头看着漫天的天灯。
画完,我敲了敲门,对门外看守的护工说:“来人,我有事。”
大概是因为我从来没主动提过要求,两个护工对视了一眼,掏出对讲机问了一下,走进门看着我。
我指着那副画:“请你们把它交给泰先生,快,不然就晚了?”
还是昨天跟我说话的护工开口:“太太,什么晚了?”
我捶了捶晕晕沉沉的脑袋:“我也不知道,快晚了,我想睡了。”
两人面面相觑,还是将画拿走了。
我躺在床上休息,虽然眼皮子重得直打架,哥哥也在床边劝我:“小若,睡吧。”
我还是不想睡。
我想见多仔,我还想见阿泰,我想看看他们的脸。
我睁着眼睛,从天黑等到天亮,又从天亮等到天黑,他们还是没有来。我实在等不下去,抓住进来送饭的护工问:“阿泰和多仔来了吗?”
她摇了摇头。
浑身再也没有力气,我瞬间瘫软。
护工扶住我,将我扶到床上躺好,我终于沉沉地闭上了眼睛。
醒来时浑身轻松,我好像丢掉了很多包袱。
哥哥在一旁问我:“小若,你怎么笑得这么开心?”
“我不知道啊哥哥,我觉得身上好轻松,脚上全是力气。”我美滋滋地想象着,“等找到多仔,我抱起他就跑,谁也追不上。”
哥哥在一旁点头。
我对他说:“哥哥,我给你画像吧,你现在的样子看习惯了挺帅的。”
他满脸鲜血,坐在墙角冲着我笑……
我觉得日子越来越舒服了,时间到了就有饭吃,还有人打扫卫生。我什么都不用做,每天给哥哥画画像,同他聊聊天,时间过得飞快。
有时我仍然会听到多仔的哭声,但我总会找到他的,不是吗?于是我按哥哥教的,抓着铁栏杆笑嘻嘻地冲着大海一顿大喊:“多仔呀,不要哭,妈妈会找到你。”
仿佛听到了我喊的话,多仔真的就不哭了,很奇妙。
在哥哥的鼓励下,我的画技提升得飞快,我不满足于在画板上作画了。我开始在墙上作画,把哥哥的样子画上去。他脸上的血迹,他血红的眼睛,我画得没有一丝差错,我画得好极了。
突然有一天,门猛地被人推开,一个陌生人走了进来。我吓得连滚带爬钻进哥哥怀里,用余光打量他。
那是个男人,却穿着女人的裙子,他看了看我的画作,又抬头看了看墙面上哥哥巨大的血脸肖像,眼眶红了。
他走到我身边,蹲下:“嫂子……你有什么不舒服吗……”
我死死搂住哥哥,瑟瑟发抖:“哥哥,我怕。”
哥哥将我搂得紧紧的:“别怕,哥哥保护你。”
那人看看哥哥,又看向我:“嫂子,你在跟谁说话?”
我咬住嘴唇不想回答他。
他站起身,问跟进来的护工:“出现这种现象多久了?”
护工答:“三个月前太太开始画鬼脸,跟鬼说话,好恐怖的。”
那人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阿泰,有件事要通知你,你儿子的母亲状态不正常,你有必要来看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