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的时间一晃而过,很快便到了杨老太君的寿辰,赵有容如同往年一般带着名贵的礼物和两个近侍四个护卫驾着马车出了宫,两名近侍自然是连宝和瑞福,这是这是秦君第一次欣赏七年前的京城街道,自有一番趣味。
马车平稳的行驶,很快便到了杨老太君府门口,秦君和瑞福扶着赵有容下了马车,少年穿着一袭绛紫色华贵的衣袍,眉眼间很是意气风发。
来往的行人皆朝他投来惊艳的目光,只觉得这小小的少年漂亮的不像话。
“连宝,走。”赵有容唤了一声她,领着众人进了府,杨老太君早已在前院等候多时,此时见他盛气凌人的过来,老太君原本笑意盈盈的脸色顿时一僵。
也不知赵有容看见没,反正秦君是捕捉到了一刹那的尴尬,不过片刻杨老太君又重新扬起一个比方才更胜的笑,一张老脸上满是纵横的沟壑。
“五殿下来了,老身有失远迎。”
赵有容摆摆手,吩咐瑞福将备好的礼品拿出,是一尊用上好的玉雕刻而成的寿桃,玉质晶莹剔透,很是吸引人。
他将装玉桃的盒子递给杨老太君身边的下人,道:“您客气了。”
赵有容显然不会说客套话,更不擅长与这些人打交道,两人气氛僵持间,门口突然传来一阵吵嚷声,秦君听出了其中有一道是替赵有容驾马车的车夫的声音,她皱了皱眉,就瞧见赵有容率先折身往门口走。
“怎么回事?”他一脚迈出门槛,冷声问道。
门口停了两辆马车,但后来的那辆将赵有容的马车撞了,车夫立于车头,梗着脖子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
从马车上缓缓下来一人,眉黑而长,五官硬朗,足足比秦君还高出半个头。他穿着绛紫色的袍子,衣料看起来竟是比赵有容还华贵几分,这般撞色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心,他下了马车后就朝着赵有容直直的看过来,神色间十分倨傲。
赵有容一看见他,脸色顿时黑了几分,秦君根据连宝的记忆当下便判断出这人的身份——这就是处处与赵有容作对的二皇子赵飞鹰。
赵飞鹰神色嫌恶的看了一眼赵有容,道:“我还以为是哪条好狗挡了我的道,原来是五弟。”
赵有容顿时便怒了,纤瘦的手上青筋暴起,看向赵飞鹰的眼中盛满了燎原之势的怒火。
秦君唯恐他上前去打人,这赵飞鹰已经年满十五,赵有容怕是打不过他,届时被传入皇帝耳中,吃亏挨骂的只会是赵有容。她连忙急急上前,伸出右手就握住了将拳头攥的紧紧的赵有容。
赵有容被一只温凉的手握住,原本心中越烧越旺的怒火竟然奇异的平息了,他扫了一眼斜后方的秦君,见她神色淡然,白嫩好看的脸上满是让他心静的神色。
秦君凑近他,道:“殿下,忍一时。”
赵有容愣住了,从小到大他听过最多的话就是“若是别人欺负你,你就要十倍百倍的讨回来”,第一次有人告诉他要忍一时,且这个人还是不日前做出合他口味的饭菜,但又打了他的小太监。
赵有容嗤笑一声,抽回自己的手,道:“本殿下还用得着你来说教?”言毕,他一个眼神都懒得给赵飞鹰,抬脚进了门。
这样的事每一年每一月甚至每一天都时有发生,赵飞鹰一派喜欢激怒他,然后再看他生气却又无可奈何的模样取笑他,这是头一次赵有容没有作出反应,赵飞鹰觉得奇怪,忍不住多看了他身边的小太监几眼。
今日秦君穿了套暗红色的太监服,将她皮肤衬的更加白皙,她原就长得颇为艳丽,哪怕未施粉黛模样也犹如盛开的牡丹花,叫人乍一看去就移不开眼。
赵飞鹰越看,眼神就越深邃,到最后竟是莫名其妙的发出一道笑。
杨老太君在一旁观了一场无声的较量之后,明显是更偏帮于赵飞鹰,见赵有容兀自领着两个太监去了后院,她连忙迎上前,与他有说有笑的入了席。
今日宴会上人员众多,除却赵有容在内的皇子四人之外,还有一个赵平公主,镇北将军之子韩浪自然也在列,其余贵族公子、小姐更是数不胜数。所有人呈四面围坐,杨老太君坐于南方,贺寿的老爷夫人坐于北方,青年男子坐于西方,小姐佳人则坐于东方。
中间空出一个大大的场地,是用于每年的比武和才艺展示。
男子比武、女子才艺展示,有那看对眼的芳心暗许你来我往眉目传情,之后便上门提亲结成佳话。
宴会一开始便由杨老太君请的戏班子上来唱了一出戏,秦君对这些不感兴趣,只是低垂着眼扫视座上的人,习武之人耳聪目明,她武功几乎在所有人之上,一番观察下来倒真叫她看出几个功夫不错的少年。
戏也唱完了,下一个环节便是众人都十分期待的比武环节,杨老太君一宣布,右侧女眷处便传来一阵小小的骚动,席间的各个小姐都颇为期待的看着对面的少年,或娇羞或暗示。秦君第一次见识这种场面,也觉得颇为新奇。
韩浪自然是第一个站出来,去年他拔得头筹,引来不少少女芳心暗许,一时间风头无两,叫他很是嘚瑟了一段时间。
韩浪一出席,少女那边的骚动就更大了,所有人都在期待有谁会站出来与他比武。
秦君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眼韩浪,只见面前的少年十三四岁的年纪,身段笔直挺拔,肤色红润白皙,一双眼又黑又亮,长得竟也有几分翩翩公子的模样,他脚步沉稳,瞧着功夫也是不错的,但于秦君而言,终归是差了许多。
她打量间,小魔王赵有容忽然嗤笑了一声,这一声挺大,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了过去,杨老太君心下隐约有几分不安,果然,只见赵有容自位置上站起,逼视韩浪,道:“韩小子,本殿下同你比。”
韩浪意气风发的神色一顿,不敢置信道:“你?”随后扬起一个嘲讽的笑:“殿下万金之躯,待会打起来我若是伤了殿下可不太好。”
赵有容闻言,并未恼怒,他皱起眉头沉吟半晌,似是真的在考虑这个问题,蓦地他扬唇,意味深长的笑了笑:“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本殿下万金之躯自然是不能同你这种粗人较量,但本殿下向来是个言出必行的人,既然说了要同你比武,自然不会食言。”
他笑容越发恶劣,粗哑的嗓音犹如索命的黑白无常萦绕在场:“这样吧,不如本殿下就派我最最最信任的连宝替我笔试一场,小宝儿,你意下如何?”
被叫道的秦君上前一步,沉声道:“奴才遵命。”眉眼间却毫无半分奴性,明明是淡然的神色,瞧着却比赵有容还嚣张几分。
韩浪还未应声,杨老太君便急急道:“不妥,五殿下,他不过一个奴才,怎么能入这样的场面?”
若是韩浪真的与这小太监比武了,那不仅是于韩浪而言受到了羞辱,于她这个寿辰宴,也是一个羞辱。若是真的让一个太监在她的寿辰上这般放肆,传出去她的脸面往哪搁。
如果赵有容是个通情达理的人,或者是个替人着想的人,肯定就会碍于老太君的面子收回这个话,但他是吗?
很明显他不是。
是以赵有容淡淡的瞥了杨老太君一眼,神色间多了几分嘲弄,这杨老太君在赵飞鹰羞辱他的时候就揣着手在一旁看戏,现在这戏演到她身上了,她就开始坐不住了?
“杨老太君莫非是要本殿下食言?那皇室的脸面该如何是好呢?”赵有容嗓音淡淡的,轻慢的扫了一眼脸色难看至极的韩浪一眼,道:“还是说韩小子你怕了?不敢与连宝一决高下?”
韩浪被噎的一口气险些提不上来,他原本温润的面庞已经黑的犹如煤灰一样了,他神色莫名的看了一眼秦君,咬牙切齿道:“自然不是。”
左右不过是一个奴才,他待会只要打的人满地找牙就是,这赵有容如此羞辱于他,他自然不会忍耐,打了这个奴才就等于打了赵有容的脸,这口气他咽!
秦君一直默默地站在赵有容身后一言不发,将所有人的表情尽收眼底,她这般淡然的态度到其他人眼中就变了味,皆以为这小太监不可一世,都起了想要教训的心思,再一瞧她唇红齿白,容色艳丽,一副典型的惑主模样,众人看向赵有容的目光也变了味。
是以没有人阻止韩浪与她的较量,而杨老太君沉下脸半晌,但见比武双方都已经答应了,她别无他法,只好闭目装作视而不见。
这般态度也算是默许了这一次比武。
因着在场的人都是京城里的大人物,唯恐误伤是以比武并没有武器,而是赤手空拳的搏斗,秦君入场理了理绛红色的太监服,笑道:“韩公子,得罪了。”
她这样的动作在其他人眼里就好像是在炫耀自己的身份一样,更刺的韩浪愈发恼怒,是以她话音刚落,韩浪便右手握拳,直击秦君面门而来。
秦君侧身躲过,并不急着还击,而是身形灵活的在场上不停地躲避韩浪的一次次攻击,这般情形在外行人看来就好像是她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然而就在韩浪的拳头每一次要落在她身上之际,总能被她巧妙的避开,是以众人都以为她是运气好,这次遇上韩浪定然死定了。
韩浪的功夫是被场内所有人认可的,他们不觉得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看着娇软的小太监能赢了他。
可就在众人神色不一之时,场内的两人局势陡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只见韩浪一击未中,竟是向前狠狠地趔趄了几步,秦君顺势长腿一伸,看似轻飘飘的在他的腿弯处一踢,韩浪便扑倒在地,秦君突然轻笑了一声,足尖一点竟然直接坐上了韩浪的背。
少年被秦君坐的死死的,她双臂抱着他的右手,反向轻轻一折,场内顿时响起了韩浪的惨叫声。
痛感倒是还好,只是这般被一个奴才压制,还让人骑到了头上,于他而言是一个莫大的侮辱,他不堪受辱,一张清润白皙的脸涨得通红。
“韩公子,你服不服?”秦君淡淡的问道。
比武的规矩很明确,只要上了场子便只有输赢没有身份,是以哪怕秦君再嚣张,他也不能拿身份压制她,更何况她身后代表的是五皇子赵有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