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君看了一眼赵有容,见后者神色淡定的冲她点点头,她遂上前拉开门,门外小太监在瞧见她的面容时,敲门的手顿时停在半空。
“磨蹭什么呢?本……”赵飞鹰催促到一半的话卡在喉咙里,见到赵有容缓缓自雅间走出的身影时,一张脸阴沉到了极点:“五弟在这里做什么?”
赵有容扬眉,颇为嚣张:“仙乐坊你开的不成?我来都来不得了?”
“自然不是。”赵飞鹰冷笑:“只是方才的事想来五弟也看到了,我很有理由怀疑这是五弟精心策划的啊。”
他说完,阴恻恻的瞅了一眼秦君,奈何后者长身玉立,袍子整齐的连边边角角都没有褶皱,他这般说辞位面太过勉强。
赵有容下巴一扬,眼神探究:“自然是瞧见了,只是不知道二皇兄反应这么大做什么?我这个正儿八经的主子都没发话,你倒是先发制人,怎么在父皇面前没见你办事这么积极?”
赵飞鹰被他话里有话的嚣张态度一噎,拂袖怒道:“眼下最重要的还是查明方才的事吧?想必五弟也十分好奇是谁在装神弄鬼。”
赵有容却是冷笑一声,径直掠过他往一楼大堂内走。
此刻的大堂内早已乱成一锅粥,而赵飞鹰的身份更是让他们惶恐,谁也未料到看个表演竟然还能牵扯进皇室的人,眼见着现在事态越发严重,所有人都颇为坐立不安。
尤其是赵有容带着秦君走至一楼,他大爷般的坐到一把椅子上,将两条腿往圆桌上一搁,大声道:“现在本殿下要查案,所有人都给我滚到西北角站好。”
于是一众男男女女哗啦啦的都纷纷去往西北角站好,颇有几分敢怒不敢言。秦君则是将妈妈自人群里拉出来,浓妆艳抹的女人站在赵有容面前,肥胖的身子抖得跟筛糠似的,面上的胭脂如面粉一般扑簌簌的往下掉。
赵有容嫌弃的看了一眼,又将目光移到他的小宝儿身上。
嗯,顺眼多了。
秦君哪知道他在想什么,她端着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语气冷硬的问道:“妈妈,事到如今,仙乐坊闹鬼的传闻怕是压不住了,你若是撒谎导致这案子破不了,下场可想而知,我保证不出三日你就要关门大吉。”
她先是冷言冷语的恐吓了一番,见人抖的更厉害了,遂又淡淡一笑,放轻了嗓音,蛊惑道:“但你可以放心,若是你协助五皇子查明真相,不光仙乐坊不会有事,你也会因此立了一个大功。倘若有人曾威胁于你,你也不必怕,有五皇子担着,你不会有事的。”
她话音刚落,小煞星一脚踢翻了圆桌,硕大的桌子被他一脚踢得四分五裂,杯子盘子碎了一地,威慑效果很是明显。
赵飞鹰此刻也凑了过来,脸色依旧很不好看,但他只是阴沉的扫了几眼妈妈,神色倒是没异常。
妈妈抖着肉,断断续续道:“民妇实在是、实在是不知道方才那个人……这也不是民妇做的,五殿下想知道什么?”
“那我问你,四月二十日,五殿下和二殿下是不是来过仙乐坊?当时仙乐坊里是不是死了一个人,那人当时死的时候,都有谁在场?”
妈妈抬眼一一看去,在瞧见赵有容和赵飞鹰时眼神虚的厉害,半晌她垂下头,怯弱道:“是、五殿下和二殿下都在,还有三位公子以及死掉的那个人,但是、但是那人死的时候,只有五、五殿下一人在雅间内……”
秦君问完话,眼神犀利的扫向一旁的赵飞鹰,后者却得意的冲她扬了扬眉,笑道:“怎么的?本殿下当时方便去了,其他三个一个是我的好友,还有两个是我们的近侍,理应陪着我们吧?”
他走至另外一个圆桌旁坐下,态度散漫:“要本殿下说,这李朝就是五弟打死的,现在尸体已经送到昭狱里面尸检去了,不日便能出结果,你们何必这么多次一举。就算是李朝的魂魄今日仙灵又怎样?依本殿下看,他就是知道五弟来了,前来找他索命……”
他话还未说完,一个白瓷杯子朝着他飞去,他避之不及,下巴处被杯子狠狠地砸了一下。
“不会说话就闭嘴。”赵有容执着茶盏阴恻恻的。
赵飞鹰捂住下巴,恶狠狠地瞪着赵有容,后者比他更嚣张,一时间两人对峙不下,秦君深觉心累的揉了揉太阳穴,又问赵飞鹰:“当时有谁能证明二殿下是去方便而不是做其他事去了?”
“本殿下早料到你会这么问,当时我如厕的时候,还碰到过海棠,跟她偷偷香了几口,若是不信,你大可以问海棠。”
他调笑着说完,西北角走出一个穿着黛色纱衣的姑娘,姑娘身段婀娜,眉眼间风情万种,瞥了一眼赵飞鹰,似是回想,半晌道:“是,的确有这件事。”
问到这里似乎所有的证据都朝着赵有容不利的方向发展,但秦君总觉得心里不太平,似乎是漏掉了什么重要的讯息一般。
赵有容却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他翘着二郎腿,神色渐渐暴躁:“人也不是本殿下杀的,没必要再查了,你去跟卫昭说,叫他把尸体好好地葬了。”
“这可由不得五弟说了算,加上今日的事,想必已经超出你我的意料之外,现在还真要查下去,必须要查啊。”赵飞鹰阴险的笑着,神色颇有几分势在必得:“明日我就去奏明父皇,好好的查一查。”
赵有容神色便更加难看了几分,他深深的看了一眼秦君,起身抬脚便走出了仙乐坊,竟是丝毫不与赵飞鹰客套。
秦君见状,忙颠颠的跟了上去,马车早已停靠在不远处,两人上了马车,车内明晃晃的烛火打在赵有容的脸上,为他平添几分柔意。
“怎么样?有什么发现?”他这般开口问她,语气平静极了。
秦君讶异了一瞬,还以为赵有容会有一种被反将一军的恼怒感了,她正愁着回宫怎么与他解释,谁知他早已经看出了她的计谋。
“殿下真聪明,什么都瞒不过殿下。”秦君笑眯眯地夸赞了他一句。
谁知被夸的少年却蓦地脸色一沉,看着她的笑容,低声道:“没有下回了。不管事出什么因,本殿下都不允许你这般冒险了。”
方才她纵身跃下去的那一刹那,他的心几乎都要跳出来了,一瞬间脑子里闪过她若是被发现怎么办的念头,他知道赵飞鹰是什么人,他惹得起,不见得连宝惹得起。
那一瞬间他甚至想杀了赵飞鹰。
他性情不好,时常控制不住自己的暴躁,但这是他第一次有了杀人的念头。
秦君却未察觉他的阴郁,她朝他笑的愈发粲然,道:“殿下放心,奴才方才可是有大收获。李公公的死定然同二殿下有关,且奴才还发现二殿下的性取向有些问题,是以奴才猜想要么李公公曾经与二殿下有来往,要么就是有什么把柄在二殿下手里,还有啊……瑞福,很可疑。”
她压低了嗓音凑到赵有容耳边低低的说道:“有一天夜里奴才亲眼见着瑞福与人私会,说的都是殿下的事。”
秦君温热的气息喷到赵有容的耳廓处,他的身上顿时窜过一阵酥麻的痒意,少年耳朵红的仿若滴血,微微侧头死死的盯着她殷红的唇。
好在秦君说完便坐直了身子,赵有容也从恍惚中回过神来,他如梦初醒般顿生囧意,暗恼自己在想什么,连宝一个小太监,不过是白嫩了些……
“殿下,您听进去了吗?”秦君见他心不在焉,复又问了一遍。
“嗯。”赵有容开口,嗓子有几分哑意:“本殿下知道了。”
“殿下不光要提防瑞福,依奴才所见,过不了几日二殿下就要狗急跳墙了,毕竟今日给他的惊吓应当不小,殿下可想好怎么应对了?”
赵有容定了定神,盯着她开开合合的唇瓣,道:“至多是洗清本殿下的嫌疑,可瑞福死因仍是迷。”
“再等等吧。”秦君勾起唇,缓慢的笑了笑。
这一等就是四日的时间,自他们从仙乐坊回来之后,赵有容便安安分分上朝下朝,也不出宫惹是生非了,很是乖巧本分了一些时日。
意外就是第四日晚上发生的,也不知是哪方人马按捺不住,招了瑞福给了他一包东西,隔天瑞福便将这包东西鬼鬼祟祟的放入了赵有容的枕头下面,这一招委实不怎么高明,被日夜防着的秦君一下子发现了。
她在瑞福走后,将白布包着的东西拿出来一瞧,是一根极细的银针,她凑近鼻子处嗅了嗅,果真闻到了一股味道。
赵有容已经上早朝去了,眼瞅着天色还早,估计他一时半会儿回不来,秦君只略微思索了一下,便提起轻功往赵飞鹰住的宫殿而去。
栽赃陷害历来都是最简单粗暴但最直接有效的手段,秦君避开来来往往的侍卫和宫人,摸索到了赵飞鹰的房间,不过她没傻到将东西放在他枕边,而是悄悄地扔到了床底下,那里面可是放着很多他用来助兴的好东西。
待她回到南华宫时,门口却站着一批整装肃容的御林军,有两人正架着瑞福从殿内走出,瑞福虽面色惨白但毫无挣扎之意,远远地瞧见秦君时,他突然伸长了脖子犹如引吭的公鸡打鸣般指着她,道:“连宝在那!”
下一刻,两个御林军走到她面前,道:“连公公,皇上唤您去承乾殿。”
该来的总算来了,秦君理了理因为用轻功微有些凌乱的袍角,云淡风轻道:“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