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有容上朝的时候,秦君就巴巴的等在殿外。诸如此类的近侍很多,大都三五成群的站在一起小声说话,将承乾殿外的广场搞得像集市一般。
蓦地广场内引起一阵骚动,秦君感官敏锐,后背陡然一凉,一股危险感油然而生。
她小心翼翼的四处看了看,果真瞧见一个身着绛红色烫金飞鱼服的男子自青石板路上缓缓朝承乾殿而来,他身材高大,肩宽腰窄,与之不符的是一张清隽秀气的脸,挂着淡淡的笑意沐浴在和风暖煦之中。
秦君一下子就想到了卫昭,传说中的“飞鱼服,绣春刀,公子脸,阎王笑”。
只是这时候早朝已经上了许久,承乾殿的大门都关了,他这般姿态闲散的过来莫非是也想加入太监们的闲聊?
卫昭走至殿前阶下,走过秦君身边时,她双手揣在袖子里攥得紧紧的,生怕他突然发难,不过直到他走到冯公公面前,也未曾多看她一眼。
“劳烦公公替我向皇上通报一声。”他勾着唇对冯公公道,明明是笑着的,却无端叫人后背发凉。
通报?通报什么?他上个早朝都能迟到,居然还这般大言不惭的要见皇上。
冯公公显然是已经习惯了这个场面,垂着眼应了一声,便颠颠的进了殿,不消一会儿,便告诉卫昭他可以进去了。
这般的殊荣是秦君始料未及的,然而当事人却一副和该如此的模样,冷硬的飞鱼服在上台阶时带起一阵凌厉的风。
卫昭的背影,让她陡然生出一股危机感,她突然掐手指算了算时日,发现自己耽搁了太多时间,现如今赵有容举步维艰,事态却越发严重,竟然将卫昭这样的人物都牵扯进来,大大超出了她的预料。
心里盘算着怎么化解,时间也在一点一滴的过去。下朝时,赵有容是第一个走出大殿的,跟在他身后的是满脸幸灾乐祸的赵飞鹰,秦君一眼便瞧出了他的心情极差,一张漂亮的眼垂的很低。
赵有容走至秦君身旁,抬眼看了看她欲言又止,莹润的桃花眼里盛满了委屈。
秦君第一次见他这副模样,新奇之余又觉得心里有一股异样的烦躁,就好像是自己一直罩着的邻家小弟忽然被外人欺负了,叫她十分不爽。
两人一言不发的回到了南华宫,秦君默默地做了一桌子菜去哄他。
赵有容拿着筷子将盘子里的麻婆豆腐捣的稀烂,恹恹道:“连宝,今日父皇又训我了。”他说着,面露阴郁:“明明是那群老家伙吵着要他立太子,他竟然就着这件事说我不争气,还说若是将来的储君都是我这副模样,后赵的江山岌岌可危。”
秦君替他夹菜的手一抖,眼皮子颤了颤。
她记得,赵有容被立为太子是他十六岁那年的事,那一年他带兵出征,在北疆极其恶劣的条件下征伐了近半年才最终换来敌方的降书,也是那一战,他经历九死一生却一战成名,回京之后就被成元帝立为太子。
现在他才十二岁,时间尚早,但各路人马已经迫不及待,成元帝却迟迟不肯立太子。
秦君知晓将来事,猜想或许是成元帝在打磨赵有容,但现在的其他人不知道,只是看皇帝对他如此嫌弃,以为赵有容的太子之位无望。
突然想破了这一层,这个梦境的任务也就好办了起来。
秦君清丽的脸上染上几分笑意,对赵有容道:“殿下何必为此烦心,这世间快活的事儿太多了。”
眼下正值晌午,日头正盛,很适合出宫游玩。
“什么快活的事?”赵有容问她。
秦君笑的跟狐狸似的,催促他换衣服,然后将人带到了赵飞鹰那晚去的乐坊,晨间上朝时皇帝才训斥了他不务正业,这一眨眼人就到了乐坊,赵有容看着门口揽客的莺莺燕燕,漂亮的眼尾抽了抽。
他不是第一次来这,李朝暴毙的那一日,也是在这个乐坊。是以赵有容只是看了一眼,脸色顿时黑了一半,他盯着秦君促狭的笑和娇媚的脸蛋,咬牙切齿道:“未曾想到连公公还有如此癖好。”
他将“公公”二字咬的极重,仿佛是在提醒她的身份。
秦君拉住他的手,颇有几分以下犯上的意味,“殿下,奴才今夜可是想请殿下看一出好戏。”
好戏不好戏的他没兴趣,他此刻注意力全然被秦君柔软的小手吸引了去,那一日顾及她手上有伤,他没有细看,此刻她的手就在他手中,温暖柔手感感极佳,他忍不住揉了揉她的软肉,脸上十分好奇。
男人的手也可以跟这般没骨头似的么?
秦君有些尴尬的抽回了手,假意的咳了咳,劝道:“殿下,走吧?”
赵有容心里顿生遗憾,闻言顺着她点点头,有些心不在焉。
此刻是青天白日的,乐坊里没几个客人,两人刚走到门口就被一众莺莺燕燕围了起来,赵有容瞧着年纪尚小,她们不好下手,倒是秦君市场极好,迎上来的女人都要把她单独往一旁挤。
赵有容脸色十分难看,小煞星的暴戾又发作,抬脚便一脚踹到离秦君最近的女人身上,在其他人尚发愣间,他一手捞过秦君,将人死死的护在自己身后,一双漆黑的眼阴森森的盯着她们。
“谁再靠近连宝一步,我杀了你信不信。”赵有容粗声粗气道,阴冷的神色不似在开玩笑。
被踹的女人刚想嚎几句,在接触到他的目光时,陡然闭了嘴,其余人见状也都连连倒退几步,看着赵有容的目光很像是在看什么洪水猛兽。
赵有容对此十分满意,在秦君怔愣的目光中他转身替她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衣袍,拍了拍她沾染上的几分灰尘。
“殿下,她们不过是正常待客,您不必如此为难。”秦君轻言道。
赵有容皱了皱眉:“我就是见不得她们碰你一下,脏。”
好么,说不通,秦君放弃讲道理,带着赵有容上了二楼,前来打圆场的妈妈见两人贵不可言,使了眼色把姑娘们差下去,自己亲力亲为替他们安排妥当。
据妈妈说,今夜这里会有一场表演,京城里许多公子哥会前来观赏,因着已经有人提前定了位置,是以他们两人在雅间只能被安排到一处略偏僻的房间。
赵有容为此很是不满,总觉得自己和连宝被怠慢了,惹的秦君又哄又劝,才打消了少年掉头就走的念头。
总觉得小煞星现在越来越难伺候了。
晚间夜幕降临,乐坊里歌舞升平,往来宾客越发多起来,楼下传来的阵阵娇笑声就没断过,赵有容坐在桌边,神色越发不耐烦。
“殿下要不要吃点东西垫垫肚子?”秦君小心翼翼问道。
少年睨了她一眼,拒绝:“不吃。”
他话音刚落一楼大堂中央的台子上就响起了妈妈尖锐的嗓音,化着浓妆的女人一脸喜气高声道:“各位爷,咱们仙乐坊的才艺展示啊,马上就开始了,若是各位爷有看中的姑娘,还请不要吝啬荷包中的银两,让姑娘们感受到大爷们的心意啊。”
她说完,台下便响起阵阵哄闹。
赵有容将手中的白玉茶盏往桌子上重重一搁,讥笑道:“傻子才会为一个女人一掷千金。”
只是还真有傻子为人一掷千金,不过这被一掷千金的人不是女人,那傻子也不是个真傻子,而是坐在台子正上方的雅间里,一袭华服的赵飞鹰。
赵飞鹰身旁的小太监出面赏赐了台子上正在弹琴的青衣俊俏的小倌一百两银子,那小倌红了脸被小太监请上了二楼。
赵有容看着这荒诞的一幕,眉心陡然跳了跳,果不其然,下一刻他便瞧见连宝朝他意味不明的笑了笑,飞身自二楼跃下。
而她身上穿的,赫然是李朝死的那一晚穿的深蓝色长袍,甚至连腰间淡青色的腰带和水质上乘的玉佩都一模一样。
她什么时候换了衣裳?又想要做什么?
赵有容来不及思考,一楼大堂内燃着的灯火通明的烛火突然间一盏一盏的熄灭了。惊叫和咒骂声此起彼伏,引来二楼雅间内所有人的旁观。
秦君就是在这个时候跳上台子的,她黑发凌乱的遮住了面容,娇小的身子在台子上掐着兰花指,咿咿呀呀的唱了一出《清平调》,然而她词还没唱完呢,台子正对着的上方雅间突然间便掉下来一个玉白的茶杯,落入地上顷刻间就碎了。
秦君转身,朝着站在围栏旁,满脸震惊的赵飞鹰勾了勾殷红的唇,吃吃的笑了起来。
“快!快!给我把这个装神弄鬼的狗东西抓起来!”赵飞鹰抓住身旁的侍卫,颤抖着手指指着台上的秦君,脸色惨白不知是气的还是吓的。
侍卫哪里奈何的了秦君,她朝赵飞鹰施施然行了一礼,便跳下台子隐没于人群中,等大堂内的烛火再一次燃起来的时候,她已经换回衣袍回到了赵有容身边,少年震惊之余神色却有几分恼怒,看着她好半晌,憋出了一句:“太危险了!这种事你应该同本殿下商量的。”
他没有怪她假扮李朝,也没有质问她这样做的意思,只是担忧起她的安危。
然而秦君还未回答,雅间的门便被人敲响了,一道熟悉的嗓音在门外响起:“二皇子要检查整个仙乐坊,劳烦里面的人配合一下。”
来人是赵飞鹰身旁的小太监。
还有个三四章的样子第二个梦境就结束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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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二个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