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出去,都给我滚出去!”万毓冲进内室,也不管手上拿到什么,尽数往外掷去。
未几,地上便成了一片狼藉。
万毓院子里的婢女婆子们见状皆站在屋外往里探头,愣是没一个人敢上前劝说。
院内闹了一阵,宣王妃在两名婢女的搀扶下缓缓走来,眼下她肚子已显怀,人比刚进京时还要丰腴不少。
宣王妃见院里下人聚在一块儿,又见屋里一片凌乱,不由拧眉道:“阿毓,你这……你这成何体统!”
万毓并未回话,手上拿着的一个琉璃花瓶下一刻便砸在宣王妃脚边。
宣王妃被吓了一跳,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得亏身边有婢女搀扶着,不然恐怕此时她已吓得坐到了地上。
王妃被婢女搀扶到一旁坐下,她身边一位名唤喜儿的掌事姑姑上前道:“郡主的规矩都学哪儿去了?王妃是你的长辈,你怎可如此待她?”
万毓不喜欢王妃,自然也不喜欢她身边的人,便是正眼都不带瞧她一眼。
只听一记闷哼,接着传来“哐——”重物落地声。
一个木盒朝喜儿脚上砸去,最终又滚落到地上。
喜儿疼得曲了曲膝盖,只她在众人面前顾着脸面,哪好意思抱腿惨叫,看向万毓的眼神越发阴毒:“不知郡主为何要将气撒在奴婢身上?伤了女婢无事,郡主万不可伤了王妃。”
万毓见惯了她们做戏的模样,各个脸上都戴着面具,她一点儿也不想同她们纠缠,只忿忿留下一句:“惺惺作态。”人便跑了出去。
喜儿还欲让人拦住万毓,宣王妃却摆手道:“罢了罢了,王爷不在京中,我也管不着阿毓,且随她去吧。想必在京中也无人敢欺负她。”
喜儿心中不甘,也只能应一声是。
院中下人见此情形,只道万毓郡主这些年性子愈发娇蛮,竟连王妃也管教不住她。
如此看来,另一位娴静秀雅的棠毓郡主显然更具大家风范。
万毓如一阵风般去了马房,从马房解了匹马便往街上驰去。
路上万毓不住回想方才发生的一切。
她如此动怒,全因今日在后院荡秋千时听了王妃府中两名婢女的闲话,那二人万毓也识得,在王府府中常听喜儿吩咐办事。
二人躲在假山下偷懒,还敢在背后议论主子,嬉笑间竟提及她的婚事。
她的婚事便是连她阿耶也做不了主,岂是这两奴婢能议论的?
什么安国公家的九郎,整个京城俱看不上的浪荡子,将她同他放作一块儿都污了她的名。
她岂能不知王妃安得什么心?
万毓愈想愈气,手上一时失了数。
街上响起一道嘶鸣,紧接着人群中发出阵阵惊心的叫喊,一声高过一声。
栾濯正带着金吾卫在街上巡视,闻得异样,忙往人群聚集处赶去。
一队人见状,十来个金吾卫将人群疏散,栾濯并另一人上前合力将万毓发了疯马降服。
万毓在马匹失疯之际便抱着马脖子,眼下还趴在马背上。
她七岁起同马打交道,从未在这上面失过手。
“小娘子可有事?”万毓趴在马背上,一时尚未缓过神,耳边传来男子浑厚的说话声。
“这马突然发疯,娘子不若先下来。”另一道男子声音清朗,只听着有些耳熟。
万毓此时直起了身子。
周遭闹哄哄的人群见无事了,都挤作一起来看热闹。
万毓只觉得难堪极了。
她翻身下了马,方站定,便见前面替她牵着马的金吾卫转过头,竟是栾濯。
栾濯见是她亦是呆了一瞬。
万毓前些日确听闻栾家三郎领了金吾卫郎将一职,不想这样巧合。
万毓脸色白了红红了白,嘴上倒是一点儿不饶人:“你怎在此!”
栾濯神色从容,上下将她打量一遍才开口道:“我自是有公职在身,郡主有无大碍?”
万毓不大自在动了动手腕,道:“本郡主自然无碍,若不是这马发疯我才不会在街上惹出这番动静。”
栾濯点点头,难得没有反驳她的话。
万毓觉得他好奇怪,穿上这身铁甲,竟然沉稳许多。
栾濯见她当是没有受伤,牵着马道:“这马郡主还是不要骑了。”
即便栾濯不说她也不会再骑了,万毓心有余悸,便颔首应答。
栾濯尚在当值,不便多逗留,对万毓道:“天色不早,郡主还是尽早回府去。”
万毓听见“回府”二字脸色一冷,冲他道:“今日多谢你们相助。”说罢便扭头离去。
栾濯不禁蹙眉,这万毓郡主又闹得哪出,她所行方向明明与回宣王府方向相反。
万毓自然不回王府,她要去安兴坊的公主府找成钰公主。
好在她出门身上带了银钱,路上叫了个马车将她送去了公主府。
成钰公主府内,苏如带着六名宫女前来。
万毓见了她很乖巧地站起身。
苏如并六名宫女对她福了一礼,苏如浅笑道:“小郎君闹觉,公主正陪在小郎君身边不好亲来,便叫奴婢传话,郡主将此公主府当作自家居住便是,奴婢另派了这六名宫女负责郡主在府内的一应事物。
近来小郎君多爱缠着公主,公主道待她哄了小郎君睡下也不便前来看望郡主,只请郡主先歇着。”
万毓说:“今日是我叨扰了。”
苏如笑说:“郡主莫要说这话,郡主能来,公主十分高兴,只小郎君这几日染了风寒,身边离不得人,不然公主定要亲自来见郡主的。”
万毓听说小阿瑾染了风寒,忙问了病情,得知眼下已经要好了,便放下心来。
苏如生怕怠慢了她,便将六名宫女做了安排,又将院中事物一应安排妥当才辞了万毓回成钰身边复命。
陆从瑾已被成钰哄入睡。
成钰出了内室,轻声问苏如:“阿毓怎的来了?”
苏如摇头,又听她问:“可是又同宣王妃闹脾气?”
苏如道:“奴婢瞧郡主神色倒如常,兴许只是住王府不舒服,喜欢咱们公主府?”
成钰捏了捏眉心,面上露出少见的疲惫神色,“她喜欢就让她在公主府住下。阿瑾这边让奶娘看护好,夜里有事再唤我。”
苏如赶忙点头称是。
二人一面说了一面往外走去。
成钰回到自己房中时天已彻底黑了下来。
她这几日实在是累极了,今日也再无精力去陪万毓说话。
苏如见她两只眼睛都发红,心疼地说:“公主也早些沐浴歇息吧,这几日您都没睡好,再这么撑下去,身子都要熬坏了。”
成钰听罢摆了摆手,短短数日,她却仿佛过了几年。
她侧卧着在榻上,一只手撑在案上,让苏如替她摁压肩膀。
苏如替成钰捏了半晌,不由问:“殿下现可觉得舒服些?”
未闻成钰回答,苏如不安,忙住了手,待探了身子去看,成钰已然支着手靠在榻上睡了过去。
见她眼下发青,联想这几日公主所经历的乌糟事,苏如心下暗暗叹气:她们金尊玉贵的公主,几时受过这等委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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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乌糟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