藩王不得久居京城。
故平阳王等一众藩王寄居京中的府邸都由礼部拟定,再由圣上定夺。
平阳王一行居安仁坊,所赐宅院是京中一位亲王的旧宅。
与平阳王府毗邻的便是漠北王府。
如此一来肖九娘与庄姝接触多了感情愈发好。
不日便到栾蘅生辰,她已下了帖子,请几个闺中密友去栾府中吃酒。
这日清闲,入府的东西都整理妥当了,庄姝便约肖九娘一道去街市挑选给栾蘅的生辰礼。
安仁坊临近东市,二人乘马车,带着婢女和小厮一道去了东市。
初入东市,庄姝等人看得眼花缭乱。
酒肆饭馆商铺沿街而立,街上来人络绎不绝。
庄姝与肖九娘才下马车,便见街市迎面走来数骑骑兵,后头的马车富丽堂皇。
不知是何人,出行如此声势浩大。
二人来到绸缎衣帽肆,门口两个小厮热情地招呼:“二位小娘子里面请。”
一个白面圆脸的小厮迎上前,“两位娘子是要买布料还是买衣裳?”
庄姝道:“看看布料。”
小厮笑道:“二位娘子请随我来。”
肆内已是人满为患,小厮带庄姝和肖九娘上了二楼,楼上亦是热闹。
不过这家绸缎衣帽肆果然名不虚传,布料的样式和色彩皆属上乘。
二楼展示的皆是他们店中珍品。
这小厮也机灵,见庄姝肖九娘相貌衣着不凡,身后跟着的婢女也亭亭玉立,便知两人不是普通人家的小娘子。
肖九娘看中一匹料子,一问价格,一匹布卖到八十两。
她尚在犹豫,庄姝便问那小厮:“若是用这料子在你店中做一身衣裳要多少银子?”
小厮端着张笑脸道:“娘子若是做身普通襦裙也得三四十两呢。”
二人对视一眼,肖九娘有些拿不定主意。
庄姝便道:“带我们去看看襦裙。”
小厮忙道:“两位娘子再请上楼。”
二人上了楼,成套的襦裙帔子一一罗列。
楼上也有几位妇人并小娘子。
其中一人样貌极为出色,小娘子身侧跟随站着的便是她的阿娘。
庄姝无意听到二人对话,提到栾家四娘几个字眼。
那妇人道:“阿娘竟不知你与栾四娘交好,听闻此番栾四娘只邀了几个闺中好友?”
周寄云撇撇嘴,又不忍心对母亲扯谎,只好回:“女儿也是这次去邙山狩猎才与她有来往。”
妇人又道:“这倒奇了,那栾四娘一贯不爱与京中贵门小娘子们玩耍,听闻她与家中几位兄长关系倒好。如今她愿意同你交好,你也得上上心。快看看,这些衣裳可有中意的?”
周寄云指了指早已看上的两身衣裳,刘氏便都买下了。
这可把跟随在他们身后的店主乐坏了:“小娘子好眼光,所选的两套衣裳是京中贵女喜欢的样式,不过碍于价格高昂,买者寥寥。小娘子届时穿上这两身衣裳赴宴定能惊艳四座。”
周寄云但笑不语,倒是刘氏乐呵呵抚摸着女儿的脸颊,眼中尽是慈爱之情。
领着庄姝与肖九娘的小厮也注意到周寄云一行人动静,想着这是好时机,便也奋力推销起来。
肖九娘对二楼那匹布料仍是念念不忘,最后还是选择裁那块料子做身襦裙。
听闻要一两个月后方能取回衣裳她不由忧心:“若届时我已离京了,又该如何。”
小厮笑道:“娘子莫忧心,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届时若娘子不在京中,便是再加几两银子,天涯海角我也定将衣裳送至贵府。”
肖九娘道:“你这小厮倒是滑头。”
小厮摸着头又一笑,乘胜追击道:“不如娘子再看看这几套衣裳,买了回去赴宴或游街都是极出挑的,与旁人断断不一样。”
在小厮舌灿莲花的游说之下,二人又各选了自己心仪的衣裳。
那小厮喜笑颜开地将二人送上马车。
二人出了绸缎衣帽肆便直奔京城最大的酒楼——云霄楼。
此时正值晌午,云霄楼外马车成堆,店内更是人声鼎沸,芳香四溢。
两人走进酒楼,却见一小厮满脸歉意地迎上来道:“小店客满,烦请两位小娘子稍作等候。”
常听栾蘅提起云霄楼,谁知今日竟不巧。
二人正准备离开,忽见楼上跑下来一个俊秀小厮,“两位娘子留步。”小厮伸着手,作挽留状。
俊秀小厮道:“二郎请两位娘子楼上坐。”说着他将手一指,指向二楼阑干处一位郎君。
那人着一身宝蓝金丝襕袍,斜倚在阑干处,不是栾昉又是何人?
栾昉今日见到二人也深感意外。
“阿姝,多日未见,你腿脚都痊愈?。”栾昉示意二人坐下。
庄姝道:“劳栾二哥挂念,现已痊愈了。”
“那便好。”又问:“只见你与九娘二人,怎不邀我家阿蘅?”栾蘅对京中好玩的好吃的事物如数家珍,她们合该带上她才是。
庄姝如实道:“今日就是为四娘挑选生辰礼,自然不便邀请她了。”
“原是如此。”
“栾二哥又邀何人呢?”
这满满一桌的菜肴,绝不是为他一人准备的。
栾昉神色一顿,继而笑了笑:“今日邀了一位好友,方才得知他不能赴宴,又巧看到你们二人在楼下。”
他等不到人正要离开,见庄姝二人走进酒楼又要离去,便猜到是酒楼客满。栾昉也不想浪费了这一桌好菜,便让酒楼小厮去邀了二人。
庄姝道:“原是如此。”她没有再追问下去。
云宵楼同街还有座酒楼叫木春斋,里面花样百出地烹制素食,最得京中官夫人喜爱。
今日刘氏便携女儿三娘在木春斋用饭。
玉心猫着腰上楼。
刘氏身边的内院管事进溪两眼一瞪,低声问她:“怎去了这么久?”
玉心苦着脸解释:“姑姑,我肚子疼得厉害。”
进溪依旧板着脸,让她快快站好。
内间刘氏与女儿正在用膳,却见她心不在焉,碗中鲜笋依旧置于碗底,手边羹汤也未吃一口。
刘氏道:“这又是怎的了?”
周寄云一手托腮一手拨弄汤勺,回应母亲道:“无事。”
刘氏近来愈发捉摸不透女儿的心思,在家中也常常见她盯着窗牖出神。
她暗自担心女儿别是被什么缠了身,过几日最好带她去寺里拜一拜。
如此想着,刘氏下定决心本月十五带女儿去大慈恩寺上香。
“栾二哥,你在看什么?”
云霄楼中。
庄姝见他一直倚在窗边,似乎在留意着街边的动向。
周寄云今日随母亲上街并未戴帷帽,两人仅在她上马车时遥遥对望一眼,已是满足。
栾昉收回视线笑道:“今日天气不错。你们午后有何打算?”
“自然是继续给阿蘅挑生辰礼。”
三人便在云霄楼外分别。
庄姝与肖九娘寻了京中最大的玉器店,兼有金银首饰等物。
肖九娘看中一支鎏金花树钗,戴在头上轻便精巧,很适合栾蘅。
庄姝则买了一对腕钏,两头宝相花案,中间雕刻卷草纹又嵌有红绿宝石作装饰,听店家道是西域来的好物,今日才到店,便被她们碰见了。
物以稀为贵,这对腕钏价格不菲,可庄姝喜爱得很,若是栾蘅戴上一定好看,她与肖九娘商议许久,终还是买了下来。
栾蘅生辰这日,庄姝、彭尚意与肖九娘携拜帖登门。
三人下了马车,前头马车也下来一女子,着石榴红襦裙,单披黄绿二色拼接披帛,外面还罩着白色狐裘。
未看清相貌,但从衣着身段也瞧得出是位端庄美貌的小娘子。
周寄云察觉到三人目光,只觑了一眼便带着玉心往府内走去。
婢女将客人带至蘅芜院,栾蘅已在厅中等候几位好友。
周寄云先庄姝几人先到了,栾蘅与她实在算不上熟络,二人不过是点头之交。
今日邀她来栾府全受二哥所托。
栾蘅正因此才得知,原来她二哥已有心上人。
只是她被二哥告诫,此事不可在父母兄长面前提及。
栾蘅应下,她相信二哥自这么做自有他的缘由。
“周阿姊。”
“阿蘅妹妹。”
二人互行一礼,又都会心一笑。
“周阿姊里面请。”
筱竹此时在旁提醒道:“娘子,庄娘子几人到了。”
栾蘅往院门处看去,果然见庄姝一行人正往这边走来。
“阿姝姊姊、彭娘子、九娘,你们来啦。”
闻言,庄姝几人也加快了步子。
栾蘅拉着几人坐下喝茶,又听婢女来报,“文家三娘来了。”
“快请,快请。”
蘅芜院登时热闹起来。
庄姝几人不认得周寄云,栾蘅便介绍几人认识。
听闻谢子溪今日只托了人带生辰礼,她却来不了,庄姝稍感遗憾。
栾蘅却开心得很,道:“谢阿姊马上就要嫁给我大哥,日后我便能天天见到她,届时再下帖子请你们来家中玩。”
文三娘取笑她:“依我看,谢娘子嫁入栾府恐怕你比你大哥还要高兴。”
栾蘅嗔她一眼。
其余几人皆笑了起来。
屋中烧了瑞炭,热得几人脸红扑扑的。
待卸下外袍,庄姝认出了周三娘,那日她与九娘在绸缎衣帽肆遇到便是周三娘与她阿娘。
中间孙夫人来院子稍坐了一会儿,栾昉和栾濯也先后来了一趟。
日暮时分外院喧嚷了一阵,栾蘅叫筱竹出去打探发生了何事。
不多久筱竹便小跑着回来道:“是太子殿下来了。”
几个小娘子都慌慌张张站了起来,栾蘅道:“太子殿下已经到了吗?”
“是,现下殿下已到正厅。”
几人商议着该出去给太子行个礼。
筱竹替栾蘅寻来狐裘,栾蘅正欲穿上。
暮色下,孙夫人身边的房姑姑提着灯,携几名婢女悄无声息到了院前。
芳姑姑见小娘子们穿戴齐整立于廊下是要出门的样子,笑道:“几位娘子也闻得太子殿下来了?婢子便是得了殿下与夫人的吩咐来告知各位小娘子们,殿下今日途径栾府进来稍坐。得知今日是四娘生辰,又知几位小娘子相聚栾府,特意嘱咐几位小娘子不必前去见礼,只管在院中吃酒便是。”
几人脸上一喜,芳姑姑随即又让身后一名婢女上前,她手上捧着一个盒子,只听芳姑姑道:“这是太子殿下给四娘的生辰礼。”
栾蘅惊喜万分。
木盒是开着的,栾蘅见里面是一块不小的玉石,又得知是太子珍藏多年的美玉,便知是非凡之物。
她虽生性烂漫但也极懂礼数,便道:“殿下赏下如此厚礼,芳姑姑我随你一道去前院正厅亲自向殿下谢恩。”
芳姑姑淡笑着对栾蘅点头,眼底是赞许之色,“四娘有心,便先怠慢诸位娘子,四娘随我一道去前厅。”
周寄云道:“我们也应当去给殿下见礼才是。”
如此,众人便都随栾蘅去了前院。
蘅芜院中。
席上菜凉了撤,撤了又上,几人杯中亦是美酒不断。
庄姝见周寄云起身出了房门,她也跟了上去。
她原就喝得有些晕乎乎,周寄云走得又极快,没一会儿庄姝便将她跟丢了。
但她记得栾蘅院子西阁所在位置,倒也不慌张。
庄姝扶着廊上木杆,正欲往西阁走去,忽听一男一女对话声传来。
一男子声音道:“这些日子你极少出府。”
便听一娘子开口:“我阿娘近来常常拘着我,不让我出府。”
“眼看我阿耶就要回京了,待我阿耶回来,我便与阿耶去你府上提亲。”
庄姝捂住嘴巴,心中一惊。
她已辨认出说话的是何人,不敢再去听下去,忙原路折回。
栾蘅见她一人回来,问:“周阿姊呢?”
庄姝道:“不知,我去西阁未碰见周阿姊。
栾蘅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替她杯中斟满酒,“阿姝姊姊,待我大哥成婚之日,你与彭娘子一定要来。”
庄姝点点头,平阳王妃收到了栾府的请帖,很早就与庄姝尚意说定要带她们二人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