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有魅力千金对我一见钟情 第4章 圣华汀芬

霁彧彻骨的冷，她想蜷缩起来护住自己，却有无数只看不见的手拽住了她的四肢，拖入过往，那是圣华汀芬的夜。她抬头空洞地望去，早已习惯这样无边的黑暗。暗夜吞噬着流浪者的歌声、光亮和□□余温。

天上碎琼乱玉无章地飘着，落在大地，洇透沃土。

——

这样浓重的天似乎没有了时间的概念，无月无星大雾野茫，慕淆抬头看天，眨掉睫毛上的雪花。

结束一场演唱会，她回酒店倒头就睡。一众人在酒吧闹哄哄回来，她刚睡眼惺忪起来，打了声招呼去觅食。慕淆掏出手机查查还有没有店铺在营业，结果就只有七公里之外的一家咖啡馆了。

车钥匙被助理陈一言拿了，冰天雪地地，慕淆只能坐地铁。整个地铁部门与圣华汀芬懒散的形象不同，在夜晚，莹亮的轨道线路惯出它的心脏，串联动脉，得以使圣城这个伟岸年迈的巨人颤颤巍巍站起身。

靠进站口，慕淆才听见巨人挪动的声响，一列车呼啸而过，整个地铁站都跟着震。她忍不住腹诽：这鬼地方，快老成古董了。

“欢迎来到圣华汀芬，伟大的理想之都——”广播里重复播放着，她往地下扫了一眼，演唱会结束戒断，居然还有不少粉丝聚集在这嗨。慕淆压低帽檐装路人甲，没下几级台阶，底下的人齐刷刷抬头看着她。

双方同时愣住，慕淆费力笑笑：“好巧啊，我就出来吃个饭。”她抖开袖口露出手表，确认时间后，遂说，“晚安，女士们先生们。”

一阵此起彼伏的欢腾雀跃过后，慕淆这顿饭是吃不成了。

兼为“理想之都”和“古典乐之都”的圣城，地域特色有二——一是爱往脸上贴金子，其次，人人都会点音乐 。这里街头巷尾以及摆着许多旧钢琴，这个地铁站口就有一个。正演奏的一个路人冲慕淆挥手：“大明星，试试？”

“想听我弹一段吗？”慕淆问众人，炸起一众人说好，她纵容道：“遵——命。”

“想听什么，我自愿加班，别客气。”她俏皮地耸耸肩，双手搭在钢琴键上，定定看向人们，带着询问意味。

“少自作多情，谁客气了！”立马有人朗笑着揶揄。

“啧。”慕淆也不问了，想起什么奏什么。老钢琴当然比不过平日练习用的施坦威，声音不似流水潺潺，而是一板一眼敲击震动而成，手指按下去带着黑白键之间的阻塞感，还有它本身的杂音。

要么弹曲子，要么扯闲片儿，慕淆聊起天来没个正形，满嘴跑火车，但就是让人想继续听下去。

人说：“你是不是马上要走了。”

“不马上，还有一场。”

人说：“你新专辑到底什么时候出，怎么连预告都没有？！我快等疯了啊大明星。”

慕淆拍拍她：“别问我，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发。”

那人：“真不知道？？”

对方一句“狗公司”都要骂出来了，就见慕淆吐了吐舌头。留下一张甜美可人的笑脸：“假的。”

那人：捏拳。

她又浇了点油，众人笑成一团。本已经回身，双手放在琴键上，不经意一瞥，余光瞥见一抹红色的身影。那人简直白的病态，不光和黑夜格格不入，和整个世界都界限分明。她正游鱼般穿行于人海，姗姗而来。

慕淆晃了神，视线就都被她抓去了——她实在过分好看。

她完全被那双浅灰色的眼睛摄住，对方以猎食者的姿态靠近，旋而勾起唇角。

——过分尖锐。

仿佛是发髻高挽的伍尔夫横枪跃马、昂姿而来，破碎且不屈，扭曲且睿智。她将挥舞着手中利剑，斩去周身枷锁，连同命运……

慕淆为自己荒诞不经的想法深感抱歉，这人周身既无悲痛也无苦难，唯弥留淡淡酒气，萦绕于鼻息之间。

等她走进，慕淆才看清，挑眉薄唇修眸，鼻梁高挺。

矛盾重重。

分明长相带刺，却因为年轻生出几分清纯克制，可谓美人如玉。

几点落雪点缀在她发顶没来得及消融，身着一件单薄长裙，肩带松垮垮挂在肩膀上，慕淆忍不住暗骂了一句：踏马的性感的没边儿。

慕淆冲她莞尔：“小姐，你冻傻了吧？外面二十一华氏度，你穿这个会落下病根的。”她解开大衣给霁彧披上。

对方没拒绝她的好意，套上袖子：“出门急，忘穿外套了。”

“还行，至少没忘出门。”慕淆也不晓得自己怎么突然欠兮兮来了这一句，反正话是脱口而出的。

“谢谢夸奖。”霁彧哈气暖手，表扬似的说，“真会说话。”僵硬的关节渐渐恢复痛感，由紫变红，抄着口袋，两手发抖。

“客气了。”她歪头，“你过来干什么。”

“对你有点兴趣。”此话一出，慕淆警铃大作，轻轻往后挪。霁彧半蹲下来，仔细端详后道：“你眼睛好好看，像秋水，不如挖下来卖给我，给钱的。”

慕淆：“……哈哈？”气笑了，“您也会说话。”

“我开玩笑。”霁彧淡淡地说。

“有急事吗？”有急事可以走了。慕淆想不出会是多大的事，使得她有勇气在这鬼天里作死。

“倒也没。”霁彧随口说，“出来和朋友叙旧。”

她给看门的保镖一人一手刀放倒，潇潇洒洒溜出自家庄园。管家见惯了她这把戏，把晕了的保镖摇醒，遣人在庄园里找找，打算天亮再跟霁母请示。

“我们之前见过面吗？”她问慕淆，“我记不清了，我醉了。”

难得见喝醉的人承认自己喝醉，慕淆觉得她还挺有自知之明：“有点印象很正常，鄙人拍过一些广告，上过几档真人秀而已啦。”

“嗯，”霁彧语意昏沉，搅合了笑意看着对方，“你刚刚的《夜光》弹得不错，所以来看看。”

慕淆眨眨眼，笑问：“你听见了。”

“嗯，”霁彧拢起衣领，俯下身问她：“再给我弹一遍吧，好吗？”

她徒然拉近二人之间距离，慕淆和她面面相觑，有些喘不上气。她微微颔首：“技艺不精。”

“来吧。”这人回身，慢条斯理评价道：“我觉得你弹得很好。”

慕淆端起手：“我们可以先互相认识一下，默曼。”她正等着霁彧同样自我介绍，对方却只是敷衍地握了上来。慕淆摸到她虎口有茧，心下了然。

她尤为戏剧性地执起她的手，行了个吻手礼：“你来起头。”

说完，霁彧弹了几下，让回钢琴，慕淆默契衔接。指节分明的手像蝴蝶一样在黑白琴键中上下翻飞。她抬头看向霁彧，弹错一个音调，行云流水地掠过。每一个音节争先恐后，突破这架陈旧之躯，曲子渐入佳境，迎来**。

慕淆可以与钢琴混若一体，倒不是弹得有多好，而是忘我。忘我之后，琴键即是她骨骼的延伸。她突然不想规规矩矩地弹，空出一拍，紧接着做一个声调，从婉转至悲慷，情绪塞得琴声饱满，肿胀。她神色平静，闭上了眼睛。

人们举着手机，镜头全聚集到她俩身上。另外一个人听完一段，插手和弦。

慕淆睁开眼睛看着她，她也同样看着慕淆，相视一笑，笑得意思不同，慕淆突然收手了，《夜光》戛然而止。

“为什么不弹了？”霁彧问，补上慕淆的位置。

“因为天亮了，小姐。”慕淆抬起下巴指向她身后，几个男人看似懒散地蹲在地上抽烟，不时投来一术叵测的目光。她凑到霁彧耳边低声道：“那边几个人盯着你。”

“我知道，不用管。”她眼都没抬，自顾自把歌弹完。

圣华汀芬多数早晨即是天亮也是灰蒙蒙地，今天难得泛起一抹暖色，要出太阳。

“我该走了。”她抬起头，杂碎红发落在脸庞和额头上，将晦暗不清的神色挡了个干净。

霁彧和慕淆指的那几个人隔空对视，在双方相互凝视之时，她一挑眉峰，真正像个蓄势待发的猛狮，亮出爪牙和利刃，一闪即收。

在慕淆关注这边之前，她云淡风轻，假装无事发生，从口袋中摸出一枚玉章：“伸手。”

霁彧放在她手上后，退了几步，转身，留给她一个秀颀的背影，挥一挥手。

人高马大，蹲在一边的几个人纷纷站起来。本着敌不动我不动的国际友好原则，闲庭信步跟在霁彧身后十米。

谁知她脚尖一转，换了个方向跑下楼梯。几人发现动向不对，拔腿就追，爆喝：“小姐！”

由于他们声音较大，余音在整个地下回荡不休，在场所有人都停下来看着这帮人，慕淆也不例外，她眉头几乎看不出地皱起。

地铁大门在女孩面前打开，明亮车厢把她侧脸照应得朦胧，生出距离感。她冲那一行人道别，只见唇动不见声音。她毫不掩饰脸上的厌恶与不屑，一脚踏进车厢，游鱼入水，灵动地消失在视野中。

慕淆收回视线。

她温热的掌心在玉章上摩挲，刻章的人应当费了不少心思，寥寥三笔勾勒出一只敛翅的鸟身，顶部用篆体阳刻三字——霁彧书

慕淆不自觉呢喃着刻字，将“霁彧”二字抿在唇边，像是刻下某种烙印，在心底留住了这个人。

霁，光风霁月。

彧，文采繁盛。

真好。

这名字，真耳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