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无论在心里编排了多少遍,要付诸行动好像都比想象中的要难。
从星期一那天过去后,南葵三天没见到祁凭了。
他请假了。
而这学期已经溜走了一半的时间,即使同学们不愿面对,期中考试还是如约而至了。
这次期中考试比开学考更正式更规范,实行的是单人单桌原则,一旦发现有学生交头接耳、东张西望,立马按规取消成绩,以作弊处理。
即使南葵因为最近的事心不在焉,昨天她还是认认真真的把做过的习题都顺了一遍。
不知道祁凭今天会不会来考试,南葵慢吞吞的想,刚刚在走廊等的时候没看到他。
队伍排到她,她伸出手臂,让监考老师用金属探测仪检查,仪器没有发出声音,老师点了点头。
南葵在自己的位置坐下来,位置都被随机打乱了,前面和后面的同班同学她还不认识。
她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捏着笔,眼睛看着前门。
直到所有人进到教室,祁凭也没有出现,应该是不会来了。
铃响了,监考老师往下分发试卷,南葵收掉所有的心思,粗略的看了遍试卷。
没想到选择题就给她来了个下马威。
她握着铅笔,有些犹豫的在选择题的选项打上勾,忽然听到前门有低冽的声音,“报告。”
南葵条件反射的抬起头,看到祁凭站在门口,浑身有些狼狈,头发乱了,袖子被他挽上去,露出有力的手臂,似乎沾到了不知名的污渍。
看见有人晚到,监考老师似乎有些不满,在门口说了他几句。
确认他没带违禁物品,监考老师放他离开。
南葵的目光一直跟随着祁凭,直到他坐回位置上。
讲台上的老师不低不重的咳了声,南葵还没回过神,下意识看上去,就见她眸底沉沉。
南葵赶紧低下头,老老实实的等待铃声开始动笔写字。
学校安排的考试是连贯的,上午没有一点休息时间,铃响了,就要坐在原位等下一科考试开始。
南葵考的都快没有时间概念了,她眉尖紧蹙,笔被她抵在嘴旁,看着数学题,企图能拥有一点思路。
好难。
还没等她灵光一现,铃就打响了。
试卷被收上去,还没等南葵从题目摘出心绪,她下意识侧头去看祁凭。
他的笔和试卷还放在桌子上,她移了移眼,看到教室外,龚雁春正在和他说话。
“……”
见祁凭背着书包跟着龚雁春离开,南葵一股脑的把笔收好,扯着书包出了教室。
见他走进了办公室。
南葵脚步慢下来,也不着急了,正好座位附近的女生出来,两人聊了几句考试的话题。
身旁目不斜视的经过一个人,南葵看过去,是黄嘉。
她飞快走下楼梯。
女生也注意到了,这几天她多少看出来了,顺嘴问:“你最近没跟黄嘉她们玩了吗?”
“嗯。”南葵轻声。
大概是瞧出她不想聊这个话题,女生赶紧扯到别的话题,等她离开,监考老师出了教室,准备将门锁了起来。
南葵不再逗留,她走到办公室外。
她看着外面的天空,耳尖的听到不疾不徐的脚步声。
她赶紧回头看,祁凭正好出来,顺手赶上办公室的门。而后往最近的楼梯走去。
明晃晃一个人站在对面,他像是没看见一样,直接当成了空气。
南葵心下一紧,这样的场景,让她眼前有一瞬间的重现。
她的性格很不好,即使当初是迫不得已才离开的桐市,在听到高薇彤说祁凭在意这个约定后,第一反应是把所有责任都归咎给自己。
他不露深浅的态度,让南葵摸不着头脑的时候更加愧疚。
大概是经历导致的,南葵看到祁凭对这件事闭口不言,心里就没有来的惶惶。
她不希望在他心里留下任何刺,等他想起来时就会扎一下。
她试着和往常一样开口,想能先缓场:“你的衣服是怎么了?”
祁凭跟着她的目光看向挽起来的袖子,那些青苔的污渍没有被完全遮住,再撸上去会显得很奇怪
“……”他的语气很冷淡,“你跟过来干什么?”
“星期一……我之前好像没跟你道歉过。”南葵抿着唇,心里想着明琳说的,“对不起。”
祁凭顿住脚步。
在家消化了好几天,他没想到南葵还会再提。
明明已经在心里已经平静下来,冷静好了,她此刻再提,祁凭心里无力的生出浓浓的挫败感。
——他比他想象中的还在意。
他不想去在意,不想去计较。
他不可怜。
他不想因为她,被认成,他这个人很在意,很自以为是,以为自己在她心里举足轻重。
祁凭转头,从下往上看着她,是出乎自己意料的平静:“南葵,你没有什么好对不起的。”
变化从来都是比计划快,谁都不能预料横生枝节的事情到来,所以他接受了。
他走上了几阶楼梯,停在她旁边,漆黑淡漠的眼睛和她对上,南葵在他的瞳孔看到了不知所措的自己。
“我只是很讨厌你。”祁凭的咬字很清楚。“你就不应该出现在我的面前。”
他的话像一把轻巧的小刀,在南葵已经缺了个口的心脏狠狠捅穿。
习惯了,竟然也感受不到疼。
讨厌。
这个词在南葵心里,代表着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最差劲的感受。
她动了动唇,目光有些失神,喃喃:“为什么要讨厌我?”
“讨厌一个人需要理由吗?”
她离开后,祁凭用着自己的办法恨她。
他被蒋父蒋母关在书房体罚,手心被打出血,感到疼痛时会恨。
在身份真相大白后,他原本就贫瘠的世界坍塌了,他被所有人抛弃,不知道要去哪。
那时候他靠在不属于自己的墙角,月光垂落的黑夜总会绝情的吞没掉他,每次他看着空茫茫的世界,也会恨她。
可能只有怨恨,记忆才能深重。
每当这个时候,祁凭眼前总是会晃过她的身影,渐渐模糊,渐渐失去了颜色。
背信弃义,自私自利,一切恶毒的词都被他安在她身上。
南葵握着扶把的手收紧,唇肉被她咬的发白发疼,可她似乎没感觉到。
“当时我没办法,和小姨去了厦青,”她道:“我不是故意离开的。”
那忘了他呢?
忘了他是故意的吗?
祁凭有好多好多话想问:什么时候和高薇彤他们联系上的,什么时候知道他是蒋凭的,你离开后就忘了蒋凭吗?
这个他曾经厌恶过的名字,竟然成了他们羁绊的唯一证明。
直到这一刻,比起她的不告而别,祁凭才发现,他更接受不了她会忘了他。
祁凭原本自嘲的表情渐渐凝住,喉结滚了滚。
南葵哭了。
她眼眶通红,可怜的泪水挂在眼尾,南葵吸了吸气,似乎不想在他面前失控。
可还是有一滴泪水罔顾意愿的滚落下来。
“我不知道你一直在忍受我。”她指腹擦掉那滴泪,声线带着克制不了的颤动。“如果你这么讨厌我,我会和老师提换座位的。”
很久以前,祁凭在心里排练过的恶毒、刻薄、刺人,都在这一秒没了用武之地。
变成了一把刺伤他的冰锥,遍体生寒。
只有心口有些热——是那颗泪水发烫、灼烧的感觉。
祁凭见过南葵哭。
可没有一次如现在一般,令人心痛。
她好像被一层迷幻的雾盖住了,飘渺又若隐若现,时间推的他和她越来越远,越来越不了解她。
祁凭闭上眼,认输了。
她的眼泪就是让他缴械投降的武器。
无所谓了,祁凭这么想,她的杳无音信,她的忘记都无所谓了,即便蒋凭在他心里无足轻重。
他是祁凭,蒋凭已经是过去了。
想通后,冰释前嫌就不那么难了。
祁凭一只手去拉她的手臂,南葵毫不设防,两人的距离瞬间近了许多。他低下头,埋在她的肩窝,这样就看不到他任何表情了。
他的睫毛似乎碰到了她的肌肤,喷洒的热气让南葵有些瑟缩,很不适应。
重量倒是不重,不知道是不是他维持在了让自己别扭的姿势。
两人身体的距离其实并不近。
南葵在平复着剧烈起伏的心情,紧接又就被他的声音攫取了全部注意力。
祁凭没头没尾道:“你说一句对不起。”
“什么?”她愣住,不明白剑拔弩张的气氛怎么突然停住。
祁凭低声,耐心的把话说完:“你说一句对不起。”
只要你说对不起,我就愿意原谅你。
南葵也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干脆道:“对不起。”
肩窝传来一道低低嗯。
南葵轻轻拉他的校服,晃了晃:“那我们这样算是和好了吗?”
“算。”
半响,南葵说;“那我们还坐同桌吧。”
“好。”
“……”
别扭的羞意渐渐消失,祁凭终于从南葵身上直起身来。
一起来就对上南葵的眼睛。
已经不红了。
不过却让他有些难以适应,他不自然的偏过头,“走吧。”
上午十点考完,足够走读生回家好好休息一趟了。
“你不打算在食堂吃吗?”
“不打算,”祁凭垂眸看她:“要跟我去外面吃吗?”
在纸上写了好几版祁凭的心路历程,琢磨的我头大,你怎么这么难懂啊[愤怒]
跟文案有点出入,但差不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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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