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不过是一颗晨星 第21章 第 21 章

“虽然我从小跟着父母生活，但是，我的生活里好像只有我妈。”叶星一边喝酒一边说，“我爸这个人，生活里只有工作，我们很少见面，见面也不会闲聊。总之就是，可能你问他关于我的年龄生日几年级之类的，他一样都答不上来。”

齐光没有说话，默默听着。

叶星接着说，“我妈把我安排到这里来，大概是为了躲追债的人。我也不知道他们欠下了多少钱……今天看到那些消息的时候，我有一种突然不知道自己是谁的感觉。我就像一个逃兵，逃出了自己的家，因为我特别害怕我妈告诉我，这些都是真的……齐光，你觉得我应该去问吗？”

“阿姨之前怎么说？”

“就天天叫我好好学习，要独立。”

“那就对了，你帮不了什么忙，要是去问了，还给阿姨增加心里负担。你就按她说的去做，让她这段时间放心。”

“齐光，为什么你总给人一种长辈的感觉，明明也就只比我大一岁！”

“因为——我成年了。我们俩呢，是成年人和未成年人的区别，中间有一条鸿沟，懂吗？”

“屁个鸿沟。”叶星伸手抹了下眼泪。

齐光第N次递过卫生纸去。

“用这个擦眼泪，小姑娘。”

叶星对这个称呼忍无可忍，“我再说一遍，别叫我小姑娘！小姑娘的哭要搭配肩膀和拥抱，才没有我哭得这么潇洒！”

“那你需要吗？”齐光接话接的很快。

快到叶星没有及时反应过来齐光说了什么。

待反应过来时候，又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需要的，非常需要。

至少这样能减轻一点“这个世界不需要我”的感觉。

以及暂时支撑一会儿他随时都可能垮掉的灵魂。

但他无法开口索要拥抱。

……

“叶星，来吧，哥哥给你个拥抱”齐光没等他的回答，不由分说抱住了叶星。

叶星抬手，轻轻抱了回去。

齐光拍了拍叶星的后背，说，“虽然我不太会安慰人，但是你需要的话，我都可以陪着。”

“为什么？”叶星慢慢松开了手。

齐光回到沙发上坐着，紧挨着叶星，“你可以理解为，因为我闲。”

叶星不知道怎么理解他的话，像是伪装过的安慰，为了让自己觉得占用了他的时间而不感到愧疚吗？

这种说话方式，确实是齐光的作风。

叶星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过了一会儿，齐光又开口了，“叶星，我很羡慕你，羡慕你一帆风顺活了十七年，而且还这么单纯，心也干干净净的。”

第一次听到别人用“单纯”形容自己，叶星丝毫不领情，“可拉倒吧，别把自己说得多沧桑一样。”

“真的，你今天跟我说这些，哪怕你跟我说，你的生活崩塌了，我都还是对你只有羡慕。”齐光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点上，吸了一口继续说，“羡慕你会因为你爸爸入狱而觉得生活崩塌，羡慕你们家的人都还整整齐齐活着。”

说到这里，齐光神色复杂地笑了出来。

叶星一脸震惊地看着齐光笑，突然想到那些关于齐光家庭的传闻，不知道是真是假。

“那你爸现在……”叶星犹犹豫豫地问着。

话还没说完，就被齐光打断了。

“死了。”

齐光说这两个字的时候没有任何表情。

没有悲伤，也没有愤怒。甚至在他吸了一口烟的时候，都没有露出自怜的神色。

仿佛在讲别人的故事。

叶星不知道该怎么说话。

自己的情商是借给周添了吗？？明明上次他已经说了“我家只剩我一个了”这样的话，今天自己还要没脑子地问他爸？？

齐光这个人，虽然平时看起来和别人没什么差别，除了帅一点，嘴巴欠一点。但是有时候，稍微走入他的世界，不管是真实的世界还是精神世界，都会觉得这个人太意外了，他的世界是个迷宫，用正常人的思维根本走不通。

比如说，这个时候，齐光居然笑了。

他开口，“是不是觉得找我找对人了。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当你难过的时候，如果还有人比你更惨，自己就会没那么难过了。”

“你他妈，闭嘴。”叶星有些生气，怎么会有这种疯起来连自己都砍的人。

“开个玩笑。”齐光看着叶星几乎又要跳起来了，赶紧安抚他。

“开玩笑也不行。”叶星正色道，“齐光，我没那么觉得。我不是因为你比我惨才来找你的。”

虽然知道你比我惨，但是我也不需要从你这里得到安慰。

只是在这个没有亲人的城市，勉强和你算朋友。

算是……信得过的朋友。

齐光踢了踢叶星的腿，“知道了，别这么严肃，上课呢？叶老师？”

叶星回踢了过去，“而且说实话，你天天这副没心没肺的样子，看着过得还挺潇洒的，一点也没看出来哪里惨。”

“那就，向齐哥学习？”齐光将烟灰缸移到自己面前，夹着烟抖落了几下。

“学你什么？倒数第一吗？”叶星翻了个白眼，也许是因为眼睛才被泪水洗涤过，白眼翻得都顺畅无比。

齐光扭过头，眯着眼睛看叶星。

“嘿！我也就在我之前班倒数第一。重点班的倒数第一来你们这种渣渣班，都是恩赐，懂吗？”

“倒数第一还挺光荣。”叶星端起酒喝了一口。

齐光靠在沙发上，慢慢地说，“那肯定是没有人告诉你，我是全校第一进我们高中部的。”

叶星差点被啤酒呛到。

“吹吧你！！”

叶星的反应在齐光的意料之内，换作谁都不可能相信眼前这个几乎被所有老师嫌弃的学生曾经是全校第一。

“不信？马上期中考了，齐哥就证明给你看。”齐光信誓旦旦地说。

“最好证明给我看，别忘记了吹过的牛。”叶星一边嘲笑齐光，一边忍不住拍了拍齐光的大腿，齐光并没有躲开，叶星倒是反应过来了有点尴尬，赶紧接着说话，“等等，那个……如果你考得还没我好得话，是不是得有惩罚。”

“惩罚什么？”齐光将烟摁灭在烟灰缸。

“你说。”叶星抬了抬下巴。

“那就，惩罚我请你吃一个礼拜的烤串。”齐光说，“那如果……我考得比你好并且还甩你十八条街呢？”

“不可能！”叶星立刻反驳。

呵，你对力量一无所知。

齐光笑了笑。

“别说什么不可能，要是我做到了，你以后都得叫我‘齐哥’，听到没。”

叶星根本没把这个赌当回事，爽快答应了，“切，你就提前得瑟吧，没问题！”

齐光端起自己的酒，强行跟叶星碰了个杯，“好好珍惜现在跟我平起平坐的日子吧，叶小朋友。”

“好好攒钱请我吃一个礼拜烤串吧，齐学霸。”叶星不甘示弱，故意把“学霸”两个字说得很重。

齐光依然笑着，没有怼回去。

“不行，我得录下来，免得你到时候输了耍赖……”叶星一边说着一边掏手机，“卧槽，没电了。”

“叶星同学，手机该换了吧，一到关键时候就关机。”齐光想起第一次见面时候叶星手机没电付不了车费的窘样，忍不住想嘲笑他。

“你这有充电器吗？”叶星问。

齐光翻了翻书包，回答，“没有，放家里了。”

“那充电宝呢？”叶星继续问。

“我就没那玩意儿。”齐光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在沙发上。

叶星看了只想打人。

“我日|你……”叶星说了一半，把脏话咽了回去，“你哪个年代来的啊？”

齐光双手放在脑后，漫不经心地回答，“我基本就不用手机，不沉迷网络，也不跟人没事闲聊。”

叶星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

“你真是穿越来的。”

齐光坐正，微笑地看着叶星，说，“不服？小娘炮！”

叶星作势要打他。

齐光也假装往旁边一躲。

叶星站起来，抖了抖衣服，“我回去了，突然有点困。”

“是啊，哭了这么久，能量都消耗完了，该睡了。”齐光说。

叶星朝他比了个中指。

然后掏了掏自己的口袋。

操！出门时候太急了，钥匙都没拿。

他把所有的衣裤口袋掏遍之后才发现，自己何止是没拿钥匙，钱和身份证都没在身上，只拿了一个手机出门。

要不是出门之前手机是拿在手上的，估计连手机一块儿都不会拿。

冲动是魔鬼！

齐光看着叶星一脸焦急的样子，想起了第一次见他时候，他也是这么全身上下找钱，永远这么一副毛毛躁躁的样子，真的是个小孩。

“钥匙没带吧。”齐光悠悠地开口。

“嗯。”叶星觉得有点丢人，不自觉地吞了吞口水。

“你有三个选择，去酒店睡，在这儿睡，回我家睡。”齐光一边说，手指一边比划着数字。

“我钱包也没拿。”叶星简直想给自己一巴掌。

齐光点点头，“那你就剩下两个选择了。这里，还是我家？”

叶星想起第一天到陈镇的晚上，因为没有买床上用品而睡了一晚沙发，那种无法动弹的感觉至今想起来还难受。

他叹了一口气，缴枪投降。

“你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