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风棠摔了菜碟,割开绳子,给自己松了绑,拿起白夙雪的折扇,借着微弱的月光把玩。到了后半夜,他把折扇揣在衣襟里,躺在床上美美睡了一觉。
这一觉,是他十年来睡得最沉的一次。
以前在北渭的时候,总要防着有心之人害他,纵使卿主府有重兵把手,依旧不敢掉以轻心,以至于他堂堂北渭卿主,连个踏实觉都睡不成。
如今身陷囹圄,也不怕被人陷害或谋杀,这觉倒是睡踏实了。
天色微亮,楚风棠便翻身起来,捡起麻绳,又把自己给捆起来,坐在罗账下等着小宫侍前来例行检查。
小宫侍按时推开房门,撤了昨夜的残羹冷炙,摆上清粥小菜,走到楚风棠面前,问道:“北渭卿主打算绝食到几时?”
楚风棠抬起眼皮,瞅了小宫侍一眼,却没有说话。
小宫侍笑道:“你一个战俘,又不是太女的心上人,你闹哪门子脾气?你这样闹脾气,是觉得太女能哄你?”
也不知道这人怎么想的,还真把自己当回事儿了。
楚风棠将小宫侍的话细细琢磨一番,觉得小宫侍所说很有道理,他在白夙雪心里又没有分量,用这种方式抗议不会有什么结果。
想明白问题之后,楚风棠终于开口说话了,“本君想见你们太女,你去通传一声。”
“切……”小宫侍翻了个白眼,转身离开。
不就凭借自己有几分姿色,想勾引他们太女么,想这么干的人多了,能入太女眼的可不多,也就伯豪那厮走了狗屎运。
可楚风棠的身份毕竟不简单,提出要见太女,小宫侍不敢怠慢,匆匆赶往紫华殿禀报。
眼下卯时一刻刚过,李如梦便叫醒白夙雪,“殿下,该起了。”
白夙雪把眼睛睁开一条缝,感觉外头天色还未大亮,不情愿道:“天还没亮你叫孤起来干什么?别打扰孤,让孤睡会儿。”
“……”李如梦受女皇所托,督促白夙雪勤勉,前几日因生病偷懒也就罢了,这身子骨都好利索了,还这般偷懒,给李如梦留下了不良的印象。
“殿下是天之娇女,身份尊贵,也要承受旁人不能承受之苦。”李如梦苦口婆心地劝说:“太女殿下若不勤勉,腹中无墨,纸上谈兵尚且费劲,将来如何执掌天下大事?”
“得,别在说了。”白夙雪掀开被子,强迫自己坐起来,看李如梦的眼神带了几分埋怨。
她只不过多睡一会儿,这还牵扯上国家大事了,李如梦这张嘴委实厉害。
见白夙雪听劝,李如梦脸上见了笑,扶白夙雪下地,伺候她更衣,梳妆打扮。
白夙雪趁李如梦梳头的空档,阖目补眠,争取多睡一会儿,不成想方琼花跑进来禀报:“殿下,北渭卿主想要见殿下一面。”
“什么?”白夙雪冷冷回道:“孤是太女,是他一个战败国的卿主想见就能见得么?让他等着,等孤下学了在见。”
“诺。”方琼花退下去,把白夙雪这话原封不动转达给那个传话的小宫侍,小宫侍又把白夙雪的回话转达给北渭卿主。
楚风棠听后笑了起来,水月国皇太女果真如传言所说那般,是个废物,一点魄力都没有,还和他一个男人置气。
人家不来,他也不能如何,只能坐在屋子里等着。
白夙雪用过早膳,出来时瞧见张若尘跪在紫华殿台阶下方,面容憔悴,神态悲伤,不知在哪里受了委屈。
她走过去询问:“是谁欺负你了?”
平日里外表严肃的张若尘见到白夙雪,忽地抱住白夙雪的大腿,嘤嘤哭起来,“殿下您不要奴家了吗?奴家跟了殿下那么多年,殿下对奴家就没有一丝感情吗?为何不让奴家贴身侍候殿下?还把奴家拒之门外,现在奴家想见殿下一面都难,呜呜呜……”
白夙雪垂眸一瞧,自己的大腿被人抱住,也是一脸无奈,这里的男人果然不一样,动不动就抱女人大腿。
“别哭了。”白夙雪踢了踢自己的腿,“两位女官是母皇送过来的,孤也不能放着不用,那样的话母皇会不高兴。”
“那奴家怎么办?殿下不要奴家了吗?”
“......”怎么一睁眼都是些费脑细胞的难题。
李如梦提着书箱追出来,刚停下脚步,便瞧见张若尘抱着白夙雪的大腿哭哭啼啼,喝道:“张若尘你放手,殿下还要赶去太学,你拦着殿下不让走,迟到了你代殿下受罚吗?”
张若尘没有放手,委屈巴巴看着白夙雪。
白夙雪深吸一口气,对李如梦道:“孤的饮食起居本该由大厮侍掌管,你们空降东宫,确实抢了大厮侍的活儿,要不这样,你和琼花负责孤的饮食起居,大厮侍负责陪孤去学堂如何?”
这般安排,李如梦自然是不愿意的,陪读这么好的机会,让一个小宫侍占了名额,岂不是浪费?
李如梦道:“不然大厮侍值夜吧,我与琼花陪殿下去学堂,殿下觉得如何?”
白夙雪:“……”
大厮侍值夜?以后入睡时床头站着一个男人,那她还能睡踏实?白夙雪无奈看天,思忖片刻后,垂眸对张若尘道:“你先下去,待孤从学堂回来再处理这件事。”
“殿下。”张若尘依依不舍,眼睛里全是委屈的泪水,人却被李如梦提着后脖领拖开,丢到一旁。
见张若尘被李如梦这般对待,白夙雪于心不忍,呵斥李如梦:“大厮侍跟着孤那么多年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们不可这般对待。”
“是臣情急之下思虑不周,还请殿下恕罪。”
“罢了,下次注意点儿便是。”
白夙雪坐上银顶步辇,直奔太学,到达宫门处又换了马车,继续赶路。
太学离皇宫并不远,坐落在中轴线上,出了午门,大约两刻钟便可到达太学。
马车停在太学门口,李如梦扶着白夙雪下车,太学学子们见太女来这么早,皆露出惊讶的表情,驻足观看,想确定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当白夙雪从马车里出来,众人皆露出震惊的表情。来人真真是皇太女无疑!原来皇太女也是可以早起的。
白夙雪迎着各种各样的目光朝前走,众目睽睽之下,心情稍稍有些紧张,有种不知该迈哪只脚的感觉,还好裙子够长,遮住了她杂乱的步伐。
所过之处是一片诧异之声,她仿佛听到了广大学子在她背后评头论足,细数原主那些反面功绩。
白夙雪感觉心累,却不得不面对糟糕的环境,坐在原主的位子上,规规矩矩听夫子死板讲学。
如此刻板的教学方式,别说原主提不起精神,她白夙雪也无法全身心投入学□□是溜号。
好不容易熬到夫子喊一声下学,她提着裙子便跑,连伴读们都没理,一直跑到她的马车上。
几位伴读面面相觑,不知所以。
李菲然道:“太女今日看起来不太对劲儿啊,不会遇到什么事情了吧?这也太乖巧了。”
玉乔伸长了脖子,笑着道:“你们不知道,我娘亲凯旋,带回来一个北渭皇子,送到东宫去了。”
她说话时眉飞色舞,好像再说皇家秘辛,压低了声音道:“听说那个皇子可厉害了,别看他是男儿身,可是披甲挂帅的硬汉,从他手中卸下来的方天画戟就有五十斤,那么重的兵器被他舞的宛若舞者手中的披锦。”
“吁……”众人起哄,一脸不相信。
“他那么厉害,怎么被战王给生擒了?”吉盈盈问道。
提及威名赫赫的母亲,玉乔嘴角险些翘上天,神气道:“还不是因为我娘亲比北渭皇子更厉害,我娘是女人,北渭皇子是男子,怎能相提并论?”
众人一想也对,男子就是男子,领兵打仗自然不如女人。几位伴读闲聊了一会儿,收拾东西离开,太学门口早没了白夙雪的车驾。
此时白夙雪已经回到东宫,坐在楚风棠面前,翘起二郎腿,食指一下一下地敲着桌面,漫不经心地问道:“听说你想见孤?”
“是。”楚风棠不似寻常男子那般扭捏,直言道:“本君昨日思量一夜,觉得有些话还是要与太女说清楚为好。”
“哦?”白夙雪故作惊讶,给楚风棠几分薄面,让他有说下去的**,“说来听听。”
“战王活捉本君不过想要一个质子,以此来威胁北渭,让北渭不敢轻举妄动。”楚风棠不卑不亢道:“将本君软禁在太女的东宫之中,也是为了玷污本君名声,这样一来,无论北渭愿意与否,都要承认北渭皇子与水月太女联姻这一事实,到时候你们放出消息,昭告天下本君与你生米煮成熟饭,那北渭还能如何选择?”
这么说,她被舅母给算计了?玉芙蓉这女人……城府太深。白夙雪微微眯眼,眼神暴露了她烦乱的心绪。
楚风棠嘲讽一笑,“没想到吧?你身份在尊贵,与本君又有什么两样?皆是一颗棋子。”
白夙雪:“……”
这话说的没错,她的确是棋子,可她能承认么?不,不能。即便她被自己人算计了,也不能在敌国皇子面前输了气势。
白夙雪收腿起身,来到楚风棠面前,捏着他的下巴,垂眸凝视他那双镶嵌了星辰的凤眸,邪魅一笑,“孤倒不觉得这是算计,恰恰相反,孤觉得卿主气质脱俗,容貌养眼,收入后院也无不可。”
楚风棠:“……”
这女人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呢?
小剧场:
楚风棠:“你想干什么?”
白夙雪:“你猜?”
楚风棠:“你别冲动。”
白夙雪:“可是你说生米煮成熟饭的,现在想反悔?”
楚风棠:“......”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1章 第11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