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如梦推开大门,白夙雪走近屋里。
借着昏黄灯火,可见一个人坐在床上,背脊挺得笔直,坚硬面庞投射出孤傲不群的气质。
白夙雪走到楚风棠面前,唇角勾出一抹讥笑,“楚风棠你几岁了啊?还跟孤闹绝食,你幼稚不幼稚?”
“哼。”楚风棠眼底闪过一丝轻蔑的眼神,“你管本君几岁,本君不吃你能奈我如何?”
“行。”白夙雪点点头,倏然转身,潇洒撩开外衫坐于桌前,用折扇敲了敲桌面,“上菜,捡好吃的上。”
不馋到你流口水,孤今天对不起这张嘴。
楚风棠坐在罗帐下,眼睛一眨不眨盯着白夙雪,而白夙雪用折扇砸着手心,凝视五花大绑的楚风棠,四目相对,是一种无言的较量,这种时候谁先移开目光,气势上就输了。
李如梦看看自家太女,再看看别国皇子,两人大眼瞪小眼,不知在干什么,露出疑惑的表情。
这俩人在干什么呢?
对面男人天生凤目,眼型狭长,微微眯起一点可以覆盖大片眼白,只有瞳孔露在外面。
而她遗传了父君那双勾人射魄的桃花眼,露在外面的眼白比较多,眼睛干涩得快,自然不敌楚风棠瞪眼时间持久。
“哎呀。”白夙雪眨眼垂眸,不着痕迹地移开视线,开始调笑起楚风棠来:“久闻北渭皇族容貌出众,个个仙姿佚貌,今日一见果不其然,看得孤移不开眼。”
“呵呵。”楚风棠没有半分男子该有的端庄优雅,好似女子一般粗狂豪放,调侃起白夙雪来:“传言水月国太女纨绔成性,不务正业,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让本君大开眼界。”
“你……”白夙雪站起身,又觉得这般动怒失了她水月国皇太女该有的气度,徐徐坐回凳子上,捏着折扇浅笑,“孤是女人,不与男子一般计较。”
楚风棠感觉到胜利,眉宇间有了一丝笑意,然而俊脸之上依旧一派冰冷。
一旁时候的李如梦忽然间觉得,面前这二位已经认识很久了,不然怎么吵架吵得这么自来熟。小厮端着雕花托盘进屋,一道道精致菜肴落在桌上,腾腾热气裹挟着诱人的香味随风飘荡,顷刻间屋子里便填满烟火气息,桌上菜肴令人垂涎。
李如梦殷勤地侍候着,从白玉筷架上拾起筷子,递到白夙雪面前,白夙雪接过筷子,夹起碟中鲈鱼放入口中细细品尝。
“嗯,鱼鲜味美,不愧是御膳房做出来的菜品,真真是吃完一口还想第二口,吃完一顿还想下一顿。”
白夙雪用简单的语句,描绘着满桌子菜肴如何如何好吃,时不时偷瞄楚风棠一眼,可男人镇静自若,神态没有半分动摇,白夙雪暗暗佩服,真是条汉子。
反正他没反应,白夙雪便继续夸张地赞美,直到耳边传来一声肠鸣。白夙雪动作一滞,抿唇笑了笑,想嘲笑楚风棠一番,却瞧见一张放大的脸出现在眼前,楚风棠悄悄坐到了她对面。
白夙雪嘴巴微张,表情惊讶,咬着筷子道:“你怎么过来的?”
楚风棠云淡风轻地回道:“就那么过来的。”
白夙雪压低身子,掀开桌布去看楚风棠的脚,那双脚果然被绳子捆得结结实实,厉害了,绑成这样都能悄无声息?
楚风棠轻咳一声,脸上见了愠色:“白夙雪你不要太过分。”
白夙雪放下桌布起身,端正身姿看着楚风棠,不知怎的,看到楚风棠生气她就想笑,揶揄道:“别忘了你可是战俘,知道战俘什么待遇吗?是要充当奴隶的,只不过你是皇子,比其他战俘幸运,被战王送到东宫来当侍妾了,既然是侍妾,孤想怎么看就怎么看,你还想反抗?”
听闻此言,楚风棠真的怒了,登时变了脸色,灭顶杀意汹涌而出。
白夙雪拿筷子的手一紧,非常僵硬地扯了扯嘴角,“不愿意当侍妾也行,孤还是挺尊重男子意愿的,只要你一直不同意,孤绝对不会霸王......硬......”
“白、夙、雪!”楚风棠一字一字喊着白夙雪的名字,声音里夹杂了令人颤抖的怒火,听得白夙雪耳膜隐隐作痛。
见楚风棠如此凶猛,白夙雪就有些郁闷了,这里不是女尊世界吗?男人不该是娴静端庄,举止优雅,笑不露齿,说话不准大声,眼前这位是什么品种?怎么总是凶巴巴的。
白夙雪举着筷子道:“孤怕你饿死,好心好意来给你送饭,你跟孤凶什么凶?有本事你别当战俘啊。有本事你呆在北渭皇宫啊。有本事你......”
“你给本君闭嘴。”楚风棠一声怒吼:“白夙雪你若是敢杀人,给本君一个痛快,这么羞辱本君有什么意思?”
白夙雪也生气了,咬牙瞪眼,把手中筷子摔到楚风棠面前,溅起的菜汤落在男人脸上,楚风棠急忙闭眼,以免菜汤落到眼睛里。
“不知道好歹,你这种人不值得可怜。”白夙雪怒气冲冲起身,提着裙子离开,留下一丝怒气残存在空气中徘徊。
楚风棠面色冷郁,漆黑的眸子闪过骇人的寒光,凝望那抹倩影消失在视线里,盯着紧闭的房门看了半晌才收回视线,瞥见桌边放着一把玉骨镶金花叶纹折扇也是一怔。
这物件勾起他记忆深处一段残缺不堪的记忆,脑海深处闪出零星画面,头毫无预兆地疼起来,
漫天飞雪覆盖茫茫苍野,冬猎时节,群雄逐鹿,他身中一箭倒在血泊中,晕厥之前一把折扇从眼前划过,他也没看清那人是何模样便晕厥过去,再次醒来时,人已在镇子上一间医馆里救治。
他对这个恩人一直耿耿于怀,可就是想不起救命恩人的容貌。
而记忆中那把折扇,好像与水月国皇太女这把有几分相似,或许就是同一把也不一定,可白夙雪今年不过十八,比他还小一岁,且这些年一直待在花都不曾离开,更不可能出现在北渭救他。
楚风棠陷入谜团之中,坐在桌前一动不动盯着白夙雪那把折扇发呆,直到蜡烛燃尽,眼前化为一片漆黑。
白夙雪气呼呼回到紫华殿,遣散了宫侍,只留两位女官伺候,她泡了个热水澡,换好干净衣物,上床接着睡觉。
置气归置气,临近太学大考,她还要去学堂混两个月做做样子,为自己的莫名多出来的学识做好掩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