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荀奕的话,凌琰在心底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但又不敢真翻。
过不去了是吧?
【宿主请注意,不要被爽到】
【系统你是不是暗恋荀奕啊,每次都是很羡慕的语气怎么回事】
......
官兵和围观群众很快让出一条道来,荀奕干咳一声,正经危坐,轻声道:“对不住了,万不得已。”
凌琰弯腰去安抚受惊的叶子,态度敷衍。
“理解理解。”
到了府邸,他先让人带孩子去梳洗一二。
收拾出来之后,凌琰才发现和同龄的孩子比起来,这也太过瘦小了些,衣物穿在他的身上空荡荡的,仿佛下一秒就能被风吹走。
他站在两人跟前,浑身不自在的模样,一会儿摸摸头一会儿摸摸手。
荀奕见状,眉头紧锁。
“站好了,站有站相,坐有......”
凌琰赶忙捂住他的嘴避免他老毛病又犯了。
“他不是你的学生,别板着张脸。”
面无表情。
她拿他没办法,转而换了个攻略对象。
凌琰握着叶子的手腕,轻声问:“叶子,你能把我的荷包换给我吗?它对我来说很重要。”
荀奕:???
叶子听闻左掏掏右摸摸,颤抖着手从怀中拉出一条荷包来。
那荷包已经皱皱巴巴,凌琰小心将其收好,随后又道:“叶子,你家住在哪里?”
他轻轻摇头,双手紧捏着衣角,这是府上下人统一的衣物,料子柔软亲肤。
“那,你平时和谁一起生活?”凌琰又问。
问完心里又是一紧,自己怎么能问孩子这样的问题呢?
“我一个人。”
说完叶子的头埋得更低,不想让人看见他的脸。
凌琰叹了口气站起来,朝着荀奕耸耸肩。
就在她转身的功夫,叶子突然像一头小牛,撞开二人,手指用力在她的胳膊上刮擦了一下,朝着外面狂奔,在院子里横冲直撞。
“你没事吧?”
荀奕被撞得一个趔趄,站稳后赶忙询问她的状况。
凌琰站在原地目瞪口呆,顾不上自己被撞疼的腰和有着五个指甲印的胳膊,她急忙向外面跑去。
两个人来到外面的时候,场面一度混乱。
府上的侍从们一脸懵,不知道什么情况,总之想法设法先控制住这个来路不明的小家伙。
叶子就像一条滑溜的鱼穿梭在满院乱跑的人群之中,一边跑一边大声尖叫。
“有没有人啊,快救救我,他们要杀了我,杀人了啊!”
荀奕扶额,对着侍从们说:“让他跑,把院门都打开。”
凌琰问:“抓住他吗?”
没多会儿,叶子就从侧门跑了出去。
他转身回到屋内,身后跟着还处在震惊中的凌琰。
“不是,我......”
她用手指指着自己,道:“我是不是说错什么话了?”
荀奕摇头,道:“与你无关,这样的孩子,是劣根,不会有羞耻心,有羞耻心的人干不出偷盗的事情来。”
“这样说,会不会不太好?”
他转过身,直视凌琰的双眼:“其实你心里也是这么认为的不是吗?有些东西就算不说,但是我们作为老师,不能否定它的存在。”
凌琰沉默了,在心底反复揣摩荀奕的话语。
他的学生一直是皇宫里的孩子,那群孩子没有体会过民间疾苦,也不知道什么是生活拮据。
太傅门传授他们知识,处世之道,便是他们世界的全部。
从另一层面说,他们世界纯净的无与伦比,这样的皇子在太傅院的精心培育下,逐渐成长为世人心中的标准皇子。
待到登上九五至尊,他们或许有人都没有见识过叶子这般的世界。
恰好他们统治的大梁的每时每刻,都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凌琰心中五味杂陈。
荀奕重新为他斟茶,似是看破了她的所想,淡然道:“别想那么多,我们的使命就是将世间之道教授给他们,教给他们什么是黎民百姓,怎样当一个贤君。”
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从心底里赞成他的观点。
凌琰向后一靠,在荀奕开口之前又端坐好。
“不对!”
她猛然站起,全身上下地摸索着。
荀奕疑惑:“怎么了?”
凌琰一跺脚,恨得牙痒痒的,但又无可奈何。
“我荷包又被他顺走了。”
他叹气:“一个荷包而已,里边银子很多吗?”
她瘫坐在椅子上,眼中无光地仰头盯着天花板,弱弱道:“没什么钱,就是那个荷包是皇后娘娘赏的,我可喜欢了。”
对面轻笑一声,道:“回头让荀明再给你一个不就是了。”
凌琰趴在桌子上,有气无力道:“你不懂。”
用晚膳的时候,一位厨娘知晓了白日的事情,她一拍脑门。
“你们说的那个小孩儿,是不是矮矮瘦瘦的?”
众人点头,就连坐在屏风之后的荀奕都微微侧目,凌琰探出一个脑袋继续偷听。
他小声道:“坐好。”
她才不理他,背着荀明朝他摆摆手。
“不听白不听,我打听点情报。”
原来,那叶子是村中吃百家饭长大的孩子,小时候曾经被一名老扒手收养了段时间,学了些旁门左道的本事,小小年纪就已经超越了他师傅。
好景不长,老扒手没过几年就去世了,村中人看他可怜便轮流照顾他。
可是,村民们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自己家的财物频频丢失,当地人还以为是来了外乡小偷。
知道叶子有次失手现了原形,至此之后没有谁家的大门再为他敞开,他因此成了村中的过街老鼠。
凌琰听完后唏嘘,想不到这么一个看上去弱不禁风的普通孩子,竟然小小年纪就成了偷窃惯犯。
荀奕接过茶杯掩面漱口,听着她的感叹,幽幽道:“这种孩子你想教化他,还不如对着一直猴子讲课。”
凌琰觉得这个人越熟嘴越损,时常有想把他的薄唇缝上的时刻。
晚上就寝之前,樱桃放下帷帐,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拿出来一个贝母漆盒。
凌琰一惊,道:“樱桃你去抢劫了?”
樱桃无语地将盒子递给她,道:“今日荀太傅将这个交给我,让我转交给姑姑。”
凌琰手捧着沉甸甸的盒子,感受着手中的分量,里面不会是两根大金条吧?
她的好奇心达到顶峰,连忙做起来,两个人探头去看盒子里的东西。
一枚雪竹纹样的荷包静静躺在里面。
那样式精巧,缎面在烛火的照耀下流光溢彩,色泽明亮的丝线折射出柔软的光。
凌琰小心拿起,对着烛火看了又看,心下喜欢的不行。
翻到背面,一道熟悉的纹样映入眼帘,是荀氏家徽。
拿着荷包的手僵住了,荀奕是没看见背后的刺绣吗?
晚上,她将荷包压在枕下,翻来覆去,被子都被踢得转了个弯也没睡着。
【宿主,宿主】
【别打扰我睡觉,跪安吧】
夜深人静的时候,凌琰终于沉沉睡去。
实验室里常年温度很低,凌琰打开办公室的门,随手将录音笔扔在了桌上。
助理拿着一沓资料进来。
“凌老师,004的数据还跟吗?”
她仰面微闭双眼,指腹轻轻捏着眉心,沉默不语。
“不跟了,处理掉吧。”
老旧的实验室里,004一个人坐在床上,双腿修长笔直,裤管空落落地被风吹卷。
许久不见日光的004,肤色惨白,没有血色。
助理推门进来,后面跟着漫不经心的凌琰。
见到她的一霎那,004空洞无神的双眼立刻亮了起来,眼中是纯粹的向往。
凌琰走到跟前,半蹲着直视他的双眼,仿佛被她的眼神烫到一般,004向后微不可见的瑟缩了一下。
她穿上实验室的外套,从胸前的口袋里拿出一支新的录音笔,随意地坐在面前的椅子上。
声音毫无感情,例行公事道:“004,这是我对你的最后一次实验。”
004睁大双眼,试图理解她话中的意思。
凌琰无奈地笑了,起身关上实验室的门。
这间实验室很冷,刺骨的寒意从脚底蔓延至全身。
004咬着下唇,左右脚不时互相勾着,看上去有些紧张。
他的身上只有一件老旧的统一发放的棉背心,里面是尺寸宽大的实验服。
凌琰垂眸望着这个令她头疼的实验对象,心中毫无波澜。
“实验对象序号004,操作者,凌琰。”
像往常一样,凌琰熟练地按下录音笔,接着开始记录。
“你叫什么名字?”
没有回答。
“今年多大了?”
没有回答。
......
一连几个问题下去,凌琰手中的记录本没有得到任何反馈。
她不满地抬起头,却发现004正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
“你要,丢掉我,吗?”
他喉头艰难地发出几个模糊的音节,但是凌琰并没有听清。
对于这个004,她已经快没有耐心了,实验进度已经大大拖慢,她等不了。
不知道第多少次,她用力打开实验室的门,一只脚还没有踏出去,衣角就被人紧紧攥住。
回头,004小心翼翼地看着她,手上的动作却是丝毫没有松懈。
“我......”
“004,我会丢掉你,把你丢到很远的地方,永远也回不来。”